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对于唐人而言,是不亚于冬至与元日的大节。
百姓喜欢过上元节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节日的各种活动以及难得的没有宵禁,还因为这一天是上元天官赐福的日子。
接福的日子自然要高兴,要弄得有些排场来感谢赐福。
因此但凡能动弹的百姓,不管家中是贫是富,都要出来热闹热闹。
即便是各地的州城县城赶不上长安那样繁华与气氛热烈,至少家家都竭力在门头挂个灯笼以示对节日的庆祝。
但是凤翔城内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不但没人走到街市上庆祝,更是连挂灯的都没有。
街面上除了阵阵冷风吹过,就只有巡夜的武侯,显得清冷万分没一丝过节的模样。
子城里的府衙厅堂内虽然聚集了不少人,桌岸上也布置了不少的佳肴,但围坐桌案的人却没一个带着喜色。
尤其是坐在正位的李亨,也不与聚过来的众臣言语,只是脸色颓然的不停往嘴里灌着酒水。
一众大臣本来有人想要劝一劝,可一想到形势已经到了末路。
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再者即便是劝了又能如何。
莫不如让李亨就这么畅饮,借着酒意还能舒坦些。
李亨只知不停地喝酒一口菜都不吃,只是过了片刻,颓然的脸上就开始涨得通红,并且阵阵醉意上涌。
而即将成为亡国之君的愁闷与恐惧,
最终大脑在酒精麻痹下,即将成为亡国之君带来的愁闷与恐惧转换为了无尽的愤怒与恨意。
红着眼睛扫了扫下边的一众大臣,李亨仰头将一杯酒水喝下去后,将酒杯用力墩在了案几上,“为何没一个与朕共饮的,又为何如此佳节没一个吟诗庆贺的?
可是朕备的酒水入不得诸位的眼,菜肴的味道也不各诸卿的胃口?”
见李亨发话,下边的一众朝臣连忙端起了酒杯,准备给李亨敬酒。
不过还没等开口,就看到李亨用在案几上又重重地拍了一下。
“我看不是这酒水不好,也不是这佳肴难咽,而是你们的心早都飞去了长安!”
夺过一旁内侍手里捧着的酒坛,李亨仰头灌了几大口后,抬起一只手环指了一圈下边的朝臣,恨声道:“罗一小儿该死,你们更该死!
吃我李家、穿我李家,却不知感恩效力,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往外呼了一口酒气,李亨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声音冰冷的继续道:“你们看着阵独饮,都是在看笑话,更是在琢磨着把朕如何卖个好价钱。
但是朕告诉你们,你们都想的错了!
郭子仪那个满口忠诚,实际却贪生怕死的奸佞虽然带着十几万大军降了罗一那蛮儿。
可朕还有两万精锐之军在手,杀光你们是轻而易举之事!”
目光再次环视一周下边的众臣,看到这些朝臣的脸色变得难看,却没一个人起身谢罪求饶。
李亨变得愈发愤怒,将案几上的酒杯拿起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朝堂走到今日,都是你们这帮废物所为!真以为我不敢将你们这些废物打杀了?”
说罢,李亨先是再次重重拍了一下案几,随后对厅堂门口的内侍喊道:“把这些无用的废物都给朕押到院落去,一个一个的刨开心肺!
朕要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侯在门口的内侍并没有应声,而是全都快速低下头,并且向外退的远了些,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内侍们不瞎也不缺心眼,李亨明显已经喝醉,说得都是醉话不能当真。
即便是说得真话,这样疯狂且狠厉的命令也没有内侍敢去做。
飞龙厩的那些内侍都被李辅国带走,他们这些内侍都是专门侍候人的,根本没有什么战力。
不说这些朝臣他们能不能打得过,凤翔两万守军的将领也在里面坐着。
他们真敢动手,只要这些将领一声呼喝,守在衙门的那些卫士就能一拥而进将他们剁成肉泥。
只能是装作没听到,让那些朝臣去劝一劝哄一哄。
李亨见指使不动这些内侍,脸色猛得就从通红变为了惨白,并且身体也跟着哆嗦了起来。
他最倚仗也最放心的就是内侍,可现在连内侍都不听他的,可见下边的朝臣会如何待他。
他如今比当初父亲赶往剑南时还要失势,说不得这些朝臣真的会拿他的头颅去找罗一邀功。
想到这些,李亨瞬间清醒了不少。
可再如何清醒,面对眼下十几万大军折了进去,藩兵又还未赶到,他就是想破头也是束手无策。
而且能打得将领全都降了过去,就算他想再次征兵组建大军,无人统领之下也还是看不到半点的希望。
更何况罗一也不给他征兵的机会,那些叛军虽然还没攻打凤翔,却将他的退路都给断掉。
四个方向哪边他都走不得,河西有叛军过去,陇右有叛军过去,朔方那边同样有叛军过去。
就算没有叛军过去,朔方军都降了,关内道尽是朔方军的家眷,他又怎么敢往那边跑。
无处容身之下,他已经彻底走到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