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厂长带他去的地方也在火车站,就是火车站仓库。
到这里来是张汉东听他说起火车仓库里有二种新面料对外处理,一种叫的确良,一种叫的卡,而且价钱很便宜,他才动了心。
在化纤面料出现以前,布料供应很紧张,即使城里人结婚,也经常会为陪送给姑娘的被子和新衣服发愁,往往都是姨娘舅表、姑姑婶子把各家的布票凑在一起才能勉强做床被子。
农民家庭没钱没布票怎么办?
穿衣基本都是自家纺车织得粗布,用棉花纺线做的布特别厚,因为手工棉纱细到极限就不能再细了,纺出来的布也疙疙瘩瘩,非常不耐水洗不耐穿,粗制棉布见水烂得很快,这是造成那个时代人人穿衣身上都有补丁的主要原因。
穿衣最能区分城里人和乡下人,城里人穿的衣服面料基本是现代化工厂做出来的工业品,比较光滑,叫做洋布,
农村的粗又丑,就叫粗布。
谁都知道洋布好,可是没几家能买得起。
邢厂长跟仓库领导常主任很熟,带张汉东进去看货,张汉东对常主任很客气,这可是能接触到车皮调度的人,保不住哪天就能求别人帮忙,常主任可能见惯了奉承,对他皱眉。
邢厂长说:“老常你可不要小看人,小张老板是真人不露相,你这些布只要他看上了,说不定都要了。”
常主任说:“好你个老邢,我见生人不爱说话你不是不知道。”
张汉东说:“常主任,我也害羞。”
常主任哈哈大笑,两人的关系近了些。
的确良的花色要多一些,有红的黄的还有花的。
的卡布花色比较少,只有灰色和蓝色两种。
常主任说:“老邢,张老板,这布怎么样。”张汉东用手扯过了,非常结实而且不容易皱,是小地方的人喜欢的那种结实又滑溜的面料:“这布不错。”
邢厂长说:“小张老板,你能全吃下来吗?”
张汉东说:“常主任,仓库这批货有多少?”
“的卡面料三千匹,每匹四十米。的确良二千匹,每匹五十米,我可以打包统一价给你,一块三米,这批货需要二十八万六千左右。”
张汉东听完苦笑说:“常主任,邢厂长,我也想全吃下去,可惜没这么多钱呀。”
常主任问:“你有多少钱?”
“我只有二十六万。”布料再好,也是前途未卜,张汉东不准备把所有的钱都拿来铺货。
邢厂长惊讶地看着张汉东,老实说他从没想过张汉东有多少钱?二十六万这个数目让他刮目相看,张汉东来羊城后他都看在眼里,从没表现过有钱的样子,谁知道今天一下拿出这么多?
他说包圆了其实是开玩笑,以为他能拿出十万块来就不错了。
常主任竖起了大拇指说:“小张老板你是这个,不过全部拿走这批货还差二万六,你想不想全部拿走?其实想全部拿走也不难。”
张汉东忙问:“常主任,你愿意相信我对不对?”
常主任狡猾地笑说:“只要老邢愿意给你担保,这批货你就可以拉走,剩下的款子只要在三个月之内打给我就行。”
邢厂长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老常,你不要给我出难题,我以后还想跟小张老板多来往呢,最好不要有钱上的牵扯。”
本来只是生意上的伙伴,张汉东也不想厚着脸皮求人就说:“邢厂长带我认识常主任已经帮我大忙了,不过有多少钱我就办多少事,不应该麻烦老大哥,常主任,你的卡布我全拿了,的确良麻烦给我配够数就行。”
“那没问题。”常主任也很高兴,剩下这点他慢慢处理总能处理完的,不要钱送给别人,谁知道眼前的是个什么鬼?
至于跟在面前的大黑,不论是常主任还是邢厂长都没跟他说话,觉得他明显是张汉东的手下。
1980年取钱还没有限额,即使有也没关系,常主任的面子还是会给的,但是今天银行已经下班了,张汉东只能在酒店等了一天,第二天交钱拿货,这批货就是张汉东的了。
在火车站拿货有个好处,那就是货运方便,张汉东和大黑兄弟俩交了钱后,常主任马上派人上货。
兄弟俩还靠着他的面子混了软卧坐坐。
大黑一直不说话,上火车躺下后才打手势问他说:“这么多货什么时候能卖掉?”
张汉东说:“没问题的,回去哪怕是用一年卖完,咱们都是赚的。”
软卧乘客居然还提供午饭,可能是常主任专门交代的,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是真不错,一个小小的火车站仓库主任就有这么大能量。
火车到皖北县停下,张汉东两人下车就看到满仓和他老婆小敏在下面眯着眼朝车上看。
他叫了一声,满仓高兴地说:“我猜你今天也该回来了。”
见小敏的肚子大了,张汉东说:“恭喜啊。”随手递了块电子表给她,小敏看了满仓一眼,满仓说:“他给你啥你都随便拿。”
小敏这才接了,满仓又说:“我大爷帮我买了个院子,我爸天天在里面收拾呢,准备过两天就搬进去住。”
那不错,小敏怀孕了,你们也该有自己的家了。”
两人没说几句,张汉东才发现满仓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等他们说完了,这些人才走过来点头哈腰叫他:“张老板。”
张汉东差点没摔个跟头,很不习惯操着皖北口音的人叫自己老板。
这群人里有个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张老板,听说你这次带了不少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