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地一声吹气,火折陡然一亮,视线一点一点的恢复,看清了对面的人。
忽闪的火光中,朱棣微微噏动嘴唇,似乎有笑容在唇间扬起:“我在这,你别怕,没事的。”他说这话时,头略略地低下去,声音温和低沉,听了颇使人安心。
仪华的惊恐渐渐消散了,这就意识到刚才行为的偏失,忙略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王爷,这里太黑了,我们来此做什么?”
朱棣察觉到仪华的紧张,以及那故作镇定的语气,他脸上真的浮起了笑意,不答只安慰道:“别怕,马上就不黑了,你等本王一下。”说着,他举起火折晃在石壁前,目光随着火光慢慢移动,然后猝然伸手取出一个嵌在壁上的火把,将它点燃。
煌煌地火光,照亮了这个漆黑狭小的山洞。
仪华随着延伸的光亮看去,才知道此地与其说是山洞,其实它更像一条秘密通道。
这个洞的入口很窄,里面却是出乎人意料的幽长整齐,就像一条曲折而长的小径,一直绵延伸展到不知名的远方。再细看之下,略知它约有八尺高,三寸宽,而且壁沿打磨的很平,一看即知是人为挖凿的。
仪华默默地打量着,越看越觉得它很像前世的沟渠隧道,好奇之下,她不假思索就问:“这是王爷让人特意挖的暗道?”
这世间的女子,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就是抛头露面的村姑田妇,她们各有各的见识,却都不能短短打量片刻,就一口道出它为何用。仪华因为前一世的见识,眼光在某些方面,自然高于其他女子。
朱棣不知这个缘由,激赏的光芒从眼中漫出,他的语气铿锵有力,道:“不错!这正是本王特意令人挖凿的暗道。”言至此,他目光移向望不见尽头的暗道深处,刚毅的脸庞是晦暗不明的神色,嘴角略翘起微讽的弧度,问她:“你还记得去年九、十月间,你建议本王修路挖渠吗?”
仪华脸颊微红,她想起了近来数月里,街头巷尾对她的赞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恩”了一下。
朱棣没注意到仪华少见的羞涩,双目平视幽深的前方,慢条斯理的说道:“修路之初,本王就打算修一条出城的暗道。从城郊最近的树林,一直延至本王的寝宫,除了可以方便行事,也可以以防被囚之险。不过当时本王却从不相信,在北平、在王府会有被囚之险,可这一次却真实的摆在了面前!呵……原来看似尽在本王掌握之下的北平,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坚固牢靠。”
仪华感觉到朱棣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冷厉,她微怔的抬起头,见朱棣脸上被阴郁之色笼罩,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上前一步,有些急切的喊了一声“王爷”。但是叫了之后,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咬着唇望着他。
语中的关切缓缓流出,朱棣慢慢的敛了冷意,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仪华,道:“年节时,若是有这条暗道通往你的寝宫,你就可以在外面平安生产,也可以避开毒药迫害。而不又昏迷四天三夜,差一点命丧……”
没说下去,但朱棣的声音已微涩了起来,沉默好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所以,本王下令改道,从此之后这条暗道将会一直通到你、我的寝宫,以备危急关头,你母子可以平安逃开。”
仪华呼吸一紧,她没想到这次的事,朱棣如此耿耿于怀。甚至介意到将来往王府的暗道告诉她,并且另分挖一条通向她的寝宫?!
一时仪华心里复杂纷乱,她分不清自己的想法、越发纤细的情感,她只知道朱棣在逐渐的改变,从两月前的那一声谢谢起,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同时,也不可否认他的改变,已经深深地影响到她了。
朱棣好似察觉出仪华心思浮动,他也不再等仪华的反映或回答,就举着火把往壁上一插,与仪华正面交身而过,然后执起她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这里本王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往里面走走,所来也无事,全当看看地形也好。”
朱棣一直说着话,嗡嗡地回声不断,洞内又潮湿阴暗,深处不停地灌出阴寒的风,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骇意。
仪华打了一个冷颤,反握住朱棣的手,脚下停住道:“我们不要再往下走了吧?”
闻言,朱棣回身一看,见仪华脸上如纸雪白,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条暗道,刚挖掘不久,里面湿气过重,你又大病初愈,是不该久待。那我们回去吧。”说完,朱棣又如起先一样,与仪华交身而过,拉着的她的手,在前面引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