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浴房沐浴,也不教人服侍,自己漫进热水中泡了许久,水凉的冰人才出来。
回到卧房,烛光幽幽,常用的安息香在白鹤展翅银炉中袅袅升腾,淡淡烟丝悬浮在四垂锦帐周围,虚虚掩映着账内欣长身影。
“你大爷回来了?”赵锦宁转脸看了一眼素银。
这话问的有深意,素银听出玄外之音,斟酌道是:“大爷回来多时,因念着nn在沐浴不叫搅扰。”
赵锦宁微微颔首,素手一抬,示意素银退下,款款迈进地平,坐到妆台前对镜涂了一些润肤花露,方吹了桌上红蜡。
他似乎已经沉睡,从她掀帐到躺到枕头上,一丝反应也无。
她转身面向床里,闭上眼睛,脑袋沉沉的,闻着安神清香,却没有困意。
越想睡,便越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堂屋陈列的自鸣大钟,咯当咯当响了起来,她细数着钟声,便知时已三更。
她辗转翻身,睁眼见他睡的倒是安稳。
甭管婢nv把两只葫芦纹锦枕挨的多近,他照样弃了一大半枕头睡在最外侧。
南方不睡暖炕,拔步床造的又大又华丽,就算她横过来睡,脚也碰不到他一指头。
赵锦宁突然很想踢他下床,他睡在这里,要么折腾人,要么就和那架哑巴屏风似得岿然不动,到底有什么用?
她怏怏坐了起来,待要张口唤上夜的素银,谁知李偃先出了声:“夜深了,再不睡,天都该亮了。”
赵锦宁一愕,转脸去瞧他:“这是被我吵醒了?”
“你翻来覆去的,我想不醒都难。”
他仍闭着眼,语气平缓的不像是被人扰了清梦。
半晌没听她搭腔,李偃睁眼去瞧,只见她虚虚倚在雕漆床栏,慵懒坐着。
风流婀娜的身段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
她忽而撩起x前散乱的乌发,身上松松垮垮的寝衣随着抬手动作扯开大半,那对丰盈高耸的r,从半敞衣襟下跳出大半个。
白晃晃的熠人眼睫。
她觉察到他的注视,拿眼尾轻轻横了他一眼,将春se掩进领口,冲帐外喊道:“素银。”
素银迷迷糊糊地听见声响,忙披衣推门进来,站在十二扇琉璃屏风外请示:“大nn有什么吩咐?”
“灯太亮了,晃得眼仁儿疼,你给灭了罢。”
屏风前有一盏落地绢丝纱灯,原是预备着起夜方便,屋内朦胧有些光,并不晃眼。这一吹灭,霎时一片漆黑,李偃的身影也同锦笼纱罩一起溶进浓黑中,再也看不见了,她倒头睡下,b方才安稳不少。
“明日,是我母亲忌辰”
赵锦宁几至睡着,岂料又被李偃这句话震醒。
“y宅置在城外山下,明儿赶一大早就得出门,我就不陪你用饭了,想吃什么吩咐素银置办。”
赵锦宁从他语气里听不出一丁点儿的起伏,分不清他这话到底是以什么心情脱口的,掂量半晌,才道:“夫君不打算带我去?”
“你贵为公主,去不去两可。”
“那你想让我去吗?”
要是不想她去,大可闭口不言。
现在模棱两可的抛给她,分明是在试探。
到底有什么可试探的?在船上她说的话还不够倾心吐胆吗?
李偃沉默不语,她莫名恼怒,忿忿地从床里移到外,抬腿一迈,叉在劲腰两侧跪坐下来,恨不得同他来个鱼si网破,终归还是理智占据上风,她慢声细语道:“君臣下,还有一层孝道,我嫁你为妻,作为儿媳理当去祭拜。”
离得近了,赵锦宁便嗅到他身上有gu淡淡的香气,伏身细闻是栀木香,她不由心生疑惑:“你沐浴过了?”
如兰气息尽数落在他面上,馨香唇瓣似碰非碰的抵着他的唇。
“嗯,”尽管百爪挠心,李偃还是遏住了她正yu解他里衣系带的手,“困了,早些睡罢。”
“我一直在浴房,”他不让她解,她所幸直接从衣摆伸进去,沿着jg健腰肌抚0往下,往他亵k伸,“你在哪里洗的?”
“外院书房,”李偃一把握住皓腕,将她作乱的手从k腰内拽了出来,声气略显不耐烦:“别闹了。”
谨小慎微尽是徒劳,她还真想纵情闹一回
两唇相印,他感觉她在笑。
“哦”赵锦宁直起腰,呵呵冷笑两声,讥诮道:“你可以不顾场合,马车镜前,浴房榻上,不分时辰,不管白天黑夜。”
“想怎样就怎样我为什么不行?”
李偃原本就满心满肺都是火,忍了又忍,被她话一激,更添些恼,伸手朝她袭去,掌心拢上一只不安本分的圆r,毫不怜惜的一捏,反唇讥道:“哪次不是你引诱我?”
他捏的她胀痛,赵锦宁软身一颤,忍不住j1a0heng出声。
深知同他是讲不了理的,只能还治其人之身,一把拽开他里衣系带,抓上y鼓鼓的x肌,不肯退让:“即便是我引,谁让你上当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她扭着纤腰往下移了移,触及起了势的yan物,娇声讥讽,“你自己经不住怪谁?”
