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住口!”有辛夫人紧张地看了我一眼,高声喝道。
“娘亲,我没有胡说!她的眼睛有古怪,会迷人心智,你快让卿父把她赶走吧!”
“这是要赶走谁啊?”几步开外,冉嬴夫人带着一群婢子从台阶上走了上来。
“夫人”,不等阿芷开口,有辛夫人连忙迎了上去,“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夫人千万别怪罪!”
冉嬴夫人瞥了有辛夫人一眼冷声呵斥道:“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娘儿俩指手画脚了!站在府门口吵吵嚷嚷,一点不知礼数,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贱妾教女无方,请夫人恕罪!”有辛夫人在冉赢夫人面前如同老鼠见了猫,整张脸顿时吓得雪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不是阿芷胡闹,这伍氏族女身上可疑之处甚多,请夫人明察!”阿芷收起满脸的怒容,可怜兮兮地跪在有辛夫人身旁。
“你年纪尚小,我和你卿父才打算多留你两年。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从谁那儿听来的?可又是你姨父教你的?”冉嬴夫人微笑着看着阿芷,阿芷嘟囔了几句便点了点头。
冉赢夫人倏然收起笑容,对有辛夫人道:“你妹妹可替你们家找了个好靠山。让伍氏族女随嫁红药,是夫主的意思。那楼林以为得了太子的宠信就能算计到我百里府上来吗?来人啊,把她们母女都带到房里关起来,等家主回来再行惩处。”
“诺!”冉嬴夫人身后的两个老嬷嬷,手脚极快地把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拉了起来。
阿芷经过我身边时,丝毫没有掩饰她忌恨的眼神,那眼神如同一把匕首割开了我心中萦绕已久的谜团,露出了它血淋淋的真相。
我是红药的陪嫁……
我是百里氏和伍氏结盟的工具……
如何见的百里氏红药,我已经记不清了,等人醒转过来时已经是次日的黄昏。我穿着贴身的单衣站在梅园里,望着虬结枝丫上的点点冰霜,一直想不清也想不透,他为什么要把我骗进百里府,为什么要把我许给他人做妾?
时间曾许我一个美梦,它告诉我,如果我能以满腔真情待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便会认真地爱我。我以为岁月流转,老了红颜白了青丝,只要守在原地,蓦然回首他总会在那里,不近不远。自摩崖山回来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在他宠溺的眼神里,我几乎以为这个美梦成真了,但如今它终究还是碎了,碎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嘴里,碎得满地狼藉。
墙角的一丛修竹被夕阳染上了暗暗的赤金色,时间在我的惶恐和彷徨中慢慢地游走。
胖丫轻轻地靠上来替我披上了外袍:“女公子,您到底怎么了?昨天见贵女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今天刚醒过来又跑到外面吹风。那个阿芷说的话,您别理她,什么山鬼啊妖怪的,她是在嫉妒您。”
我苦笑一声,握了握胖丫扶在我臂上的手:“我怎会和那样的人计较,去吧,今天帮我回府看看,四儿是不是回来了?家主可有来信?”
胖丫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轻应了一声便走了。
我依旧在园子里站着,直站到令人哀愁的天色沉浸在黑夜里。
昨天见了哪些人,怎么去吃的宴席我都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让人多送了一壶烧酎带回来,是啊,伤心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比这烈火般的酒更暖人心的……
我打发了两个小丫头,独自坐在梅树底下喝起酒来,一口口的烈酒顺着喉咙流到心里,把心里的寒冰都化成了眼中的泪水。起初只是咬着牙嘤嘤地啜泣,到最后喝醉了,便伏在梅树上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满肚的愁肠都哭断了才好。
“你要哭到几时才好?”当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已经醉得晕眩,哭得虚脱,颤巍巍地回过头来,朦朦胧胧地只看见天上的一轮明月和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仰望着他,流着泪却笑得无比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我强撑着站起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背,深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开我,“带我走吧,别把我留在这里……”
“你对要杀你的人向来都这样慷慨吗?”
头顶上传来戏谑的声音,我听得不太真切:“你说什么?”
“你可看清了我是谁?”
“我自然知道……”我伸手上他的脸庞,触手处冰凉刺骨,抬眼细看,月光下映出的赫然是一张戴着野兽面具的脸。
“这回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