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一夜大睡,醒来时仍旧有些头重不知处的感觉。
酒不醉和斩猪刀见猫儿醒来,欢喜得不在话下,与癫婆娘一同询问了猫儿所发生之事,又探了她的脉搏后,酒不醉皱眉道:“听猫儿所说异样,应该是中了无行宫的‘游离’,中了此毒会顷刻间失去知觉,犹如死了一般。此毒来得凶猛,去得也快,但若临阵对敌,却是致命一击。”
猫儿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满心满眼地急着救花耗,本因自己耽搁了一晚时间,再无法继续拖拉下去,于是使劲捶了捶发涨的脑袋,沙哑着嗓子,鼻音甚重地劈出炸雷:“耗子明天可能会被斩首,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来!”
癫婆娘微愣,一把抓住猫儿的手:“消息准确吗?”
猫儿说:“是香泽公主派人通知我的,无论准确与否,都要把耗子救出宫。”
斩猪刀粗声道:“既然是为那小子来的,就断不能让他翘辫子了!”
酒不醉抚摸胡须:“此事得从长计议,即便是要救人,也得谋略一番再下手。”
猫儿道:“到现在宫中还没放出信儿,可能就是怕耗子属下谋反,才想先砍了再说。我上次溜进宫里去,知道耗子被软禁在醒神阁里,但看守实在严实,要进宫救人还真得想个好办法。而且,我担心那皇帝老儿手痒,万一提前动手怎么办?莫不如我们今晚就杀去,虚晃几招,连发数处,然后直接去救耗子!”
酒不醉欣慰地拍拍猫儿的肩膀:“咱家猫儿终于长大了。”
斩猪刀笑出一脸横肉:“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高徒。”
癫婆娘抚摸着猫儿的脑袋:“那就这么办吧。”
猫儿站起,攥拳道:“我去寻耗子属下,你们商量具体细节,我先让他的属下混进城来。”
斩猪刀关切地说道:“猫儿啊,你脸色这么不好,就别去了,告诉我位置,我跑一趟。”
猫儿坚持道:“没事,斩叔叔和酒不醉叔叔先休息吧,我去去就回。”猫儿出了屋子,跳上“肥臀”一路冲出城外,直奔花耗属下位置而去。
其实,幸好来的是猫儿,若是斩猪刀等人,即便有花耗的兵符,此种危急时刻,哪个又敢信?众人闹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若不谨慎,怕是要身首异处。
猫儿军威仍在,众将领抱拳领命。但人数实在过多,不好混入城中。
就在众人挠头时,有消息来报,说霍军已经连续攻克数个城池,正以大火燎原之速向皇城进军而来!
众人一听此言,自然铁拳重捶,纷纷为国将不国而扼腕,更有武将想要返回边界,为捍卫国土而战!
这是一群热血男儿,若非如此,亦不会为了花耗性命跟来。他们心里明白,那为国家出生入死的人,怎可能是叛徒?
猫儿苍白着小脸,那若泉水般的眸子显得更加清澈见底。她摆手示意大家平静,极其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权。此刻,想跟我救耗子的,就跟来;想去边界打仗的,就去边界;想回家种田的,就回家去!”猫儿策马离开,身边跟着的大批将领,皆是受过花耗恩惠的感恩人。
如今,城头大乱,众守城兵士因阵前消息而慌乱一团,但若想从这些人眼皮底下入城,还是有很大的困难。
猫儿命所有人潜伏在皇城入口处,等着时机。
也许是老天帮衬,天色刚见黑,大批的铁甲骑兵由远处飞奔而来,以强横的姿态欲进皇城。
守城大将自然不肯放行。
带兵将军举出太子的腰牌,大喝道:“如今霍军逼近,我等奉太子之命进京护驾,尔等若是阻拦,定斩不赦!”
守城大将发蒙,竟没有阻拦。带兵将军已然策马入城,如入无人之境。马蹄轰鸣间,无数步兵跑步前进,那势头,绝非一般。
猫儿冲花耗属下使了个眼色,那精明的副将将头一点,立刻重整军队,以军人之姿小跑跟在太子所召集的步兵身后。
断后的步兵起疑,回头问:“你们是哪个阵营的?”
花耗的副将一巴掌掴去:“奶奶的,这么多废话!不是太子阵营的跟着跑什么?”