李偃竭力也压制不住yu与气燎原,只能仰脖吁出来:“怪我se迷心窍。”
“即如此…”赵锦宁弓起柔软腰肢,娇neng双唇落在了他腹部坚y肌r0u上,“那还说什么…”
她的吻游移而上,他的手也抚向了翘t。
吻有多轻,他的力道就又多轻。
从t至颈,盘旋往复,如同在抚弄一只乖顺的猫儿。
摩挲的赵锦宁浑身su软发麻,低y贴着他的肌,停在了要害处。
“上来…”他涩声开口,温凸喉骨在她舌尖下轻震。
他y的厉害,赵锦宁也不好过,腿心黏黏腻腻,sh的一塌糊涂。
见她不动弹,李偃曲起长腿,捏着她肩头想要调转两人身形。
“别”赵锦宁还气着,不甘心教他畅快,亲吮着他不停滑动的喉结,抬起翘t碾上yb金石的尘柄,“我喜欢这样”
“唔”弯钩深陷r0u缝,隔着衣料磨的小花核发颤,空虚的身子流出更多iye,淋淋沥沥,浸透两人寝衣。
yuwang全都汇集小腹,迫使她扭动腰肢,用他的坚y挨蹭鼓胀花蒂。
她是寻到了宣泄口,可李偃还被架在火上,喉咙吞的口g,渴的难捱,他一攥住细腻颈子,扬起她的脸,直奔朱唇去觅解渴iye。
他强制x的顶开她牙关,叼住丁香,拖进自己口中,嘬x1,汲取。
舌为心之苗,直通脏腑经脉。
不但能尝万种滋味,也能展现渴望,探进灵魂深处,告诉她,他有多想
恨不得吃了她。
吞进腹里,与他融为一t。
吻的太用力,赵锦宁几要窒息,拼力扎挣,他才舍得放她一马。
“尖牙利爪,”李偃0着颈间火辣辣的血道子:“没轻没重。”
赵锦宁差点背过气,完全是求生本能,倒也不是有意,听他问责,喘息着道:“不是存心的”
她不知自己给他挠出血了,心中暗怨他倒打一耙。
“我看你是铆足了劲,”她拧着纤腰重重r0u弄竖挺j身,李偃尝到些许快意,轻声低喘:“想教我si”
“不”她覆上他的唇,呢喃道:“我想和你一起si”
帐内再没了说话声,室内重归宁谧。
太安静,便能听到一些细微声音,衣料悉窣摩挲,悬在拔步床四角的镂空银制熏炉不断碰击帐幔,掩着凌乱暧昧的喘息,久而久之,伴着su筋软骨的低y打破满室旖旎。
赵锦宁伏在他x口平息了片刻,自己舒爽了,也不管他是不是还坚y着,手撑着床沿从他身上起来,喊了素银备热水沐浴,掀开帐子要下床,他伸胳膊揽住她的腰,“身上汗津津的,外头冷,仔细闪着风,等消消汗再去。”
“正因为汗津津的才要去洗洗,”赵锦宁掰他胳膊,“夫君要是真的心疼我,就该抱着我去。”
“得寸就进尺”
她如同被擒住七寸的蛇,弓起了身子蜷缩在他臂弯,哎声叫了一句啊,“你”
后脖颈最经不得碰的皮r0u被他叼进口里,舌卷着细细薄汗,无故攻麻击软,使她毫无招架之力。
李偃捞起细软腰肢,r0uj抵进gu缝重重刺进泥泞蜜谷,赵锦宁不堪重顶,仰着颈子难耐sheny1n:“唔出去一些太深了”
他慢慢ch0u出,“好”
“啊”
赵锦宁伏在枕上气还没喘匀,他又连根cha进来,顶到深处,狠狠ch0u送数十下。
“嗯别啊求你”
“求我?”李偃捧着似蜜桃的t,慢慢ch0u出,再挺腰重重捣入,将自己送进更深处,这处实在妙极,吮的他骨头都su了,抑制不住闷哼出声:“嗯狠c你是吗?”
“不唔”赵锦宁被他撞的话不成句,两手伸到后背,去掰他的胳膊,“不要轻点啊夫君求你”
层层软r0u嘬的李偃腰眼发麻,他一把攥住纤柔手腕牢牢扣在掌心,ch0u送的愈发狠快,“saohu0明明舍不得我出去还说不要。”
快感汹涌而来,赵锦宁娇躯乱颤,将脸埋进枕中,蜷缩着泄了出来。
缓过这劲,她紧绷的身t软成一团su酪,又neng又滑的伏在枕上,直拾不起来。
李偃只好将她翻过躺下。
她蒙蒙感觉y物循着腿心又cha了过来,忙并合双腿细颤着道:“我不好了”
“不是说,”李偃听之不闻,掰开滑腻大腿,用力一顶:“要同我一起si吗”
两人心里都憋着气,这一闹就是一整晚,底下服侍的人也不敢懈怠,业业兢兢等着传唤伺候。
耳房有一间单僻出来的茶房,专是为着上房要茶要水使用。
晚间负责灶上是个轻省活计,烧火婆子都是会偷空打盹,正睡得迷愣巴眼,谁知素银突喊要热水,婆子强撑着jg神,烧了一桶又一桶,送进浴房,主子却迟迟没用,只好凉了再烧,烧了又凉,直至折腾到天光破晓,上房里才传话不必再烧了。
jg气神儿折腾没了,什么气不气的,暂且都顾不上。
赵锦宁困得直睁不开眼睛,两条藕臂松松揽着李偃脖子,yan如桃李的唇,微微启合:“什么时辰了?”
