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笑道:“是他们自己吹嘘的,小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呢,毛六倒不是这样的,他是跟着械斗。”
又是械斗群架。
毕竟是自己的老上司,丁校尉的胆气还是没有祝缨壮的,他低声对祝缨道:“祝大人,还是先将犯人拿了,再理会这些吧。不然,他们又要接着祸害百姓了。”
祝缨对常校尉道:“校尉,我正巧在追踪这个王大虎,同去?”
常校尉掩饰着咳嗽两声,心道:你等着,拿到了人犯咱们再理论!哼!拿人犯还得看我们的!
他说:“好,请!”
…………
祝缨从随身携带的笔袋里拿出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折了,封到一支小竹筒里,对丁校尉道:“校尉,派个人送到县衙,给关丞。”
丁校尉道:“好!”
一个士卒拿了小竹筒,从村里又找了头驴,一骑绝尘去找关丞了。
这一边,常校尉问道:“不知凶犯王大虎逃向何方了?”
祝缨道:“跟我来吧。”
她走在前面,赵苏、小吴等人跟在她后面,常、丁还在更后,常校尉骑马,祝缨要遁迹找路走得略慢,常校尉渐渐不耐烦道:“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既然知道方向了,只管一路遇到村子就问,没有就去下一个,他们已经杀红了眼,不会漏过经过的村子的。”
小吴心道:还不是因为你没看好犯人?我们县的犯人就老老实实的!
祝缨看了常校尉一眼,没说话,常校尉被她这平平无奇的一眼看得一阵不舒服,更讨厌这个嘴上无毛的狗屁县令了。
好在驴蹄印还比较明显,这头驴不是肉驴,它打了掌,右后蹄上有个豁口,只要看准了走得倒是快。
一路上,也有已经收割完的稻田,也有还没收割的。祝缨道:“留神,别踩着了庄稼。”
常校尉道:“知道。”他手下的人却有故意去踩倒几株稻子的,看得丁校尉一阵皱眉。丁校尉的军纪未必有多么的好,但是跟福禄县总有点香火情。哪怕平常自己路过时也会手贱、脚贱作践一点,看着常校尉的兵这么干他就不高兴了。
他大声地咳嗽,引来众人的目光,又故意看向那几个踩进稻田里的兵。将常校尉气得抽了这几人几鞭子才罢。
走了小半天,驴蹄印进了一个村子,祝缨等人入村。村子里的青壮也去收稻子了,只有老弱病残在,看在这一大队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村子里有个老农,是祝缨曾请进县城里种庄稼的,现在虽没再用他,仍是记得这个人。老农被兵吓着的,见到祝缨到来也不害怕了,乐呵呵地上前迎接:“大人!”
祝缨问道:“你怎么在村里不去田里呀?”
“老喽!回来拿个饭。”
祝缨问道:“村里有外人来了。”
“大人怎么知道的?”
“骑驴来的?”
老农眼睛左右瞄着,低头拿草鞋搓了搓地,道:“是是,在吃饭哩!”
祝缨问道:“驴怎么了?”
老农仰起脸,无奈地笑笑:“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呢,他说了,杀鸡、做好米饭,给他吃个饱,再装两篮酒肉,驴就送我了。”
小吴倒抽了一口凉气,祝缨道:“他在哪里?”
老农小心地问:“大人,怎么了?”他又看看这些官军,“那不是个好人?”
“他手上的人命比你家的人口都多!”常校尉不耐烦地说,“人在哪里?带路!”
老农慌得要命,赶紧在前面引路。祝缨道:“不要惊动村里人!”
哪能不惊动呢?一则常校尉急着抓人,他恨极了王大虎等人,动静就大,二则村童里顽皮的也不少,笑着、拍着手,呼朋唤友“看官军骑大马来了”!
祝缨道:“不好!快!”
老农一路小跑,还是慢了一步,他家门前的土场上,那个许诺要给他驴子的壮汉正左手按着他的老伴,右手持一把菜刀架在他老伴的脖子上!
围观的孩子们都吓呆了,有小童开始尖叫。祝缨道:“噤声!家里大人呢?把孩子带走!”
丁校尉就不客气了,一巴掌一个,拣叫得最大声的孩子一人后脑勺抡了一巴掌:“再叫!山上獠人下来把你抓了吃了!”
祝缨:……
赵苏:……
丁校尉还没觉得,他说这话实在是顺口。
祝缨心道,回去再同你算账。扬声问王大虎:“你在河西杀人了吗?”
王大虎没有将一个小白脸放在眼里,嘿嘿一笑:“该问杀了几个。”
“几个?”
王大虎道:“好儿子,真乖!叫你问什么就问什么!你爹我告诉你!连你叔叔一起干的,我们没数!哈哈哈哈!”
丁校尉脸上一黑,决定动手,再看祝缨,那不能叫她一个文诌的县令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一摆手,左右各上两个士卒,将祝缨挡了个严严实实。
常校尉轻蔑地往这场闹剧里投了一眼,道:“围!”他的手下比丁校尉的手下更精干一些,都是健卒,行动间却更显彪悍。他们中先出八人抽刀对着王大虎,又有八人张弓搭箭,从持刀八人的空隙里瞄将王大虎。
常校尉喝道:“王大虎,还不束手就擒!”
王大虎嘿嘿一笑,挟持着老妇往后退,背抵在土墙上:“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