步兵一脸憋屈,揉了揉被掴的脸,也不敢吭声,闷头继续跟着小跑。
猫儿策马随之入内,在一个岔路口,带着众人脱离太子军队,以巡逻兵之姿,分了若干小队纷纷赶去与癫婆娘会合。
天色大黑时,众人军容整齐地踏步在皇宫周围,干掉一些前来询问的人后,又分成若干小队,大摇大摆地进入皇宫内院,在一些角落里撒上酒水,在约定的时间里先后点燃。
顷刻间,皇宫里燃起数处大火,士兵们大声喊着救火,并在纷乱中帮着倒忙,让火势继续蔓延。
猫儿等人悄然潜入皇宫,斩猪刀与癫婆娘引开看护花耗的侍卫,猫儿和酒不醉进入屋里救人。
正在看书的花耗瞬间警觉起来,但见猫儿由门口蹿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轻功极好的男子,当即放随梦,站了起来。
花耗也察觉到最近有些异样,此刻看到猫儿,情难自禁,激动异常,伸手将猫儿抱入怀里,仿佛要融入灵魂般用力。
酒不醉看得清楚,心中明白,这花耗原来是心系猫儿的,却不明白,那癫婆娘怎么就将这花耗与娆汐儿凑成一对儿了?只是,此地不是说话之处。
酒不醉轻咳一声,猫儿挣开花耗的铁臂,扯上花耗的袖子,急切地说道:“耗子,咱快走,那皇帝老儿要杀你。”
花耗皱眉,不语。
猫儿跳脚瞪眼道:“不许说不走的话,若真如此,我今天就陪你死在这里!”
花耗虎躯一震,眼中盈盈而亮。
酒不醉抚额,心里寻思着,难道猫儿也喜欢这小子?细细打量,还真是个俊朗悍将,不错,不错。
花耗见猫儿目光坚定,表情不似虚假,只当猫儿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思,也在危急生死中发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他用大手攥住猫儿的小手,颇为激动地点头道:“好,我们走!”
猫儿咧嘴一笑,两个人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一般,心有灵犀地撒腿就跑!
就在三人跨出门时,知道中计的禁卫军统领带兵包抄回来,大喝道:“哪里去?”
猫儿操出明晃晃的大菜刀:“就不告诉你!”
刀光剑影中,花耗夺过一柄大刀,神若游龙,以一抵百!
就在他们努力向外拼杀时,却见空中突然划过异常的火花,只听轰的一声,另一群虎狼之师杀出,直接冲入皇宫,扑向离帝所在之处!
禁卫军统领眉目一挤,咬牙道:“不好!”挥手带领禁卫军前往龙颜殿护驾去了。
猫儿有些摸不着头脑,扯扯花耗的袖口,问:“怎么了,不打了?”
花耗皱眉,望向禁卫军统领所去方向,瞳孔一缩,喝道:“不好,有人逼宫!”
猫儿诧异:“啊?逼宫?”
花耗点头,就要往龙颜殿方向冲。
猫儿忙拉住花耗:“走走,我们趁乱快走。”
花耗焦躁:“国主有难,怎可私逃?”
猫儿跳起,一掌拍在花耗后脑,气愤地吼道:“皇帝老儿都要砍你脑袋了,你还跟着凑什么热闹?跟我走,不走就绝交!”
花耗陷入两难。
猫儿气得不轻,甩开花耗的手,向外跑去。在猫儿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为国为民为君主,她能为的,只是她在乎的人。至于那些要砍花耗脑袋的人,谁管他们是死是活?
花耗见猫儿的小身影冲入硝烟战火里,仿佛要被那火焰吞没般渺小,刚要抬腿去追,却见猫儿突然倒地,当即飞扑过去,抱起昏迷的猫儿,与酒不醉一起杀出了朝野动荡的皇宫。
皇宫里,战火四起,血流成河,兵器劈开人骨,哀号声如此尖锐刺耳,那般胆战心惊。谁也不曾想到,一向荒淫好色的太子竟然会逼宫?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而今时今地,火灾四起,猫儿救人,是否都如表面那般简单?