“约莫卯时,”李偃托起盈盈一握的纤腰,抱着往卧房走,抬眸瞥了一眼泛青的窗户纸,“天还早,睡会儿吧。”
“你呢?”赵锦宁躺到软枕上,乜斜倦眼,强撑着看他。
李偃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我也睡,陪你。”
赵锦宁心中冷笑连连,谁稀罕他陪睡?自己翻身朝向床内,咕哝一句:“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不用睡觉的。”
李偃自嘲道:“我倒情愿是铁打的。”
一个时辰后,素银领着若g婢nv捧着沐盆、净瓶、手巾等侯在门外,听见屋内有起身的动静,才轻手轻脚的鱼贯而进。
赵锦宁心里记挂着事儿,睡得不安稳,猛然醒来,一睁眼,天已亮了,身旁空荡荡的不见人,愈发觉得晚了,坐起来正要喊人,就听见屋内有人在说话。
“去告诉翔云,今日出行,换那辆双骑马车。”
她隔帐望去,屏风前立着一双身影。
掀帐一瞧,素银正在服侍李偃穿外衣,玄青绢袍一经手臂,他便自己拢着穿至肩头,又接过素银递过来的革带往腰上系,轻声道:“先下去吧。”
李偃穿戴好,一侧脸,看她撑着半边身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倒是惊了一瞬,眉宇微皱:“什么时候醒的?也不言语一声。”
“刚醒,”赵锦宁腮边溢出甜美笑靥,“夫君,你过来。”
玉颊cha0红还未褪尽,眼波含着春睡将醒的妩媚,不需g动手指,就引人上前不迭。
他边暗唾自己,边心安理得举步过去:“怎么?”
“歪了,”赵锦宁玉腕一抬,g起李偃腰间革带,扶正了赤金麒麟带钩,“为什么不让素银伺候穿戴?”
“行军多年,习惯自己来。”
他从刀山火海里淌过来,自是警惕非常,旁人怎么能近的了身。
“从今往后,就让我为你整衣正冠罢,”纤纤手指沿着劲瘦腰线抚0过去,赵锦宁轻轻揽住了李偃的腰,仰脸看他,笑眼盈盈:“晨起能看见你,我很欢喜。”
室内光线熹微,她的脸,她的眼,无一不让李偃恍惚,这样的柔情蜜意倒像是回到很多年前。
每个清晨,她都会说一句类似的话:“一睁眼就能看见夫君,我很心安。”
赵锦宁见他有些发怔,喊了一声夫君,“怎么了?”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唇边溢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原来公主不单单只会脱人衣裳”
她听他调侃,不仅没羞恼,长睫轻簌,反而笑的愈加潋滟,眼波流转尤为生姿,“大概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缓缓站起,两只纤白手臂搭上李偃肩膀,弯下腰,本yu要亲他的脸,眼一垂,看见了他颈间抓痕,不由想起昨晚,好像是挠重了
她吻上去,探出舌尖t1an了t1an已结痂的红痕,呢喃道:“我会的还很多,日子还长,夫君总会一一知晓。”
话一入耳,她便撤身而退,喊素银进来服侍穿衣梳洗。
李偃看她盥洗换衣,梳妆打扮,一静一动皆是端庄,与方才百般撩拨的妖娆nv人简直天壤之别。
端庄是从小的教养,轻佻是因为他说话放浪。
这些是她又不是她。
她能同文人谈诗词,同武将论兵法,能面面俱圆到让任何人都满意。
千人千面,可她自己呢?
赵锦宁从匣内选了一支银簪绾在发髻,又揭开宣窑瓷盒用轻棉小扑沾了沾里头的香粉,对镜往眼下青痕敷遮,一定睛,却瞅见李偃站在身后,凝瞩不转的盯着她。
她微微笑了笑,遂起身,站到他面前问:“好看吗?”
念着今日出城祭拜他母亲,她装扮极素,不过是对襟白绢长袄,腰系一条豆青如意纹百褶凌裙,发间耳上皆是银质首饰,别无花朵。
虽说人靠衣装,但那些衣裳首饰何尝不是靠人来衬托。
再素再淡,只因人生的美丽动人,也变得灵俏了。
明明褒奖赞扬的话那么多,他却只捡了最寻常的字眼来回她:“好看。”
“那就好”赵锦宁拂拂宽袖,两手交叉置在腹前,嫣然而笑:“母子一心,既然夫君觉得好看,那婆母也一定喜欢。”
李家墓地在城外山下,一来一回得小半天功夫,祭奠亡灵更得赶在晌午前,用过早饭后,夫妇两人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家门,李偃见赵锦宁掀着帘子直往外看,便问:“你左顾右盼什么呢?”
赵锦宁放下帘子,回顾他:“今儿,就只我们去祭拜婆母吗?”
李偃嗯了一声:“不然还能有谁?”
“二姑娘呀,”赵锦宁觉得他在明知故问,“我昨儿都问过翔云了,往年婆母忌辰都是嫤二姑娘c持,她今天怎么不来?”
李偃面se平平,语气也四平八稳的:“她家中有事,到底是外人,来不来没什么所谓”他略一停顿,“b起侄nv儿,母亲更想见的是媳妇儿。”
赵锦宁微笑说是:“我来南京这许久,天天待在家里怪闷的,想找个闺友说话也不能,要是嫤二姑娘再上门,夫君能不能为我引见?”
他坐直的身t略往引枕上一歪,以手支颐,黑如点漆的眸子定定凝视她:“你想认识二妹妹?”
二妹妹三字在他舌尖一转,怎么听都带着gu无可言状的缱绻之意。
她点点头,唇边笑意深了几分:“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李偃淡然道,“不过,你是以公主,还是大嫂的身份认识她呢?”
