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陈京兆家娶新妇,太子到场,与沈光华多说了几句,便有好事者疑心,多方打探,得知这严宫人乃是沈夫人的娘家侄女,现在东宫,已然有身……”说到这里,骆晟的声调也降了下来。
剩下的事儿,祝缨就知道了。她查过沈瑛的,知道他岳父家是什么情况,却是不知道东宫里还有严宫人这一出。估摸着如果这孩子没生下来,连冼敬都未必知道有这么个人。不生下孩子,又或者勾得太子出错,谁会留意一个宫人呢?
但是严宫人好像颇得太子之意,孩子没生下来,就给了她娘家一些田产。好事者打听出来之后,竟然不知怎么的传给了安仁公主。安仁公主也奇怪,竟把这当成了一件事儿了。
祝缨中肯地说:“严家现在确实贫穷,严氏有宠,娘家还这样确实不太好看。”
骆晟道:“我知道,家母生气的是太子赏严氏田宅,从未对府中有所表示。”
“每逢年节、生日,都有赏赐。”
“你说这些,她是不听的,她说,竟未从太子手中接过一捻土。”
祝缨能理解安仁公主的意思,但这做得也未免不够聪明了。
她对骆晟道:“陛下有赐,不是更体面吗?”
“说了,就是不听。”
那就没办法了,祝缨不想管这些破事。
她的心中泛起一股厌烦,她只想做事,无论郑党、王党,也都没小家子气到天天听太子的房。她是朝廷大臣,又不是大内总管。
可宫里这些人,关起门来闹还不算,偏偏要闹得宫外也不得安生。许多大臣就因皇家的这些破烂事儿受牵连,还要费心猜这些人的想法、再给他们支招斗法吗?
祝缨一时之间有些困惑,竟不知这些天潢贵胄于民何益,更不知道他们高在哪里、贵在何处。
祝缨道:“动静太大,对太子妃也不好。”
“是啊。”骆晟说。
祝缨道:“老人家上了年纪,您可没有啊。”
说完,拍拍骆晟的肩膀,告辞而出。
…………
这饭就吃得让人恼火。
祝缨转过一个街角,突然勒住了马。胡师姐猝不及防,惊道:“大人?”
“去陈家。”
这个事,祝缨不想管,但是又不能完全不理会。恰有一个人最适宜关切此事——陈萌。
陈家自家正热闹,今年有新妇,陈放马上要离京,为了给二人饯行,家里一直有客人有宴席。
陈萌跑了出来:“巧了,今天有好大的鲫鱼。”
祝缨微笑道:“巧了,我也有一个好消息。”
陈萌走近了,笑问:“什么好消息?”
“沈夫人娘家侄女就是东宫的严宫人,太子给了严宫人娘家田宅,安仁公主都眼馋呢。”
消息来得太突然,陈萌捋了一下才想明白:“啥?”
祝缨点点头:“才从骆家吃完席,安仁公主的脸,让人不敢看。你,留神。”
陈萌脸绿了。对上安仁公主,倒也不是怕,但是这个老太婆她不讲道理,天上一拳地上一脚的,麻烦!
他勉强地道:“好,我明白了。”
祝缨道:“那我就不打搅了,有了。”
“哎,吃个饭。”
“刚才气饱了。”祝缨摆摆手。
一路回府,前脚刚到,后脚永平公主府上的礼物就又送了来。
苏喆捧着礼单,笑道:“这又是怎么说的?”
祝缨道:“给,你就收下。”
苏喆见她似有不喜,打发了送礼来的人,凑上前问道:“他们家又有什么事要麻烦您了吗?因为太子妃吗?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不会自己拿主意吗?什么公主、驸马,我来京城的时候,还以为是多么的聪明高贵,现在一看,他们家都是傻子。”
巧了,她也是这么想的,祝缨道:“先帝还是聪明的。”
苏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祝缨弹了弹她的脑门儿:“白眼收起来,晴天呢?”
“她出门去了。”
“回来让她到书房来见我。”
“好嘞!”
祝缨去了书房,她觉得自己近来有点心浮气躁,这样不好。拿出今年的家书,重新读了起来,以平复心情。
信中都是关切叮嘱,他们不图谋她什么,只要她平安。
看着看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又在心头浮现。净是些闹心的事儿。最早不过是些要动手的事务,后来添了派系之争,现在连内闱较量都要关心了吗?升官之后,烦心的事反而变多了!
两种情绪撕扯着,让她略有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