癫婆娘等人返回隐蔽住所,除了猫儿一直昏迷不醒外,其他人并无大的伤亡。众人俨然钻了太子逼宫的空隙,得了天大的便宜。
花耗守护在猫儿床边寸步不离,大手紧紧攥着猫儿的小手,再不肯松开。
酒不醉说:“昨晚就受了风寒,今天这娃娃却是拼了命要去救你。”
花耗眼中泛起水雾,紧抿了唇,泪落在猫儿苍白的手指上,爱怜与心痛正浓。
癫婆娘看在眼中,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娆汐儿听见这边屋里有动静,忙披上衣服走过来。眼见着花耗那般深情地守候在猫儿身边,初见花耗时的惊喜瞬间消失,胸腔涌起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愤怒。她尖锐地唤了声:“耗子哥!”
花耗没有看汐儿,而是放低声音沙哑道:“小声些,别吵猫儿睡觉。”
娆汐儿身子一颤,倚靠在门上,泪眼模糊地盯在花耗攥住猫儿的大手上,觉得幸福离自己越来越远。即便是曾经拥有,也不过是虚假的浮华。
癫婆娘轻叹一声,扯着娆汐儿离开。
酒不醉与斩猪刀亦退出屋子,留这对他们眼中的有情人在一起。
花耗望着为自己不顾性命的猫儿,将那铮铮铁骨化为绕指柔情,温柔地将猫儿包裹着,仿佛护着易碎的宝贝般寸步不离。手指爱恋地划过猫儿细致的肌肤,恨不得替猫儿承受这病痛的折磨。
在花耗的深情凝视中,猫儿的睫毛颤了颤,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仿佛被梦魇困住。
已在城中逗留太久的众人准备趁乱起程,然而猫儿一直没醒。癫婆娘起了疑心,与众人重新返回屋子,为猫儿把脉,除了有些发烫外,仍旧没有任何异样,却是叫不醒!
如此这般,猫儿竟一连昏睡了一天两夜!
就在众人的极度惊恐中,猫儿终于张开了雾蒙蒙的眼睛,急声询问道:“耗子呢?”
花耗灵魂震撼,猛地抱住猫儿,激动沙哑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猫儿,你总算醒了。”
猫儿看见花耗,这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酒不醉过来给猫儿又把了脉搏,问:“猫儿,可有异样?”
猫儿摇头:“挺好的,没事儿。”
众人听了猫儿的保证,也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猫儿这昏迷来得有些异常,但既然没查出问题,也实在无法对症下药。
众人收拾好行囊,准备趁着兵荒马乱连夜出城。
花耗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得猫儿脑袋颇痛,捶了两下后,猫儿忍不住道:“耗子,你别跟被油点了尾巴似的来回窜,看得我脑袋痛。”
花耗立刻停下,坐到猫儿身边,努力平定自己热血悍将的为国漏*点。
猫儿看在眼中,也不忍为难花耗,只是说:“耗子,你若想去救皇帝老儿就去吧。”
花耗激动地攥紧猫儿的小手:“你不介意?”
猫儿抽回手,捶了一下花耗的肩膀“无所谓介意与否,只是一想那皇帝老儿要砍你脑袋就气愤。而且,我觉得虽然传闻太子逼宫,但具体情况并不知道,不如稳妥两天,看看时局再说。你若不放心,我们出去打听一番也好。”
花耗重重点头:“是要出去打探一番,虽然圣上误会我,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可眼见朝野颠覆置之不理。更何况,如今动荡,受苦的却是老百姓,城中兵荒马乱,不晓得是怎番光景。”
猫儿瞬间站起:“我们这就回皇宫打探!”
花耗格外激动,大声道:“好!”转而按住猫儿“是我回皇宫打探,你留在此地等我。”
猫儿点头:“成,我们分两头行事,我得去客栈接个朋友,无论探没探到消息,你都来客栈找我。”猫儿隐约觉察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救花耗太容易,太子突然逼宫太复杂。她不想花耗有遗憾,还是亲自勘察一番的好。亡羊补牢不知道是否应该,但总要看看。
花耗点头应下,猫儿与酒不醉等人暂别,两匹快马一分,话分两头行事。
当猫儿风风火火地赶回客栈时,正瞧见三位官爷将岚琅压在桌子上,说是要搜身,怀疑他是敌国奸细,那手却是下作地往岚琅后臀摸去。
岚琅咬了其中一人手指,那人伸手就要掴去。
猫儿虽然气愤,但仍旧拿捏着分寸,菜刀飞过,用刀背将那人逼开,并没有砍掉谁的手。
那受惊之人一声怒吼,与他人一同拔刀劈来。猫儿两下卸了他们的兵器,一拳一准儿地将三人砸昏在地。
岚琅红了眼睛,将嘴唇咬得鲜红若滴,伸手夺过猫儿的大刀,颇为费力地提起那极重的“千年青锋镀”赤红了眼,发狠地砍掉那摸了他屁股的龌龊脏手!