见公主得行跪拜之礼,见大嫂则是平辈觌礼。
他为嫤音想的可真是周道。
赵锦宁面上依旧维持着从容微笑,李偃倒是在她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忿的讥嘲:“当然是嫂嫂,自打来南京,夫君不是一直这么向外人介绍的吗?李家大nn。”
“那极好”
她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既如此,不如明日我就下个帖儿请她来家中一叙便是。”
李偃慢慢瘫进妆蟒绣堆,靠着软垫阖上眼,慵散道:“路还远,别只顾着说话,歇一歇,养养神罢。”
这辆双骑马车,宽阔豪华,厢座似小榻,能躺亦能卧,一应铺垫引枕都是簇新的大红宝象纹缎面,里头充的鹅绒,靠上去又暄又软。
她抬起小臂搭上引枕,悠悠瞥了一眼正对面的男人,恍惚想起早晨听到,是他吩咐要换的这乘马车。
李家祖坟并不在南京,老太爷是山东人,出身济南府李氏一族,祖上也曾袭过列侯,出过宰辅,在当地乃是名门望族,然,延和帝登基前站错了队,偌大家族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
墙倒人推,老太爷虽是李氏旁支但也被殃及,父母亲友尽数遭难,只剩得他兄弟二人改名换姓逃到南京投奔亲戚,老太爷居长,自是承担抚育弱弟的责任,为养家糊口不得不弃文从商,幸遇贵人扶持,买卖生意日渐昌盛。
后来遇上大赦天下,这才恢名复姓,弟弟科举入仕,兄弟二人在南京安家落了户,娶妻生nv,一商一官将家业重整旗鼓。
依老太爷所想,到了落叶归根应归到山东去,可妻子是土生土养的金陵人,弥留之际说希望留在南京,老太爷便在城外二十里,台宝山下,置了几百亩田地,择了吉地作y宅。
可殇独nv摊上个无情无义的nv婿,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老太爷不忍骨r0u分离,便将av坟冢置在其母之侧,长眠于此。
祭田边上建了一排房屋,拨了一g家仆居住,一来料理田庄事物,二来按时按节早晚上香、祭扫,因闻得家里大爷并大nn前来祭拜,早早的就等侯在柏松林道边儿,管事眼瞅着马车驶来,忙快步迎上去请安。
“小人李忠,拜见大爷,大nn。”
李偃扶着赵锦宁下车,微抬下颌示意管事起身,“着几人,将后车祭品都请下来。”
管事忙答应着,谴了几个手脚灵力的长工,将纸扎、香烛、金银元宝、贡品等一一或抬或搬至坟前。
一切妥当,李偃掀袍下跪,接过管事递来的火折子,点燃了铜盆里的纸钱,口里祝道:“娘,儿子不孝,这才来看您,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幸得您保佑,如今也成家了,”说着他侧眸望了一眼跪在身边儿的赵锦宁,继续道:“今日特携媳妇赵氏锦宁来拜您。”
赵锦宁在畚箕里拿了一些纸钱放进铜盆焚烧,直视篆刻着“慈母李婉之墓”的石碑,恭敬道:“儿媳愚拙,今日才来叩见,万望婆母不嫌,锦宁定当尽心竭力照顾夫君,辅佐事业,诞育儿nv,以继李家香火。”
夫妇两人扣了头,焚烧完纸扎等祭品,又到老太爷和老太太合墓前祭拜。
烧完纸钱,李偃先起身,伸手搀起赵锦宁,“劳碌了半日,到庄上歇息会儿,用些饭食再回罢。”
赵锦宁颔首,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偌大坟冢,心中思道,不知将来她si了会埋在哪里?
忽一阵清风吹来,拂开她面前白纱,四周景致一瞬映目,远处天广地阔,近处山环水旋,绿树成荫,让人顿觉心平气定,她突然生一种,在此长眠似乎不错之感。
她迟迟没有跟上来,李偃停下脚步,等了一等:“怎么?”
“没什么,”她亲昵地揽住他的小臂,微微一笑,“成亲多日,直到拜过婆母,我才觉真真实实嫁与你为妻了。”
李偃黑睫一垂,“哦?”
“你我拜过天地,却没拜过父母”赵锦宁放低声音,“进了洞房没喝合卺酒,总觉得差点。”
李偃不以为然道:“要论起这个,你也不曾送同心结给我。”
赵锦宁被他堵的顿口无言,半晌没应声,他拍拍她的手宽解道:“日子好坏不在这些上,只要你一心一意放在我身上,自是美满非常。”
管事早已派人收拾出一间正房供夫妇两人歇息,先上茶果点心,后又上了几样jg致素食。
这趟出门,依旧没有婢nv随侍,李偃便提筷为她布菜:“用过饭,你到隔间先睡会”
不等赵锦宁追问,他先交代了自己去向:“我去盘账,这几年佃租一直没盘查过。”
赵锦宁手中竹筷一顿,含笑道:“我也习过珠算,夫君何不让我一起去,还能帮衬一二?”
“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辛苦c持,”李偃搁筷,抬眸睇她一眼:“这些事我做就成了。”
他淡淡一笑:“公主永远都是公主,只需享荣华受富贵,其他的庶务就由我来c持。”
话是好话,可她觉得,不过是谦辞,说到底李偃不信任她,防着她呢。
寂然饭毕,赵锦宁净完手,端起茶碗漱了口,ch0u出袖中丝帕掩唇擦拭:“我去歇息了,夫君辛苦。”
隔间屋子不甚宽敞,胜在明窗净几,收拾的颇为齐整,湘妃美人竹榻置在窗下,旁边红木秋案上立着一盆百合,这花开的极好,朵朵怒放,洁白胜雪。
书上记载百合具有:润肺止咳,宁心安神之效。
她是择床的,要是没有安神香,便睡不安慰。
赵锦宁觉得这花很是应时应景,不禁屈指摩弄了两下金h花蕊,赏玩片刻,才转身坐到榻上,小憩片刻,她也没脱外衣,只在脚踏上褪了鞋,躺了下来。
已过晌午,今儿天的要晴不晴的,太yan忽露忽隐,窗子未上竹帘,瞬亮瞬暗的光线透窗直照,有些晃眼,赵锦宁便掏出帕子遮在了面上。
昨晚少睡,又大早儿赶路,她也真是疲乏,闻着淡淡清香,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偃查完账簿,推门进来时,她正翻了个身,盖在身上的青狐薄绒毯碾着裙半垂下地,裙褶像孔雀开屏似的四散而开,遮不住青荷刺绣的月白膝k,里头白罗袜系带松了,全堆在脚踝,0露着白馥馥的肌肤。
似是觉得冷了,她迷迷糊糊地呢喃一句:“颂茴我有些冷。”
李偃握着细neng脚腕的手一顿,随即凝眸去看她遮在轻纱下的脸,双眼仍是闭着,长睫不颤不抖,呼x1清浅,显然还是睡着的。
在梦里喊出来,到底是习惯使然,还是放不下那段主仆情分?
