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大营方圆百里人迹罕至,唯有雄浑起伏的远山,一碧千里的辽阔草原,与那戒备森严的重重关卡。
次日傍晚,经过数道关卡严密盘查,他们终于抵达燕山别庄。
此处美其名为燕山别庄,实则只是一间小院落。它背靠山林,山中松木苍郁,林翳蔽天。左右零零落落的栽了些柳树,留出中间一条丈尺宽的路径,一直蜿蜒伸向院落大门。
马车稳稳停下,仪华心中一沉,手紧攥住褥裙。
不需片刻,外面起了一阵骚动,很快的骚动止了,就听众声齐道:“参见王爷!”
“母妃,有人在叫父王吗?”睡得迷迷糊糊的熙儿,让洪亮的行礼声吵醒,他在陈妈妈怀里揉着眼睛问。
不用回答,车外已传来朱棣与道衍寒暄的声音。
听到朱棣的声音,仪华一路上的薄怒与紧张,莫名地全消失不见,心里很是平静,甚至寂静。
一路忐忑不安的陈妈妈,见仪华脸上有了笑容,虽然那眸子极清冷,可不像路上一样满脸不悦,心里微微放了心。
这时候,外面又起了一阵响动,隔了一会平静下来,一个陌生地尖细嗓子说:“请王妃、二王子下马车。”说话时,车门嘎吱一声从外打开,一个大约弱冠之龄,容貌俊秀,身穿军服的小士兵侍立车下。
仪华微微一讶,那小士兵已弓着身道:“内侍马三宝参见王妃。”
原来和李进忠一样,是一名内侍。
仪华敛回异色,眼睛一抬,便看见立在一棵柳树前的朱棣。
暮色将合,仅几缕暗红残留天际,光线暗了,依稀只辨出他穿了一身藏青色袍子;周身气息都隐在黯色里,看不清神色,但那一双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有神且慑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只是这一眼而已,也不过七天罢了,此刻再见朱棣,仪华竟觉恍如隔世,仿佛饮了孟婆的忘川水,前尘往事都遗忘了,留下的仅是一些模糊的虚无影像。
恍惚的这一瞬,朱棣大步走了过来,驻足在马车下,伸出手,沉声唤道:“王妃。”
院落外除了来来往往搬行李的侍人,还有如铜墙铁壁守着的数十名侍卫,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仪华不会驳了朱棣的意。她恭敬温婉的道了一声谢,方将手交给朱棣,款款下车。
脚下立稳,仪华立即抽出手,要向朱棣行礼。
手方抽出半寸,朱棣已重新握进手里,隐在仪华的广袖下,免礼道:“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礼。”
仪华既已决心斩断念想,对于这种过于亲密的动作,她自是异常排斥。可任凭她怎么使劲抽出,却没有半点松动,而她又不敢引起太大的动静,索性也不去挣脱了,移步与朱棣并肩而立,含笑看着陈妈妈和熙儿下车。
熙儿活泼好动,用老人家常说的话,就是一只上蹿下跳的泼猴,一刻也安静不得。打跟徐增寿学起武艺,更是停不下来,见了石阶也不老实走,就一阶两阶的跳。陈妈妈怕熙儿下马车也跳,在朱棣面前失了礼数,紧抓住熙儿的手不放,没想到熙儿却是规规矩矩的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