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约定,糖坊扩建之后,多出来的一部分糖的产量给梅校尉。梅校尉往哪里贩运,她不管,第一笔的糖,可以不用现钱,用梅校尉田里的甘蔗折抵货款。等梅校尉周转开了,下一次交易用现钱。秋甘蔗快成熟了。
梅校尉这里,让他的一个妾的兄弟做管事来与项安交易。整桩买卖,明面上与梅校尉和祝缨没有丝毫的关系。只要两下将账做平即可。
二人谈妥交易,梅校尉再次拍胸脯保证:“大人但凡有事,只要一声招呼。”
祝缨道:“咱们都盼着没事才好。”
“那是,那是,哈哈哈哈。”
…………
祝缨此行,第一站去的就是福禄县。
她也有些日子没回福禄县了,福禄县如今仍是莫县丞在代理。福禄县上自县丞下至百姓,听说她又要过来了,扶老携幼地迎接她。
福禄县也确是祝缨花心思最多的地方,一入县境便觉得亲切。到得福禄县城,顾翁也穿戴整齐随同莫县丞一同迎接,顾翁身边,乃是顾同的父亲陪同。顾同的父亲因为儿子,如今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连顾同的母亲也是外命妇了。一家子脸上都现出一种兴奋的光彩。
祝缨还如之前一样,到了县城就不时与城中百姓聊天,过一阵,又说一人:“你是新搬来的么?我看你面生。”
那人脸也胀红了,不想刺史会同他说话,更想不到刺史认得出他是新搬来的。于是说:“小人是贩马来了,见这儿好就留下来了。”旁边就有人取笑,说他是因为在这儿喜欢上了本地的一个姑娘,于是就定居下来了。
一片欢笑。
祝缨命丁贵取一双银杯给他:“算我的贺礼啦。”
有以前常在街上混的,大着胆子说一句:“大人,我也娶亲了,也有喜礼不?”
祝缨笑道:“给你一把糖吃去。”
“好嘞!”他真的跑到了前面,祝缨也真的给了他一把糖。
一路欢笑,祝缨被迎进了县衙,县衙中官吏都聚到她的面前,一齐行礼。莫县丞又说在清风楼设宴款待了等等,祝缨问道:“怎么不见赵娘子?”
莫县丞忙道:“她回家去了,现不在县城居住。”
祝缨道:“派个人送信吧,过两天我进山要经过她家,告诉她一声。”
“是。”
祝缨又将县衙看了一回,人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一点殷切,围随她往清风楼而去。清风楼的宴上,本地士绅见到祝缨都有点小激动。莫县丞不能说不好,他挺好的,士绅能在一些事情上糊弄他。但也有些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像祝缨在的时候为所有人谋更大的利了。
这种心事,又都是不能言说的。所以大家对祝缨格外的热情。
唯顾翁最得意,如果祝缨在福禄县再多呆一阵子,或许别人还有机会,可现在,他的孙子还是独一份呢!
祝缨与父老说些家务事,又问收成之类,又问及气候。顾翁等人都说:“这些年都是丰收,不是大丰年也是小丰年,都是托了大人的福!”
祝缨却对莫县丞说:“去年我没有来看,水利道路都还通畅吗?”
莫县丞忙说:“都不敢懈怠的!全赖大人打的底子好。”
祝缨又说到了学校,问博士:“我在州学里见着了不少学生,县学里还有以前的学生吗?新生补齐了吗?都是什么样的?”
博士笑道:“都齐了!全赖大人以前打的底子好。”
无论问什么,他们似乎都要捎上一句“全赖大人以前打的底子好”,到第四个人说的时候,所有人都笑了。祝缨哭笑不得:“能不能不说我了?说也换一句。”
顾翁道:“怎么能不说,这里哪一件事不是大人打好的底子?”
那倒也确实是,祝缨道:“明天我到学里看一看,对了,以前的学生,我记得有超过三十岁的,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博士道:“都是归家,他们各有营生,也有依旧读书的。大人要是早来两年,他们能早两年上进,或许……唉……”
“穷地方就是这样,总有一批人没赶上好时候。”顾翁说。
祝缨道:“我记得有几个人上回办思城县的案子的时候很有章法,我在县里多住几天,你让他们来见我。”
莫县丞急忙答应了:“是。”
由于祝缨不饮酒,到宴散时,人人清醒。
第二天,祝缨先往县学里看了一看里面的学生,大部分的学生都认识她,她也认识其中一半的学生。此处学生也与州城的学生不一样,见着她的时候拘谨的少,亲切的多。
祝缨又点出了其中几个人,问道:“你们去年往州里考试,发还的卷子都给你们批了,都看了吗?”
“是。”
祝缨又指了其中几个她认识的学生,将他们带到了清风楼。几个学生既激动,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要干什么。待回到了清风楼,却见楼下莫县丞已带了另几个人站在了外面等候。
彼此一照面,心头都是一动——大家好像都共过事。这些人也都是前县学生,因超龄等原因离了县学回家的。不过因为许多人是有亲戚关系,联系也没有完全的断,其中有两个现在还住在县城里呢。
他们所谓的“共事”不是指县学同学,而是他们都共同为祝缨干过一件事“清查黄十二郎案”。他们忙了几个月,不但涉及了田亩、户口,还帮着收状子、分类等等……
那可真是一段忙碌却充实的日子啊!
现在这是为什么呢?
祝缨道:“都进来说话吧。”
依旧是她上座,莫县丞陪着,学生们都执弟子礼在下面行了礼。
祝缨道:“都坐吧。”
她对这些人说话一句直接,先问离校的学生都在干什么,有没有不能离开的理由。学生们都说:“只要大人有用得着学生们的地方,只管吩咐。”这话说得比梅校尉又真心得多。
又问:“林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