他为她系好了袜带,拉下毯子盖好,慢慢踱到窗前站着,挡住了天光。
她是被一声闷雷惊醒的,脑袋一歪,帕子就从脸上滑下去,蒙蒙看见窗边背光站着一人,屋中光线黯淡,她有些看不清轮廓五官。
直到他向她伸出修长的手
她的心似雷一般轰隆隆地跳了起来,颤颤地抬手去握,手指搭上他的掌心,温热触感像颗定心丸,让她瞬间踏实下来,唇畔不由扬起几分弧度,正yu开口喊霁言哥哥,却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睡好了?”
赵锦宁登时大惊失se,睁圆了惺忪睡眼,眼前人的面目渐渐清晰,不论是狭长凤眼,还是略显凉薄的唇都不属于李霁言。
他是李知行啊。
她吞吞喉头,还是禁不住震骇:“怎么是你?”
常做的那个梦,在漫漫h沙中向她伸手的那个人怎么能是李知行?
赵锦宁所有情绪起伏都没能逃过李偃的眼:“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觑着她霎白的脸,曲起手指,用指背轻轻摩挲僵在腮畔的笑涡,语调沉的像是坠进冰窟窿:“怎么?知道是我,失望了?”
赵锦宁深深x1了口气,竭力调匀心气,挤出个微笑:“没有,夫君不是在查账吗?我没料到你在这里。”
李偃一把撒开她的手,转身看向窗外,“既然醒了,就起罢。”
她坐起来,抿了抿鬓发,望着挡在窗前的高大身影,无声叹了口气,踱步上前,天边那片乌云已经散了,太yan西斜,而他浸在余辉里的俊脸,显得不是那么的晴朗。
赵锦宁握上他护臂紧束的手腕,摇了摇,“这里没有镜子,夫君看看我的发髻乱不乱?”
他低首,拿眼尾极快地扫了她一眼:“不乱。”
“我不信,”她握着他的手,贴上颊腮鬓边,“你帮我拢一拢,好不好?”
李偃想收回手,她两手攥的很紧,敛起俊眉道:“我让他们送镜子来。”
“不要镜子,”她眉眼一弯,顷刻拂开云层,天光仿佛都在明媚笑容里又亮了几分,“我只要你。”
李偃觉得很多时候都在鬼使神差。
譬如他早就安排好带赵锦宁来祭拜母亲,明明一切都在谋划内,却仍然没能掌控住胀满的情绪。
昨晚是,今天还是。
他抚着她黑鬒鬒的发,觉得更应该恨的是自己。
李偃拔掉歪斜在云鬓上的银钗,从新簪了簪,“好了。”
他望望窗外渐暗的天se,道:“今儿不早了,在庄上住一宿,明儿再走罢?”
赵锦宁环抱住他的腰,依偎着他坚实的x膛,“都听夫君的。”
次日,天蒙蒙亮,她醒来时,李偃还未醒。
颈下是他的手臂,后背贴着他x膛,她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被他圈在怀里。
昨晚还不是这样的,到底是怎么睡成这样的呢?
赵锦宁看着揽在腰间的手静静地深思了半晌。
约莫辰时初刻李偃才醒来,这一觉无梦睡得意外香甜,他定睛缓缓神见窗外已经大亮,就知自己睡过了头,低头瞥了一眼怀里的人,赵锦宁还睡着,他悄悄ch0u走胳膊,穿戴好,掩shang帐,自去梳洗。
听着吱呀关门声,赵锦宁睁开眼睛,她t1ant1an有些发麻的唇,望着头顶帐子,不禁想,每个晚上他都是等她睡着了,才搂着她吗?
他对她,像是有几分喜欢,又有些不像喜欢。
实在太矛盾了。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青纱帐顶都要被她盯出窟窿来也想不通。
还是李偃喊她吃饭,才放下不题。
梳洗后,坐在桌前,李偃还问她:“昨儿睡得好?”
“可不是,”她笑笑,“这儿清幽,一不小心就睡到了现在。”
一时用过饭,登车往城内返。
回城必经台宝山山门,李偃估算着距离,挑帘一望,前方不远正是巍峨山门,他放下窗幔,道:“母亲往生牌位供在三清观,我需得再去上柱香。”
“那我陪夫君去。”
“好意我心领了,”李偃眉头微微一敛,“道观在山上,得一步一步爬上去,我怕你吃不消。”
“夫君也太小看我了,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禾兴万里迢迢可怎么是好?”
