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遇到三嫂子的幺儿,正在路边玩蚂蚁,一身小衣服穿成了露脐装和七分裤,鼻涕在脸蛋上煳了厚厚一层,都已经反光了。
闻着毛豆香味,手中的蚂蚁也不管了,“铁柱叔,您这是干啥去呀?”
“去了一趟你三婶家~”
得,赵铁柱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狗子的眼神却根本没在赵铁柱身上,那小眼睛直勾勾盯着赵钱氏手中快要见底的竹篓。
老娘倒是见怪不怪,小孩哪有不馋嘴的,“狗子,过来,衣角兜起来。”
狗子手中小棍和蚂蚁一扔,弹射而出,黝黑的小手,捏起自己的衣角,傻呵呵笑着。
几把毛豆放在狗子衣兜里。
赵信说了句,拿回家,把手洗干净再吃。
狗子使劲点头,口中直言好,好,好,但是背过身就开始往嘴里塞。
“就你小子毛病多,乡下哪个小子有你精致?什么饭前便后要洗手,早晚洗脸刷牙,毛病!”赵铁柱一口大黄牙上下翻飞,表示着不满,村头那棵柳树,新鲜枝条大半都被这小子折腾回来刷牙了。
这倒也无所谓,关键是你整天逼着你老子也刷牙洗脸洗手,哪有这闲心啊!
“我定那几条,必须严格执行,告诉你们,这可是小舅舅以前告诉我,京中的贵族老爷就是这么干的,知道为啥京城的人都长命百岁,咱村连个六十岁的人都没有吗?”
赵信反问一句,随后给出答案,“就是因为他们在意这些细节!”
赵钱氏两人相视一眼,小弟走南闯北到真知道很多东西,并且小弟和五郎两人最亲,告诉他这些机密还是很可能的。
“庄稼人活那么大岁数干啥,活得久命不好!”
老娘拨了一下额前碎发,有感而发地说着。
“娘,我们可不兴说这个,您得好好活着,将来我让你们享福!”
“呵呵,好呀,享福就好,五郎真懂事!”
乡下地方老人年纪大了之后,没有了劳动能力,要是再有个伤病在身的,纯纯的就是在给自己子女添麻烦。
所以老娘才会说,活得久命不好。
村里人的钱已经还完了,其他几家亲戚的钱,得趁着中午去走远路去还了,家里欠着债,就像山一样压着,不还完,大家伙吃饭都没有胃口,嗯,这不包括四郎和狗蛋。
赵信独自坐在院子一角,这里有个敞棚子,主要是堆放农具和编织好的斗篷。
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小农经济对风险的防御能力实在是太低了,但凡老天爷不赏脸,就得饿肚子,要是老天爷发难,那就得卖儿卖女,更不要说有个三病五灾的了。
赵信很想赚钱,非常想,因为他不想夭折!
八岁的年纪,身高一米出头,体重估计四十斤冒头,纯纯的营养不良,就这还是家里父母疼爱赵信这个老幺儿,不然绝对会长成三嫂子幺儿那模样。
二哥和三哥都已经成丁了,却没人上门提亲,穷啊,没有人愿意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大哥一家三口挤一个屋子,造小人的机会都没有,这年头可不兴少生优生啊,那是越能生,越代表家业兴旺。
赵信已经把县里的所有面食都吃过了,说是所有,其实就两种,面条和一种烤饼。
都是死面和的,烤饼热的时候,还是能入口的,但是冷了之后,能用来防身。
下次还想吃的时候,就得生火然后放碳火里烤热,吃起来有点脆。
总之一句话,难吃!
而碱蒿子,刚好能烧出土碱,制作出蓬松绵软的面饼,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一家人走上小康肯定能成的。
赵信看着手中一小块绿色,思路飘远。
......
过了晌午,老娘和老爹先大哥他们一步回来,大嫂娘家稍微远点,回来的时候估计得天黑。
“娘,我想吃面饼。”
老娘回到家,倒了一碗凉开水,咕咚喝下还没喘气,就见五郎巴巴看着自己。
“面饼?我这时候上哪里给你买?镇上卖饼的早就关门了。”
“娘,我要吃你做的。”
“一天就你事多,饼有啥好吃的?还不如喝两碗稀饭呢!”老爹拿着自制竹扇,轻快地摇着,贪婪地享受着凉风。
“好了,孩子要吃我今天就做一顿。”老娘横了一眼赵铁柱,“你不就是不想拉磨吗?扯啥稀饭好喝?走,跟我去干活。”
赵信看着情况,应该是刚才两人去外婆家,没有和大舅母吵架,所以老娘才会这么开心。
这不废话,拿着东西去上门,还是去还钱的,能吵架?m.
老娘从木仓里舀了一斗小麦,由老爹扛着,几人就往村里的祠堂走去。
村里有一口石磨,就放在祠堂里,谁家要用稍微打扫一下,就能用了。
这种石磨是人力的,手扶木头架子,一推一拉,上面的磨敦就能转动了,老娘手抓小麦,一把一把投入磨眼,磨盘你散落的就是白色的面粉和棕色的麸皮。
不过想要口感好,还得细磨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