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们这才将战败的消息告知了皇帝,皇帝仿佛被人当胸打了拳,整个人一个后移,顶在了椅背上:“什么?”
郑熹硬着头皮说了冷将军的事,皇帝问道:“忠武军呢?”
王云鹤又报了忠武军也战败,情况不明。
皇帝道:“不是三战三捷的么?怎么突然就败了?难道之前的大胜都是假的吗?”
郑侯道:“怕是骄兵之计,诱敌之策。”
皇帝气道:“冷平辉就这么蠢的吗?他的脑子是忘在了京城没带走吗?”
大臣们唯有请罪,倒是窦朋还能说两句:“陛下,问责还在其次,眼下是应对!军事、民政都要拿个主意!”
窦朋与此次战败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皇帝没骂他,问道:“怎么办?”
郑侯主动请缨,冷侯说应该让附近的边军也都整备。王云鹤就提议要派个大员去地方上看看,需要“能干、可靠”。
皇帝道:“让时悉去。”
郑熹道:“驸马掌禁军不可轻动啊!”时悉能干个屁!
王云鹤想推荐冼敬,窦朋不假思索地道:“他得辅佐太子,也不能轻易离开啊!”窦朋觉得王云鹤急昏了,冼敬一日在东宫,就能对太子加以劝说,他一走,谁会跟太子说什么就不一定了!
皇帝又想说穆成周,话没出口自己心里就否决了,又想他赵邸时的旧人,忠诚是有的,能干就见仁见智了。
皇帝道:“那就传祝缨吧。”
…………
祝缨正在大理寺里翻看着过中秋的账目,祁泰如今好些事情都不用亲自做了,赵振顶着一个祝缨、一个祁泰,一个不好糊弄、一个坚如磐石,他不敢懈怠,累得像条老狗。抱着中秋大理寺发的份子账目,拿给祝缨签字。
祝缨问道:“给少卿看了吗?”
“都看过了,画押了,在最后。”
祝缨翻了翻,提笔改了几项,道:“我家里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用不了这许多,匀一些给他们吧。”
赵振道:“大人才是咱们大理寺的头一份啊!怎么能减呢?”
“我有数。”祝缨说,她没有把自己的减得最少,也没不拿。这里面是有讲究的,如果她不拿,底下人未必就敢拿。她不拿着、看着,底下人哪怕拿到手里也可能是次货。人性如此,凡上司吃饭的食堂,必比上司不去的食堂伙食好。
减完了,签上名,杜世恩的小徒弟过来了:“陛下召。”
祝缨放下笔,与他一同往外走,边走边问:“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小徒弟道:“丞相们与郑侯、冷侯、窦尚书在御前,仿佛听说是北地战事不太好。”
祝缨心道:我的机会来了!
一路到了御前,舞拜,皇帝道:“虚礼免了!”
祝缨拜了拜,起身,扫过了在场的人,看到太子也在场了,心道:这又是怎么了?
她安静地等着这些人谁来起个头,她好往下接。
皇帝道:“你可愿去北地?”
祝缨准备了下肚子的话,被他这一句都闷了回去,她说:“只要陛下吩咐,臣不挑活儿。不过,究竟是什么事呢?”
皇帝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知道什么事就敢应下了?”
祝缨道:“只要是国事。”
皇帝轻叹一声:“你们说吧。”
祝缨的目光在几人身上划过,等他们说话。郑熹道:“北地,败了。”
祝缨轻吸了一口气。
王云鹤道:“你的大理寺卿不变,兼安抚使、采访使,安抚北地、检查刑狱和监察州县官吏。事成即归。”
祝缨道:“是。”她心里是有疑惑的,之前北地是整顿过一番的,怎么又要重头再来?那前番整顿是白干了吗?
她说:“只有我一个人吗?恐怕干不过来,且要查当地,也不能全倚仗当地的官吏。再者,北地正在兴兵呢,若与兵士发生冲突,怎么办?”
皇帝道:“你这两日写个条陈具上来吧。”
“是。”
皇帝摆了摆手:“你们去议!”把丞相们支走,再把祝缨留了下来要再嘱咐几句。
祝缨安静地听他说:“知道你此去是要做什么么?”
祝缨道:“维系。无论战局如何,地方上不能乱。”
皇帝道:“弄清楚边军究竟是什么成色!”
“是。”
“你的忠心,我一直都是知道的,用心做,我必不负你!”
祝缨只得再拜。
“要用什么人,你只管说,不必非得经过政事堂。”
“是。”
“去吧,去政事堂,听听他们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