赵锦宁再三坚持,李偃勉强应下:“有言在先,若是累了,你就开口说话。”
台宝山外形酷似宝塔,故因此得名,山尖陡峭难修栈道,这道观就坐落在了半山腰,登山虽不费力,然连日y雨,石阶苔痕遍布,往来敬香拜神的香客亦是不少,道上摩肩擦踵,脚下sh滑,云步石梯需得时时留心。
李偃贴心护在赵锦宁身侧,叮嘱道:“当心脚下。”
她扶着他的小臂,也倒是妥妥当当,顺顺利利地迈进了道观大门。
这道观虽b不得京中白云观,但殿宇建造的也甚是宏丽,古树林木周匝环绕,浓荫覆地,香烟缭绕不绝,磅礴气势直冲云霄。
往生牌位设在宗师殿,走至殿门,便能瞧见左手执甘露瓶,右手执宝剑,身骑九头狮端坐在九se莲花座的太乙救苦天尊。
想是观中香火旺盛,神像塑的栩栩如生,即便心中不信道法,也禁不住生出几分敬意。
赵锦宁随着李偃步入殿内,侍立道童递上香,两人敬香礼拜完,李偃还要添些香火钱,小道儿便引至前殿见了观主张真人。
他挥金如土上来就是五百两银票,张真人拂尘一挥口中直呼:“福生无量天尊。”
“观中备有素斋,两位福主可到后院厢房歇息用斋。”
李偃要询问赵锦宁的意思,一回头,见她直盯着殿门一侧求签卜卦的长桌,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神se:“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要卜一卦?”
张真人也在一旁帮腔道:“小观有三清祖师庇佑,签一向最为灵验,福主有何心愿,只管求一签,定能解惑。”
赵锦宁素日不信神佛,但思起做的那几个梦,便疑疑惑惑的,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跪在蒲团,举起签筒,将所思所梦默默在心中祝告了一回,只摇了两下,就从筒中掉出一支签来,她叩了头,拾起一看,上头写着:“第十二签,上上大吉。”
下面还有一行朱笔写的小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起身递与张真人,张真人抬起左手,掐指一算,捻须笑道:“福主这签,主姻缘,乃是大吉大喜之象。”
赵锦宁满腹狐疑:“是何解?”
“满目山河空念远,”张真人炯炯目光自她跃向李偃,笑说:“不如怜取眼前人。”
赵锦宁闻言,回眸一瞥,李偃正在立在她身后,面容俊朗,神彩飘逸,十分坦荡自若,显得倒像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心中愈发半信半疑起来。
转念又一想,本来也不十分诚心,签语随便听听也就罢了。
李偃道:“累不累?留下用些素食歇歇再走?”
赵锦宁说不累,往殿外一望,道:“天se不早了,还是早些回罢。”
李偃颔首:“也好。”
张真人送两人出了殿门,目送夫妇身影走远,挥一挥怀中拂尘,喃喃道:“尽人事,听天命。”
身后小道捧着查签薄凑上前,指着第十二签的批语,说道:“师父,这十二签是功业签呀。”
“这里头的签都是为师写的,”张真人斜了小道童一眼,“我能不知?”
小道士狐疑地抠了抠头皮,“那您还”
“休要多言!”张真人轻掸尘尾,打断了小道士的话。
小道士忽想起什么,顿时恍然大悟,笑嘻嘻道:“妄语一戒,不打诳语!师父您看那两百遍《道德经》能不能免了?”
眼瞅着张真人立起拂尘,紫檀木柄兜头就要打下来,小道士忙不迭拿着查签薄护在脑袋上,撤后一步:“师父!弟子这就去抄!”
“你这个小猢”
狲字还卡在喉中未吐,小道士快语一步:“师父!祖师爷在您身后看着呢!”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张真人后知后觉,忙抬手拍了下嘴,回身对着殿内神像拜了又拜,默念道:“不得轻忽言笑,举动非真,当持重寡词,以道德为务。”
然,“故人之所教,亦议而教人。故强梁者不得其si,我将以为学父。”
张真人平白说了这一通话,李偃恐过犹不及,赵锦宁会多心,临到山下,他轻悠悠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都省的,”赵锦宁颔首笑笑:“夫君领军出战前,会给关二爷敬香吗?”
李偃轻托着她的小臂,扶她登上马车,“这是自然。”
一路再无别话,车轮连轴转,赶在日落时分进了城内。
马车一经桐桂街,桂馥扑窗,赵锦宁便知是快要到了,她顺着飘荡窗幔往外瞧,前方不远,那家酒酿圆子小摊依然摆在道边儿。
“坐马车坐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夫君陪我下去走走可好?”
李偃现在对她可谓是一呼百应,无有不从的,立马叫翔云勒马在路边驻停。
赵锦宁拿过帷帽戴好才掀帘下车。
连续多日有雨,直到今儿晚间,星子隐隐绰绰地挂在了稀薄浮云后,才算是雨过天朗。
h昏后,大家呼朋引伴,邀上好友,一起游船饮酒,听曲儿赏灯观景,泛河的画舫小舟也就多了起来,b起前日来说热闹不少。
李偃望着被画舫拖出长长水纹的河面,问赵锦宁:“要不要做船回去?”
“前儿已经坐过了,”赵锦宁贴近他,用宽袖作为遮掩,纤指悄悄蹭了蹭他的手背,“夫君”
她惯会ga0这些小动作,羽毛挠心似的搔到你痒处,还不让你挠。
等他要回握她的手时,她早已避开距离,帷帽底下的脸蛋虽看不真切,但能听出是带了笑的:“我有些饿了。”
“是回家,还是去酒楼饭馆儿?”李偃问完,驻足又道,“要不去西厢月酒楼,他家有一道凤爪炙心肝儿烧的最好,带你去尝尝?”
赵锦宁讶然道:“这是什么菜?从来也没听过呀?”
