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远怀拥着雨霏进了二楼雅间,在临窗的黄杨木粉彩瓷面圆桌前坐定,透过竹帘轻卷的窗棂居高临下,恰好可以俯瞰整个大厅。点了几样酸甜可口的糕点蜜饯和一壶香茗,两人清啜浅尝,谈笑风生。不一会工夫,楼下大厅里便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远远望去,皆是城中颇有名望的达官清贵,富户皇商。川流不息的人潮一下子便挤满了整个厅堂,真是花团锦簇,人声鼎沸的热闹之象……
雨霏见状转过脸去,疑惑不解地问道:“这些人莫非都是子陵请来的不成?究竟是什么事儿,要这般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
念远轻笑着摇了摇头,顺手夹了块枸杞山楂糕放入雨霏面前的青花折枝花果纹小蝶中,因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霏儿且莫问,耐着点子,就当是出来看一出科打诨的折子戏可好。”
雨霏赌气啐道:“神神秘秘的,惯会吊人胃口。还不赶紧从实招来,好多着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楼梯中央传来一句高昂清晰的喊声:“各位,在下是‘德恒当铺’的掌柜,我‘德恒号’可巧得了一件稀世珍奇,今日特地在这天然居备了几桌薄酒,一来以示庆贺,二来也多谢诸位能于百忙中拨冗前来鉴赏宝物。”说话的人头戴宝蓝满平金瓜皮帽,身着深绛色暗纹对襟长马褂,正是念远身边的小厮荫松,但见他今日神抖擞,衣饰华贵,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是一副持重老成、干练稳妥的样,颇有些当家掌柜的气势。
厅中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脸上皆露出了跃跃欲试且急不可耐的表情。荫松见状便挥了挥手,郎声吩咐道:“还不快将稀世珍宝请出来给大伙儿欣赏欣赏。”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着灰色布短褐的伙计捧着被一方红地团花纹织金锦覆盖着的物什从上面顺着木质槅花楼梯小心翼翼地走到荫松身旁。厅内诸人争先恐后欲一睹为快。荫松上前含笑掀开了红色方巾,一件色彩斑斓、光彩夺目的彩陶便赫然映入眼帘。只见那陶器隐约是一只骆驼的样儿,高约一尺,昂首直立。驼身为白色彩釉,颈部、前腿及尾部的毛发皆被均匀地涂以赭黄色。背上垫一块椭圆形天蓝色洋罽,上面设有一四方形的驼架。架上长方形的平台上铺搭着一块蓝边花格纹毯。毯上坐有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男乐俑七人:中间两个乐俑一人捧笙,一人执萧。右侧两乐俑一人弹琵琶,一人弹竖琴。左侧两个则一人持笛,一人手拿拍板。尾部又有一人手拿排萧作吹奏状。几个神态自若的男乐俑中央居然还立有一个体态丰满的女舞俑,右手前举,左臂后扬,翩然歌舞做胡旋状。仿佛将众人带入了黄沙散漫充满着异域风情的丝绸古路,真真令人赏心悦目,见之忘俗……
楼下便有人连声啧叹因赞道:“这陶俑用色如此艳丽,花纹流畅华美,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啊。”
又有一位老者捻着胡须,连连点头轻笑道:“釉色明亮通透,浓淡适中,交互辉映,斑驳陆离,依老夫看这必是世间罕有的唐三彩1无疑。”因笑问道:“却不知价值几何啊?”
荫松乃笑答道:“这是昨个一位客人拿来当的,出价白银一千两呢。”
那老者边摇头边惋惜叹道:“唉,真是暴殄天物啊。这,这可是无价之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