缺手之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岚琅却勾唇笑了,轻柔地问道:“这位官爷,你刚才还有哪里碰到我了?”
那缺手之人慌乱地道:“没有,没有了。大爷,您是我大爷,饶了小的一命吧!”
岚琅笑弯了眉眼,如同乖巧的温柔女子般秀美,笑吟吟地说:“我也没说要你的命啊,不过是想留下些东西而已。这位官爷不会如此小气吧?”说话间,一刀剁下,又砍掉那人的另一只手臂!
猫儿拉扯岚琅:“算了,放他们走吧。”
岚琅抬起染血的脸庞,微挑着眉,轻声问道:“放他们走?然后等着官府再来抓我?”霍地大吼道“你倒是别回来啊!”猫儿被岚琅吼得两耳发紧,头变得嗡嗡作响,也知道若放这些人离开,没准儿一会儿就得引来大批官兵。又见岚琅发丝凌乱,小脸上都是血,样子实在狼狈,终是说道:“找根绳子先捆了。”
岚琅本欲讽刺猫儿,却见猫儿伸出温热而略显粗糙的小手帮自己擦了擦脸,这气儿就消了下去。他冷哼一声,将刀塞给猫儿,转身找绳子去了。
客栈大厅里没什么人,掌柜也和店小二躲去了楼上,悄悄注视着楼下的一切,无论是官府来搜人,还是那两个煞星砍人,他们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岚琅将那三个败类捆了,塞上嘴,扔进了马厩,完事儿。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猫儿站起身,伸手捡起地上的两只断臂,直接钻进厨房,叮叮咣咣一顿剁,又抡起铲子给自己炒了些小菜,这才拎着一坛子酒水出来等花耗。
岚琅吃着菜,脸上终于缓了冰冻,问:“去哪里了?”
猫儿也不隐瞒:“去救耗子了。”
岚琅不再追问,和猫儿静静地吃着。他想着猫儿在兵荒马乱中仍旧回来寻自己,心中一暖,难得地赞道:“这肉做得挺好吃。”
猫儿也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眯眼道:“我看着新鲜,就剁了几块。”
岚琅说:“我挺喜欢吃内脏的,下次做点儿。”
猫儿拍开酒坛子,给自己和岚琅都倒上一碗,爽快地道:“成,我炒的肝尖儿,熘的肠肚都很好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听得二楼处的客栈老板一头扎入屋子里呕吐不止,再去看店小二,已经翻着白眼,彻底昏过去了。
其实,那两只断臂只是被猫儿扔进炉子里烧了,她做得不过是块儿新鲜猪肉。
一池春水动荡,红莲艳花初开。银月清照旖旎,酒醉癫狂痴缠。“无独有偶醉玲珑”在水波荡漾中吟唱出一曲激烈欢歌,如此,那般悠扬
猫儿一边等着花耗回来,一边给自己添酒,仿佛不知道醉为何物似的灌着自己。
其实,猫儿的心思已经飘得很远,远到模糊不清,如果真醉了,就不知道情愁,也不用刻意遗忘某人的形同陌路,多好。
至于天下,谁做皇帝谁人为政,这些东西好像一直都围绕在她身边,却又离她很远。
花耗要当忠臣,曲陌要天下大合,银钩的理想又是什么?