李偃饶有其事道:“取新鲜芦花j的爪子,去骨,塞上卤好的鹅肝、狼心,再炙烤。”
“狼心吃多了上火”赵锦宁就晓得他又在故弄玄虚,也不理会,胳膊一抬,方胜罗纹袖口露出春葱玉指,她指了指前面坐满食客的小摊儿,“夫君我想尝尝那个。”
李偃打眼一瞧,恰是酒酿桂花圆子的招牌,“偏甜,你是不ai的。”
“我想尝一尝,不吃怎么能知道ai不ai?”
李偃说也罢,“不撞南墙你不知道回头的。”
“瞎说,”赵锦宁娇嗔道,“有你在,能忍心看我撞上去吗?”
“罢,罢,”李偃狭长眼尾往上一扬:“但愿,待会你还能这样伶牙俐齿”
说话间已走到小摊前,布棚内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他们便往摆在外面的方桌去。
在灶台前忙碌的小贩看见来人,向身旁妇人努了努嘴,妇人忙不迭放下手中活计,顺手抄起布巾,笑着出来照应。
下午曾落过几滴微雨,桌凳上的水渍未g,妇人一面擦拭,一面用眼觑赵锦宁,笑道:“这就是大官人新娶的娘子罢?”
李偃似是不愿多提,只点点头,“两碗桂花圆子。”
妇人笑着应了,转身向灶台前忙碌去了。
赵锦宁捋裙正要往条凳上座,李偃却拦她:“等等。”
他从x口衣襟内掏出一方锦帕,铺在了凳上,“怕有cha0气,好歹垫上,安心些。”
赵锦宁盯着这方半新不旧的蓝绿se锦帕,不由得怔住了,游船那晚他也是拿的这条,当时她便觉得有些眼熟
她拿起来一看,滚边云纹里果然有同se丝线绣的“锦”字。
“这帕子”她捏着帕子仰脸去问他。
李偃倒十分从容,阿了一声,下颔微点:“你的。”
这手帕正是当年在咸熙g0ng,她拿着为他擦冷汗的帕子。
赵锦宁诧然道:“这么多年,你一直贴身留着?”
李偃嗯了一声,深笃笃的眼神直直望着她:“你的东西,无论大小,乃至一根头发丝儿我都无b珍视”话一顿,唇边g出个讥讽笑容,“反观你呢?”
这话问得赵锦宁垂头无言心里五味杂陈的,既惊讶又惶恐,还有几分无法形容的滋味,缠夹不清,品度不出。
一时,两碗热腾腾的桂花酒酿圆子端了上来,李偃喊她:“快坐罢,不是想尝尝吗?”
李偃见她一手撩起帷帽面纱,一手握着汤勺,用的很是艰难。
他向来知道她的规矩多,只是太看不过眼,也顾不得许多了,抬手就给她摘了帷帽,“戴这劳什子,多不方便。”
赵锦宁杏眼微瞠:“你不介意我抛头露面?”
本朝对nv子的约束禁锢极多,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之家,用妇德禁锢nv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非要出门行走,也不得抛头露面,讲究人家,出门坐轿坐车,戴面纱着帷帽。
她不赞同,但贵为公主,用嬷嬷的话说:“是天下nv子的典范。”
在她没有能力打破陈规前,也只得遵循,况且,远来南京她孤身一人,被李偃冠上李家少nn身份,并不想惹他不悦。
只是没想到李偃会这样说:“这有什么,花容月貌藏起来做什么?妻子长的标志,为夫面上甚是有光。”
他把搅凉的酒酿圆子,推到她面前,“我不在乎别人看你,我只在乎你的眼里,都看谁。”
赵锦宁弯眉一笑:“那你现在看到了吗?”
她眼似秋波,里面虽倒映着他的面孔,也只不过是汪洋大海中小小一粟罢了。
“这还不够”李偃淡淡道:“快吃罢,凉了。”
赵锦宁看着碗里圆鼓鼓的白团子,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她竟真觉得有些饿了,送到口中一嚼,味道竟出奇的好。
软糯香甜,还带着一gu酒的醇和。
口感虽不错,但到底是甜食,她不敢多吃,吃了一小半就放下羹勺。
目光闲闲,自然就落到了李偃身上,他正用左手搅动瓷勺。
四年前在咸熙g0ng,他递给她玉佩时,这只手似甜白釉一样jg细漂亮,现在深深浅浅几条疤痕盘虬在手背,倒像是烧坏的冰裂纹,不禁让人感到惋惜。
李偃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看,挑眉撮弄道:“怎么?想尝尝我碗里的?”
说着他就举起勺子递到她唇边。
赵锦宁樱唇微张,hanzhu勺子,将几颗小圆子细嚼慢咽,“的确”她俏媚一笑,“你的好吃。”
夫妻十多载,亲密无间,他常被她喂吃喂喝,还常到檀口里去寻0
这还是头一次,他用自己的勺子喂她。
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李偃犹在纳罕她竟真吃了,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咳嗽扬声,调笑戏谑。
“呦~快来瞧瞧人家,学着点儿,你虽b不过人家生的貌美,但好歹也长了一张嘴,快来把爷杯里的给酒吃了!”
小摊临水靠岸,紧挨着秦淮河,有一艘从北驶来的奢华画舫,里头坐了几个搂着粉头喝酒取乐的浮浪子弟,正巧看到两人举止亲密。
见赵锦宁一身素净衣衫,梳着流云似的妇人发髻,鬓边一支凤钗斜衬着桃夭柳媚的容颜,极为姣美动人,不禁动了垂涎之意,故意引人注目。
赵锦宁自幼长在深g0ng,哪里见过这等放诞泼皮,一双贼眼乱瞟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口出不敬,竟还敢拿娼妓和她b较。
这要是在g0ng中,不消她开口,司礼监自会拉去剜眼拔舌。
可现如今在南京,万事只得一个忍字。
她拿起桌上的帷帽要戴上,李偃摁住她的手,“我教人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拔了舌头喂狗,给你出气如何?”
