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惊喜的声音,还在不迭的叫着。
仪华却以为听错了,只神色恍惚的想,从这月初,她就让人收拾了房间,等朱棣过府入住。可是从月初到现在,都过去了十八天,朱棣连个影儿都没露,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正犹自不信,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过来,虽然只是一身寻常男子装束,又带灰尘扑扑的风霜,可那行走间刚劲的步伐,从未弯曲过的脊梁,处处彰显军人雄健之气的人,正是朱棣。
仪华见真是朱棣,还觉得不真切,惊讶道:“王爷?您怎么在这里?”轻扬的声音里,透着她也未察觉的淡淡喜悦。
朱棣过府未入,一路追朱橚到这里,没想到竟遇见仪华,也不禁微诧了一下,随即就见仪华略带淡淡喜悦的神色,他紧绷的面色不由缓和了些许,颔首道:“恩,今日刚到京师,听说你带了朱高炽来去了灵谷寺上香,就打算接了你们回府。”话略一顿,话锋陡然一凛,语气坚决道:“再沐浴更衣,与五弟一道入宫面圣。”
说最后一句话时,朱棣方缓和的目光又变得凛冽起来,如一只离弦的利箭射向朱橚。
原先还一副清隽儒雅模样的朱橚,一见朱棣投来的目光,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焉了。半晌,才见他磨磨蹭蹭的移了两步,转过身子,见了一个礼,叫了一声“四哥”,又背过身,梗着脖子,面露毅色。
朱棣一看他这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想要狠狠教训他一番,又念及朱橚一个藩王,毕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管教,多少是要给他留些颜面,便只得暗自压住心下怒火。
这样,两兄弟就僵持起来,谁也没说话。
仪华方从朱棣抵达的消息中定下神来,却发现朱棣与朱橚之间苗头不对。朱棣是脸色阵阵发青,看着朱橚的目光越来越厉;而朱橚是脸色慌促不安,背对朱棣的背脊越来越僵。
见俊逸潇洒的朱橚,硬是被朱棣逼成这样,作为一个旁观者的仪华,都有几分不看不下去,有心想帮朱橚说几句话,又认为两兄弟的事,她一个外人不好干预。
正犹豫不决着,小高熙突然跑了出来,跑得方向正是向着朱棣。
面色不虞的朱棣,这才注意到小高熙,又见他小脸上是高兴的笑容,圆圆的大眼睛熠熠放光,只当是为了自己,刚硬的心肠不由软了些许,面上神色自然也是一缓,只等大半年没见的次子,过来给他请安。
小高熙哪知朱棣的心思,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李进忠手里的鲤鱼风筝,最多是在经过朱棣身旁的时候,好奇的看了一眼陌生的朱棣,然后便蹿到李进忠面前,扯着那只鲤鱼风筝,扭过头笑嚷道:“母妃,放鱼飞!”
这时候还记着放风筝!
仪华又无奈又好笑的看了一眼什么也不知道的小高熙,心中却是一动,口里也微斥道:“熙儿,没看见你父王在吗?先去请安!”
孩子往往容易被误导,小高熙以为请了安,就可以放风筝,连忙丢下鲤鱼风筝,给朱棣请安。
朱棣听高熙说话口齿伶俐,行礼也是有模有样,心中的不快倒也散了,刚硬中流露淡淡笑意:“起来吧。”
小高熙三两下站起来,拽着李进忠就向仪华走去。
感到朱棣身上的气焰缓解,仪华没看走过来的儿子,只含笑看向朱棣,顺着他方才的话说:“王爷,这会儿午时已过,若要进宫请安,还是现在回府的好。”说着,余光看见朱橚支耳旁听的样子,心下忍不住一乐,脸上不觉多了几分亲切:“我也不知道五弟妹同来没,若是她没来,就到燕王府沐浴更衣,再去宫里。”
仪华的声音十分好听,细柔柔的,却听得朱橚一脸谨谢不敏,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四嫂你和四哥回去就好,我还是回我的周王府。”
“五弟妹没同来,五弟遂我们回王府。”仪华的话正中朱棣下怀,他听得满意,直接无视朱橚的话:“来人,备马车回城。”
朱棣、朱橚两兄只身出城,无各府侍卫跟随,但仪华带出的三十八名侍卫,俱是朱棣的亲卫队,一听朱棣发话,立马收整队伍准备出发。
不一时,队伍整齐,马车恭候。
朱橚看着停在面前的马车,仍负隅顽抗,道:“与兄嫂侄儿同乘一辆马车,诸多不便,我还是骑马吧。”
朱棣看也没看朱橚一眼,只等仪华母子上了马车,便随后跟上。
朱橚见有机可趁,似脚底抹油一般,连忙转身就要逃开。不料一回身,四名彪形大汉面无表情的挡在身后,一人上前一步,低头敛目道:“请周王殿下上车!”
朱橚看了一眼面前的四名黑衣侍卫,又看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的骑卫,他不由的苦笑,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将自己擒拿,想要夺马逃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透过车窗看见朱橚垂头丧气的上了马车,仪华若有所思的放下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