“再久的习惯也能改,你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我娘亲也曾告诉过我,泡冷水没什么的。”
“那是你娘亲不懂,女孩子家,怎么能泡冷水?”
“我这样的家世,泡冷水没什么的。”
“再怎样的家世,泡了冷水都得遭罪。这跟家世没什么关系。”
云鹊一遍一遍固执地反驳着,一遍一遍想要说服高云长:用冷水泡手没什么的。仿佛是一个幼儿,固执地想用言语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
那天高云长的心情似乎很好,或许是外出打猎赢了,或许是新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或许是终于将那讨厌的夫子气跑了。总之,那天不论云鹊顶了多少句嘴,他都十分好脾气地回着,没有强硬地打断她,没有生冷地呵斥她,只是同她一样,一遍一遍固执地说:“不能再用冷水泡手了。”
几年后云鹊再回忆起那一天,倏忽掉下泪来,这便是她的劫吧,一向暴躁的少爷,偏偏那天那样的好脾气,偏偏那天被她撞见了,都是劫数,都是命。
终于,云鹊败下阵来。
她看着为自己涂抹药膏的高云长,突然不想说话了。
高云长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终于不犟了?”
云鹊冲他扯开一个笑容,十分勉强。
高云长便乐了,捧着她的手问:“你竟这样喜欢冷水?可是你再喜欢,我也不能任由你任性下去。往后你也别想往冷水里面钻了,我会给你派个丫鬟,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监视,监视你有没有总用热水。若是用了冷水,你的月钱、你丫鬟的月钱,我都会给你扣光咯!”
云鹊盯着高云长的脸看了好半晌,突然柔柔地笑了:“少爷不用这样费心,我再不动那冷水便是了。”
可即便这样说了,第二日,还是有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住进了自己的卧房,平日里重活她也干不动,只烧水的事勤快得很,每日必得仔细盯着云鹊的用水,每盆水必得亲自用手肘试了才行。
云鹊看着那个小丫头一本正经地垫着脚试水温,眼前突然浮现出自己五岁时的样子。那个还不及灶台高的女孩,一脸地认真,舌头无意识地顶着牙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烧开的水壶拿下来,结果却被那壶烫了胳膊。
那时的她竟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小云鹊只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浸在冷水中泡了泡,又拿到嘴边吹了吹,便觉得缓过来了。
于是看了看那烧开的热水,小小的姑娘恨恨地说了句:“不让我提,我就不提你了!”
于是将手毅然放进冷水里,一放就是八年。
那天,派给云鹊的小丫头趁着天黑悄悄地跑去高云长的房中报信:“云鹊姐姐知道自己不能泡冷水了,可伤心了,我看她趴在那哭了一下午,怎么都不停,枕头都给哭湿了呢。”
高云长一挑眉:“真是奇了,一盆子冷水,竟惹出来她这么大的气性?”
说是这样说,云鹊到底只是个二等丫头,不值得他高大少爷多操心。他又哪里懂得女儿心,只是一味地交代小丫头:“可一定得看好了她,我就不信我这样的严防死守,她还能用得上冷水。”
自那以后,两人似乎又恢复了主仆关系。云鹊还是主管高云长书房里的事,高云长还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偶尔遇上了会问一句:“云鹊,手可好些了?”
云鹊便先放下手上的活计,手压在侧腰间垂眸回:“一直在用少爷的药,好多了。”
高云长远远地看她的手,发现紫色确实淡了些,也不多问,又匆匆地去了。
可到底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云鹊以前拿高云长当高家主子看,万事必毕恭毕敬。如今也拿他当主子,却成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