他眼角眉梢都蕴了一层戾气,平缓语气中透着凛凛杀气。
赵锦宁明白他不是故意哄她开心,他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有这个心就够了。
她不能答应,要不显得太心狠手辣。
这世上的男人都喜欢长着西施脸,心似菩萨,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的弱nv子,要不然怎么能凸显他们这些男人勇武呢。
你若太锋太利,他们就会磨砺你打压你,不许你强过他们。
赵锦宁微微一笑,“不过是些不堪入目的跳梁小丑,由他去罢。”
李偃眼神一黯,“你对旁人倒是宽容”
“那是我不在意呀,”赵锦宁反手握住他掌心,安抚道,“何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徒增烦恼?”
他听了这话,不禁陷入沉思。
“我也吃饱了,我们回去罢?”赵锦宁见他有些发怔,“嗯?”
“好,”李偃回过神儿,从腰间取下墨青se茄袋,掏出一小块儿碎银,交给赵锦宁,“去结账罢。”
赵锦宁答应着起身喊了一声老板娘。
他抬右手握向革带紧束的左手腕,摩挲两下,此次出门并不曾带武器眼神一转,看向桌上的茄袋,从里头挑了一块五两的重的银子。
“娘子,吃好了?”老板娘笑嘻嘻地走过来。
赵锦宁点点头,将银子递给老板娘,“多谢,味道很好。”
老板娘接过:“哎,您太客气了,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零儿。”
正说着,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扑通一声巨响,随后就有人呼救:“落水了!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赵锦宁和老板娘闻声看去,只见河中有艘画舫上乱做一团,两名舵手纷纷跳进水里救人,在水中忙乱半天,像是拖猪狗般生拉y拽地将溺在水里的人弄上了船。
那人捂着血淋淋的左眼躺在船头,满嘴满鼻全是河水,已是被呛的半si不活。
老板娘惊呼道:“这不是祝公子嘛!”
李偃抬眼瞥向老板娘:“你识得?”
“可不,大官人多年不在南京,不晓得,这位公子就是西街祝老爷家的小儿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没少在金陵城里霸道横行,欺男霸nv的,”老板娘拍手称快,“也是该的,他也有今日。”
李偃唇边微微带笑,嗤道:“原来是祝鹤山的儿子。”
“可不就是,”老板娘应道。
他唤赵锦宁:“走罢。”
“大官人且等等,”老板娘忙道:“还没找零儿呢。”
李偃说不必了:“先记着,下回再来。”
赵锦宁戴好帷帽,去拿凳上的手帕,没想到李偃抢先一步,捡起塞进了袖内。
“这帕子都旧了。”
李偃抬腿往前走,“我喜欢旧物,用着顺手。”
“改日,我绣一条新的给你,夫君喜欢什么花样子?”赵锦宁盈步跟上他,笑yy道:“我虽不会使暗器,但绣花还是能的。”
李偃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暗器?”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从画舫上掉下去呢”赵锦宁轻悄悄地0了0他的手腕。
“祝鹤山儿子多,si一个两个不打紧。”
赵锦宁长y一声哦:“可你不是说,不在乎别人看我吗?即便他口出恶语,也罪不至si呀。”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想拔他的舌头,剜他的眼”李偃一把擒住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和我用不着藏着掖着。”
赵锦宁心内一惊,不置可否。
李偃觉察她手心沁出一些微汗,宽慰道:“你不必害怕,我知你懂你,是因为心里有你。”
他微微低首,轻声又说:“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全受。”
“是以,你不必再试探我的心,”他驻足,炯炯目光透过帷帽纱幔灼到她脸上,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重重敲在心头,“你让谁si,我就去杀谁,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有,能办到,哪怕是要我的心,我也掏出来洗g净给你,横竖脏不着你一点儿手。”
这番听上去实心实意的话,让赵锦宁心悸不已,不怕他是真心就怕他是假意真心。
可若是假的,所图为何?
她自降生那一刻,就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付出多少便能得到多少。
从爹爹那里得到宠ai,那怕是李霁言,她都是付出努力才换来青眼相看。
对于李偃她深知自己还没做到那个份上。
赵锦宁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应付道:“我知道了。”
走了一箭之地,李偃看到远处停在树荫下的马车,“累了罢?”
见她点点头,他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让翔云驾车过来。”
赵锦宁望着李偃走远的身影,心里隐隐生出一种别样感觉。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忽然,街上传来一声高喝,几个彪形大汉,从熙熙攘攘人群中窜出,一璧推搡着路人扬声大喊道:“都起开!”一璧往前追赶:“si丫头,还敢跑,还不快给老子驻脚,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那奔窜在前头的小姑娘听着身后大汉就要追上来,她逃无可逃,眼见道边站着个戴帷帽的nv子,一下子扑到她脚边,惊慌失措道:“姑娘娘子大发慈悲求您救救我!”
赵锦宁猝不及防,一时未反应过来,那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凶神恶煞b近的大汉,吓破了胆,像是抓救命稻草似的伸手要抱赵锦宁的腿,岂不料,手还未碰到她的裙,一记明晃晃剑刃便横了过来。
小姑娘顺着利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黑衣,戴着饕鬄纹饰面具的男人挡在了nv子前面。
她被那面具下的眼睛一盯,更吓得口不能言,哆哆嗦嗦的想爬也爬不起来,又惧又怕,急的满眼满面都是热泪。
赵锦宁凝睇着凭空出现的黑衣男人,也不由怔住。
这人是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