在战争面前,猫儿越发觉得生命渺小,如果不及时行乐,也许就会在下一步的差池中命丧黄泉,不再晓得酒之忘忧,情之恼人。
猫儿是喜欢喝醉的,只有醉了,她才可以真正地不想曲陌,不想银钩,不想自己。也只有醉了,猫儿才可以忽视那个最想见的人,也是那个不想见她的人。
就在猫儿将自己喝得醉眼蒙眬时,花耗匆忙赶来,简单交代道:“猫儿,太子真的逼宫了。但现在皇宫内封锁得极严,怕是探不到准确消息。我去筹备人马,准备突城护主,你且先回酒不醉等人身边,勿要乱跑。”
猫儿仰头憨憨一笑:“耗子,谁做皇帝很重要吗?”
花耗微愣,拍了拍猫儿的脑袋,道:“太子荒淫无道,他若登基,这离国就算是白白送给他国践踏了。我想护住这一方水土,不让任何人侵犯。你且等我,调遣周围部署的兵力大概只需三日。我,一定平安归来!”
猫儿敛了笑,认真地说道:“耗子,若你攻进皇宫,帮我保护好香泽公主。”
花耗慎重点头,转身离开。
猫儿却又一把拉扯住花耗的手臂,急切地说:“耗子,如果那皇帝老儿病危,你还去吗?”
花耗毅然点头。
猫儿望着花耗离去的背影,咯咯笑着,发现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追求,怎么只想着占山为王,酣睡热炕头咧?
猫儿有些自嘲,学着阁里的浪荡公子哥调戏起岚琅来。她勾着岚琅的下巴道:“小美人,给猫爷斟酒,猫爷有赏!”
岚琅一手拍掉猫儿的爪子,恶语道:“喝吧,喝不死你!”
猫儿抱着酒坛子站起,豪爽牛饮,一抹唇角,笑露一口白牙:“岚琅,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真的,我想回村里,想给爹娘上坟,但山体滑坡,把家给堵上了,我找不到家的方向。你说,哪里才是家呢?”
岚琅望着强撑笑颜的猫儿,心中划过不舍,伸手去拉猫儿。
猫儿灵活地闪身躲开,由眼角绽放出一抹异样风情,眼含靡丽地笑道:“我没有醉,我是铁拳无敌!天下第一!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和娘娘叔叔们抢劫去!娘娘说,要我下山劫一个美男子,看见他,要胸口有小鹿乱撞。
这里的美男子我都不要了!都不要了!全部都不要了!
曲陌和银钩都让我胸口痛,我要去娆国抢美男!然后去霍国抢凤冠!你知道,我既然打赌,就没有输的道理。嘿嘿拳头啊,厉害着呢!”
见岚琅皱眉不语,猫儿举起拳头,又开始捶打桌椅,大声吼道:“你且看着,我多厉害!捶哪里碎哪里!我要把自己的心捶开,看看能分几半!哈哈”说话间,她就要去捶打自己的胸口,那样子还一副极其神勇的表情,活活气吐血了掌柜,生生气疯了岚琅。
猫儿正在大闹时,某个灰蓝色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蹿进客栈,在见到猫儿时精神一振,腿脚有些不利索地颤抖着,苍老而激动的声音随之响起:“少夫人,总算找到您了”
猫儿迷迷糊糊地转头去看,但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花白老者眼含热泪地望着自己,那神情简直是十八年前妻离子散又重逢的激动样子。
猫儿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那人叫自己少夫人,当即将眉毛拧成了麻花状,有些憨态地望着那花白老头,某个记忆片段闪过,试探地唤了声:“老管家?”
老管家见猫儿记得自己,那老泪在顷刻间就要纵横,忙给猫儿鞠躬,泪眼婆娑道:“少夫人,是老奴,您还记得老奴,实在太好了!”说话间,激动得不能自已,仿佛要将自己晃散架般颤抖着。
猫儿被那异样激动的老管家骇到,使劲捶了捶脑袋,清明了一些后,便仰头傻笑,问:“老管家,你找我什么事儿?有人欺负你吗?我帮你揍他!”
