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仪华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已无端庄得仪的笑容,执着纨扇的手却轻柔的摩挲着小腹,道:“金枝玉叶就是因为太过尊荣,而更容易折了!反不如民间孩童的命硬!”
“王妃——”听闻此言,陈妈妈、阿秋两人惊愕下跪道。
仪华神色不变,捂着腹部的手却紧了一紧,续又说道:“所以在我宫中容不得一点马虎,更容不得有人对我有任何一点的隐瞒!”
听到这,跪首的阿秋也不明白是何意,于是拿眼看向仪华,却见她目光落在对面的香案上,眉目间有着一丝厌恶浮出,道:“殿内有夏荷的清香,但仅是几株采摘下的荷花,在倘大的殿内是不能闻到。如此,那只可能是燃了香炉,才有香味飘出。”
两人神色俱是一凛,不约而同地忆起方才魏公公说得话,脸上又凭添了几分郑重。
仪华见二人一点就通,满意的看了一眼阿秋,后又移目于陈妈妈,对着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香炉没有问题,但也只是这一次!勿要忘了事有万一,婉妹妹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罢了,也就当我小题大做了,不过下一次若再有一丁点未如实相禀的,无论是谁都打发了出去!”话微一停,末了又凛然一问:“你二人可记住了?”
“奴婢莫敢忘。”陈妈妈、阿秋听得一声冷汗,又想起仪华回府迎接她的就是李婉儿有孕一事,连忙又郑重的俯首齐道。
听着二人铿然有力的回答,仪华将此当了一个安慰,转而又低头抚上了高高鼓着的腹部,却忽感腹内似被踢了一脚般动了一下。瞬即,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喜掠过粉颊,不由地低声轻笑了起来。
吟吟的笑声在头上响起,跪首的二人微诧的抬头,就见仪华明媚动人的笑靥;又顺她目光看去,当下了然,亦会心一笑,却正要出声说什么时,却有盼夏在外禀道:“王妃,德公公奉王爷之命求见。”
仪华笑容一敛,行动迟缓的支手坐起,道:“去迎他进来。”
陈妈妈、阿秋两人忙是起身,一人扶着仪华坐起,一人快步出屋去迎。
少时,盼夏在门栏口打了竹帘,阿秋侧身引了陈德海进了内堂,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小内侍。
一进内堂,陈德海就笑嘻嘻的走上前,道:“王爷惦记着王妃,怕天热您休息不好,一回府就让小的给王妃送了‘竹夫人’、玉簟,又让送了刚挖出的莲子、林檎等吃食来。”说着,又转身指着四名小内室抬着的玉簟,问:“这个给王妃放在哪呢?”
仪华让陈妈妈扶着她微有蹒跚地走了过去,指尖轻轻地触上通体透亮的玉簟,一股直沁入心脾的凉意袭来,她仿佛触电一般快速的伸回身,身上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眼前是时的又浮现出一道道森然而嫉恨的目光。
“王妃?”陈德海轻咦着唤道。
仪华回过神,又向前走了两步,轻抚上一名小内侍怀中抱着的玉竹编制的“竹夫人”,掩饰一笑,道:“夜里以它搁臂憩膝,倒是凉快。就将这两样放进寝室吧。”
五名小内侍领话而行,仪华蓦地想起一事,展颜一笑道:“婉妹妹也身子日重,夜里怕是难以安寝,再寻一玉簟、一竹夫人也给她送去,可好?”一边含笑说着,一边撑着后腰走回凉炕。
与陈德海错身之间,正好瞥见他笑脸一僵,仪华笑容却越深了,直至走回凉炕坐下,才听身后的陈德海带着一丝尴尬,道:“请王妃放心,王爷他已让小内侍送了‘竹夫人’、玉簟给婉夫人。”说着,抬眼窥了一下笑盈盈的仪华,想了想又补充道:“虽与您的比之次些,却也当用。”
察觉陈德海目光隐隐的打探,仪华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旋即却蹙了一蹙眉,自语道:“这样却有些委屈了婉妹妹。”言罢,一扬眉,唤了一声“阿秋”,吩咐道:“你开了库房,取了阿胶和夏衣料子与婉妹妹送去。”
见仪华这番做派,陈德海少不得夸赞一番。于是,又说了一回儿话,待仪华面露倦容,才言请告辞。
于王府中,即使尊贵如正室嫡妃,亦抵不上身为王府真正的主人朱棣一言半语。随着朱棣夏日物什的送来,整个王府、甚至是整个北平各府就如得了风向标一样,前脚后脚的送礼相贺,当然这份礼也同样送到了李婉儿的住处。
是夜晚间,少了白日的喧嚣,仪华神色疲惫的盥洗睡下。当日重的身子躺在铺有玉簟的床榻上,手触着两头饰墨玉的竹夫人,感到两物传来的凉意,她意识渐渐地模糊了下去。
只余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心念道:李婉儿晋位之日,也该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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