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执着于让宁晋见见淮庸也是有缘由的。
前世帝业眼看就要成功时,宁晋却有了放权的念头,曾对何湛说不想再争皇位,想让何湛随他一起离开去当江湖野老。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去当他紫陆星君的江湖野老?风餐露宿,清粥淡饭。他何湛生生世世鞠躬尽瘁鞍前马后的,一心帮他成为九五之尊,结果他要去走江湖?
摔!话本子看多了吗!平时就不该把那些什么《剑客野史》《刀客传》《枪挑风流》之类的书给他看好吗!
何湛要让宁晋看清现实。第一剑客厉害不厉害?一等一的厉害。那还不是卖剑娶媳妇了!混江湖能混出个什么鬼来?
讲!必须让淮庸把混江湖的时候浑身是泥地睡在街头的事,飞檐走壁却摔伤腿的事,还有别人上门跟他单挑,因为他身上太臭而被熏晕,因此放弃挑战的事一并说给宁晋听!
淮庸一听,心想这个简单,遂点头应下。宁晋也对他口中的江湖很是神往,眼睛乌黑发亮。淮庸说:“走走走,我带你去楼台那边儿晒晒太阳,给你好好讲。”
宁晋抬头看向何湛。何湛说:“去吧,我拿了剑就在楼下等你。”宁晋得到他的允许才乖乖跟在淮庸后边儿,轻快地跑到走廊尽头的楼台上去。
宁晋睁着明亮的眼睛,问他:“先生,走江湖好玩吗?”
淮庸引着他坐在楼台的小凳子上,颇为得意地说:“好玩。扬名立万,风里来雨里去,别提多潇洒。”
宁晋问:“那您怎么就把剑给卖了呢?”
小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淮庸揉了揉鼻子:“呃…这个…因为没钱。”
宁晋眨着眼再问:“真因为没钱啊?”
淮庸笑着没说话,想了很久。他沧桑的眼睛眺望着澄蓝的天空,往下是一棵梧桐树,在这样的秋光里都枝叶茂密。淮庸说:“人呐,就跟大树一样,总想有个根。等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便不会再想跑去经历那些风雨了,因为那一点都不潇洒。”
“那什么才算是潇洒?”
淮庸用扇子挠了挠痒痒,皱着眉,漫不经心地说:“大概…不让那些你想保护的人蒙受风雨,才是真正的潇洒吧。”
听言,宁晋反应了好一会儿,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同意淮庸的这些话。
看着两人交谈甚欢,何湛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欣慰宁晋终于见识到江湖险恶了。
他一手挽着袖子,转进隔壁的雅阁中。
接承名剑的仪式比较简单,只需于阴阳水中净手,由司礼诵读名剑的铭诗即可接剑。
何湛推门而入时,阁子内空无一人,香案上的香炉焚着清雅的香,明纱屏风上绣着梅花,那梅花如同活了似的,颜色尤为鲜艳。何湛在桌子旁坐着等待司礼到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来,他端起茶润了润喉咙。
茶香在他鼻间转了一圈,淡了阁子中的雅香,何湛立刻闻见一股异样的味道——铁锈般的腥味。
何湛头皮一阵发麻,这才注意到屏风上的梅花色不是红线绣成的,而是血。屏风脚下露出半个剑柄,何湛刚想走过去,屏风轰然倒下,随之倒出来的还有一具尸体,血已经流了满地。
轰声过后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死寂。那尸体睁大狰狞的双眼,直直盯着何湛的方向,身上还插着那把举世无双的殷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