老管家连声应好,但见猫儿一撸袖子,就要和他一起出去揍人。老管家忙摇头,急声喝道:“少夫人!您先醒醒酒,听老奴说话。”
猫儿被突然大喊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噌地蹿到桌子上,就这么蹲在上面,满脸谨慎地盯着老管家,犹如随时准备挠人的野猫般警惕。
老管家见猫儿不再闹人,这才压住了濒临崩溃的神经,眼底再次涌上老泪,情真意切地说道:“少夫人,有些话本不是老奴该说的,但这话却憋在心里已久,今日不吐不快啊。
“那日您与少爷新婚回门,而少爷却是一个人回府。从那以后,少爷就每日将自己灌在酒水里,任老奴怎么劝,都是不听。最后索性离开府邸,再无音讯。
“前些日子,少爷回来了,却身受重伤,那血咳得让老奴都慌了魂儿。直到圣上嘉奖的旨意颁下,老奴才知道,少爷是去战场立功了。老奴欣慰啊,北斗将军在天有灵,也会为少爷高兴的。
“不过,老奴实在心疼少爷,觉得愧对北斗将军的英灵。
“老奴问了少夫人的去处,少爷却说却说您死了。
“老奴本是信了,却无意间听见少爷醉语,直嚷着:‘若是擦肩,只当不识。’少爷喝多了,却大笑,那笑声听得老奴都忍不住想要落泪,也知道了少夫人没死,便满皇城地寻。
“虽然老奴不知道少爷与少夫人因何反目,但少爷对少夫人的心,天地可鉴啊。
“今天老奴来看表兄,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老板,只因少爷说城中必乱,老奴怕有人前来骚扰,就想拉着表兄一同去将军府同住避难。不想见到少夫人,真乃天顾少爷。少夫人快与老奴回府吧。少爷虽然又离开府邸,行踪不定,但若回来后见到您,一定是开怀的。
“您不知道,少爷以往是不住府邸的,更不可能受了重伤还回府。
“老奴是过来人,心里明白得很,少爷是在等您回去。纵使他口口声声说您死了,但当初的喜房,少爷却是每晚必住的,还不让人打扫,亦不让更换被褥。
“少夫人啊,你倒是回去看看吧,少爷到底将您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而且而且府里来了个叫玥姬的姑娘,少爷虽然没说,但看那架势,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被少爷收入房的。”
那老管家见到猫儿着实激动起来,恨不能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儿倒出。老管家心中是为少爷不平的,想他家好好的少爷,竟为了一个女子癫狂成那样,他看在眼里,心中实在是酸楚泛滥。只是,少夫人是少爷心爱之人,即使他再不满,也只盼着少夫人和少爷好生过日子,莫要让少爷再如此不珍惜自己。所以,今天,无论用上什么手段,就算拼上了他这条老命,他都要将少夫人拉回去!
猫儿原本半醉半醒的神经在听到老管家的含泪倾诉后,只觉得眼前仿佛划过银钩酒洒伤口时大笑的样子,心也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痛楚淹没了人的呼吸。
她对银钩,究竟做了什么?
银钩对她,为何如此执著?
终究是她愧对了银钩吗?还是可以弥补这种愧疚?如果说弥补,是不是折辱了银钩?
猫儿的心踏着一地的碎乱,在无法形容的刺痛中,缓缓拨开那隐匿在固执下的真挚感情,窥视出从来不曾在意的剪影,竟是银钩一次次将自己拥入怀里护着的画面。
那看似玩笑的桃花眼下,却是猫儿罔顾的最真,如此真实的体温,如此存在的感情,竟被她一再地忽视!猫儿不禁自问,她,到底是何时瞎了?竟看不到银钩如此为自己!
银钩银钩猫儿在心里一遍遍念着那个让自己痛得不能呼吸的名字,仿佛只有这个名字才可以抚平心中的痛楚,只有这个名字才能将那充满自责的感情缝补。
猫儿不知道缝补出的感情是否依旧如昨?却知道如果不挽救,自己可能真的会厌恶自己一辈子!
是她,一次次伤了银钩,在浑然不知中奔向自以为是的感情,犹如飞蛾扑火般执著,却在被火烧身的那一刻,罔顾着银钩的痛楚,继续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幸福。
猫儿突然觉得自己对银钩而言是个灾难,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触便痛。
猫儿觉得此刻必须见到银钩,告诉他,她不要与他形同陌路;告诉他,他在她心里到底占了哪个位置!告诉他,她是如何不喜欢玥姬!
