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雨霏正为了王淑明魂沉湖底,香消玉殒而自责难安,嗟叹不已。周遭诸事此时都不萦于心,适才外边的喧哗吵闹之声虽隐隐约约传入耳中,却也无力无心也懒得理会。直到杜若捧着一坛芙蕖轻悄悄步缓缓挪进屋里,见那花儿含羞欲诉、婀娜娉婷、风姿绰约犹如凌波仙子魂兮归来,又似月里嫦娥玉簪坠波,着实令人心神明净,魂醉梦牵,不由得痴痴道: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1往日里姹紫嫣红看遍,倒是许久未见这般纤尘不染,冰清高华的出水芙蓉了。真真教人好生怀念。”
杜若笑道:“郡主倒猜一猜是什么人送的?”
雨霏低头轻抚颤颤巍巍,娇妍欲滴的花瓣,馨香馥郁的一点清风扑鼻而来,因微翘嘴角莞尔道:“想必是鱼儿上钩了。”
杜若含笑答道:“正是呢。想不到这么快。真教人心里头好不畅快呢。”说罢又呈上了那张纸笺,笑道:“郡主且看看这个。”
雨霏闻言看去,却是薄薄的浅色纹理花笺,上书:“荼蘼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州。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露洗玉般金殿冷,风吹罗带锦城秋。相看未用伤迟暮,别有池塘一种幽。2”
遂满脸厌恶将笺儿扔在地上,忙用帕子轻拭手指,冷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竟不肯多费一丝心思。这必又是顺手拿了哪本书抄来的吧。”
杜若因道:“真如咱们先前所料,这个到处留情的薄情种,倒真替素日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心寒叫屈呢。”
雨霏冷哼了一声,语中满是凄厉的怨毒:“如今不过刚开了个头罢了。那人喜新厌旧可比你想象的更狠更绝呢。只是这世间却是一物降一物,自然有他也为相思所苦的时候。”
杜若道:“既如此,咱们是不是该再添把火。”
雨霏看着那盆荷花,竟是一株并蒂莲且下有并藕,一股数不出的恶心哽在喉头,差点忍不住就吐了出来。强压下去,怒极反笑道:“底藕丝甜,花里莲心苦。这同不同味的滋味儿让他一次尝遍也太便宜了。依我看倒不妨先静观其变,会有人教他领会这慢慢煎熬的清苦。”
却说杜芷善这一日用过早膳,便弯去肖夫人那儿逗弄瑞哥儿,却懒得理睬尚在病榻上神神叨叨的婆婆和日日夜夜寻死觅活的小姑,略坐了一会,就回来了。路过外书房,想起这些日子,王念仁都没回同心居,更没寻韦姨娘和柔儿过去伏侍,整日家连人影也不见,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偏生自个儿这几天事多人忙,也顾不上理会。这会子倒不如顺路去瞧瞧,免得被哪个妇钻了空子。
刚到书房门口,就见小厮扆儿缩头缩脑,鬼鬼祟祟地从里边出来,一见杜芷善,转头拔腿便跑。杜芷善追在后面高声喝着,那扆儿见实在躲不过,只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蹭过来,脱帽垂首行礼。
杜芷善怒道:“我又不是毒蛇猛兽,还会吃了你不成?怎么见着我就跑?”
扆儿声音颤抖着辩道:“误会了。小的忽的想起爷昨个交代的事儿,正急着去料理呢。实在是没瞧见。”
杜芷善冷笑道:“猴崽子,你的心中素来只有爷,难怪从来也不将我放在眼里。”
扆儿一听这话,越发站立不住,慌得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脸色发白,嘴里哆嗦着:“小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若敢存一丁点儿不敬的念头,就教我嘴里长疮,脚底生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