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空气中,大蛇丸的声音在许久之后才再次响起,低沉含笑,惊喜的像是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
“绯世君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呢。”
他嘶哑诡异的声音像蛇一样在少年耳边盘旋,无声地散发出蛊惑。
“这样的话,绯世君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尝试?……你指什么?”绯世不解的看了大蛇丸一眼,换来他苍白的脸上意味深长的笑。
漂亮的男孩走远了,大蛇丸脸上的笑容却仍然没有消失。
他静静的注视着他的背影,蓦然低低一笑。
“那孩子,简直跟当年的鼬君一模一样。”
在他身后,一身黑衣的男人现出身形,沉默的注视着孩童的身影,良久,才听不出情绪的回答:“不,那家伙跟鼬完全不一样。”
大蛇丸饶有兴趣的笑了两声,意味不明的反问:“是这样吗?”
身后寂静一片,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大蛇丸转身,顺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小路往回走,唇边的笑一点一点加深着。
“我很期待,那孩子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佐助君。”
愉悦低沉的话语,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寒风凛冽。
樱发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崖底的风吹上来,撩起他柔软的额发,在他完美无瑕的脸上投下丝丝阴影。
他抬起头,看向*屏蔽的关键字*无云的天空,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在这之后,他闭上眼,直直的倒了下去。
狂风呼啸。
男孩在空中急速下坠,瘦削的身影舒展而放松,衣服被高空的风吹拂,鼓起剧烈而好看的弧度。
他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天边陆空交接的缝隙,倒立的树海,波光粼粼的湖泊,心中一片平静。
他并不畏惧死亡,却也对生命毫无兴趣。
周围的人在他身边上演看不懂的话剧,他们或哭或笑,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但那表情产生的机理到底是什么,绯世从头到尾都不明白。
他眼里的世界分成了两个,他在这边,其他人在那边,中间横亘巨大的断崖,他被所有人排斥,被【人】所恐惧,永远都无法朝他们迈出一步。
这样的……既然是这样无趣又没有意义的……生命。
即使死掉也没关系吧。
樱发男孩这样想着,想要重新阖上双眼。
就在这时。
“绯世——!!”
绝望而撕心裂肺的尖叫从上方传来,男孩倏然睁大眼睛,惊讶的朝上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纵身从崖顶跃下的少女。
他愣了一下,之后完全怔住,反应不能的看着少女借助不知名的风,像箭一样飞速接近了他,脸色像*屏蔽的关键字*一样惨白,满脸惊恐的朝他伸出手。
她脸上恐惧而痛苦的神情,在那一刻深深的镌刻在绯世的脑海里,让他每次想起,都仍然感到深深的震撼。
她不是在为他而恐惧,而是在为【失去他】这件事,为他的死亡,而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绯世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
男孩与长姐在空中对视,那一刻,他望着她飞速转动并最终连于一线的写轮眼,静静的伸出了手。
苍鹰厉啸。
寒冷寂寥的崖底,宇智波佐助脸色铁青,沉默的将鹰上的男孩抱下,将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事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会儿,突然狠狠举起右手。
“爸爸!”
佐良娜失声尖叫着,但在她扑上去阻止之前,男人已经缓缓放下了手,无力的半跪到地上,单臂一把将男孩搂进怀里。
他颤抖着,且全身冰冷。
绯世冷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他惊讶于在被抱住的一瞬传进身体的汹涌【情感】,完全哑口无言。
耳边响起一声发抖不稳的低语。
“……太好了。”
绯世怔住了。
在控制不住的低声念完这一句之后,佐助像是猛然回神一般,很快收敛起所有的失态,起身背过了身子。
绯世抬头看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沉默着。
在其他接到消息的人赶过来的时候,宇智波佐良娜正跪在地上,抱着小小的男孩嚎啕大哭。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她激动到丧失理智,一遍又一遍这样痛苦的喊着,万花筒写轮眼久久没有收回,泪水掺着鲜血,一滴一滴滴到绯世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很多人围了上来,其中不乏熟悉的身影,但绯世只是怔怔的望着长姐后怕到全身发抖的样子,轻轻舔了舔滑落在嘴边的血泪。
那是苦涩而咸腥的,伴着铁锈味的泪。
“……姐姐。”
他终于说出了被救之后的第一句话,伸出尚且稚嫩的手,替佐良娜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佐良娜抽泣了一声,用力收紧了环抱他的双臂。
“姐姐,不要哭了……我错了,对不起。”
绯世轻轻的说着,第一次显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屏蔽的关键字*为什么,但他就是……不想让姐姐露出这幅表情。
能够露出【笑容】,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幸运而值得羡慕的事情,所以——
“不要哭了。”
没有感情的男孩这样说着。
佐良娜指尖一颤,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注视着她差点就要失去的、最重要的弟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比世上任何一人都更漂亮的双眸。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他的后脑,颤抖的亲吻了他的额头。
“再也别这么做了。”
“你有我爱着你,绯世。”
宇智波绯世有时候会想,要是他那时没有从悬崖上跳下,那就好了。
他费尽心思,思考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终于创造出了自己的【等价交换】原则,将它确立为生存的唯一基本法。
所谓【等价交换】,顾名思义,如果得到帮助,他便回以同等的帮助;如果受到伤害,他便回以同等的伤害。
被嘲讽取笑,他便也威胁震慑对他口出恶言的人;*屏蔽的关键字*意所逼,他便也杀死对他心怀恶意的人。
甚至,即使被诉说【喜欢】的人们渴望索取,他也能毫不在意的给予他们,因为相对应的,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力量】和【生命】。
到那天为止,一切都是公平的,一切都遵循着他的基本法,他不欠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欠,万事万物都清清白白,没有什么值得疑惑的。
但是,那一天的事情告诉他,他的生存法不是绝对的,起码有三个人,永远是他生命中的例外。
宇智波绯世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他们,看着沉默却内心柔软的男人,坚强却细心体贴的女人,还有他们中间,将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少女。
他们只靠拥抱和亲吻,海一样深沉的爱意,就能帮他重获新生。
他一直看着他们,从男孩到青年,无论经过多少时间,眼底却都还是一样的茫然。
他们给他一切,却从不向他索要什么。
是的,他们什么都不要,正因如此,才最让绯世无所适从。
【姐姐,除了要我好好活着,你和爸爸妈妈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记忆中,小小的男孩曾这样询问长姐,眼底透出真切的疑惑。
【嗯?我们想要什么?】
那时候,黑发少女正专注于手中的书本,闻言没怎么走心的扫了他一眼。
樱发碧眼的小男孩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就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像个冰冷的瓷娃娃。
于是佐良娜随手揉了把弟弟的樱发,视线移回书中,漫不经心的笑道:【绯世你啊,要是能笑一笑就好啦。】
樱发男孩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一个无人知道的愿望,便悄无声息的在绯世心里发了芽。
需要被爱填满的、无底洞一般的容器,切实的装进了一句话。
——绯世你啊,要是能笑一笑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