癫婆娘等人返回隐蔽住所,除了猫儿一直昏迷不醒外,其他人并无大的伤亡。众人俨然钻了太子逼宫的空隙,得了天大的便宜。
花耗守护在猫儿床边寸步不离,大手紧紧攥着猫儿的小手,再不肯松开。
酒不醉说:“昨晚就受了风寒,今天这娃娃却是拼了命要去救你。”
花耗眼中泛起水雾,紧抿了唇,泪落在猫儿苍白的手指上,爱怜与心痛正浓。
癫婆娘看在眼中,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娆汐儿听见这边屋里有动静,忙披上衣服走过来。眼见着花耗那般深情地守候在猫儿身边,初见花耗时的惊喜瞬间消失,胸腔涌起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愤怒。她尖锐地唤了声:“耗子哥!”
花耗没有看汐儿,而是放低声音沙哑道:“小声些,别吵猫儿睡觉。”
娆汐儿身子一颤,倚靠在门上,泪眼模糊地盯在花耗攥住猫儿的大手上,觉得幸福离自己越来越远。即便是曾经拥有,也不过是虚假的浮华。
癫婆娘轻叹一声,扯着娆汐儿离开。
酒不醉与斩猪刀亦退出屋子,留这对他们眼中的有情人在一起。
花耗望着为自己不顾性命的猫儿,将那铮铮铁骨化为绕指柔情,温柔地将猫儿包裹着,仿佛护着易碎的宝贝般寸步不离。手指爱恋地划过猫儿细致的肌肤,恨不得替猫儿承受这病痛的折磨。
在花耗的深情凝视中,猫儿的睫毛颤了颤,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仿佛被梦魇困住。
已在城中逗留太久的众人准备趁乱起程,然而猫儿一直没醒。癫婆娘起了疑心,与众人重新返回屋子,为猫儿把脉,除了有些发烫外,仍旧没有任何异样,却是叫不醒!
如此这般,猫儿竟一连昏睡了一天两夜!
就在众人的极度惊恐中,猫儿终于张开了雾蒙蒙的眼睛,急声询问道:“耗子呢?”
花耗灵魂震撼,猛地抱住猫儿,激动沙哑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猫儿,你总算醒了。”
猫儿看见花耗,这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酒不醉过来给猫儿又把了脉搏,问:“猫儿,可有异样?”
猫儿摇头:“挺好的,没事儿。”
众人听了猫儿的保证,也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猫儿这昏迷来得有些异常,但既然没查出问题,也实在无法对症下药。
众人收拾好行囊,准备趁着兵荒马乱连夜出城。
花耗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得猫儿脑袋颇痛,捶了两下后,猫儿忍不住道:“耗子,你别跟被油点了尾巴似的来回窜,看得我脑袋痛。”
花耗立刻停下,坐到猫儿身边,努力平定自己热血悍将的为国漏*点。
猫儿看在眼中,也不忍为难花耗,只是说:“耗子,你若想去救皇帝老儿就去吧。”
花耗激动地攥紧猫儿的小手:“你不介意?”
猫儿抽回手,捶了一下花耗的肩膀“无所谓介意与否,只是一想那皇帝老儿要砍你脑袋就气愤。而且,我觉得虽然传闻太子逼宫,但具体情况并不知道,不如稳妥两天,看看时局再说。你若不放心,我们出去打听一番也好。”
花耗重重点头:“是要出去打探一番,虽然圣上误会我,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可眼见朝野颠覆置之不理。更何况,如今动荡,受苦的却是老百姓,城中兵荒马乱,不晓得是怎番光景。”
猫儿瞬间站起:“我们这就回皇宫打探!”
花耗格外激动,大声道:“好!”转而按住猫儿“是我回皇宫打探,你留在此地等我。”
猫儿点头:“成,我们分两头行事,我得去客栈接个朋友,无论探没探到消息,你都来客栈找我。”猫儿隐约觉察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救花耗太容易,太子突然逼宫太复杂。她不想花耗有遗憾,还是亲自勘察一番的好。亡羊补牢不知道是否应该,但总要看看。
花耗点头应下,猫儿与酒不醉等人暂别,两匹快马一分,话分两头行事。
当猫儿风风火火地赶回客栈时,正瞧见三位官爷将岚琅压在桌子上,说是要搜身,怀疑他是敌国奸细,那手却是下作地往岚琅后臀摸去。
岚琅咬了其中一人手指,那人伸手就要掴去。
猫儿虽然气愤,但仍旧拿捏着分寸,菜刀飞过,用刀背将那人逼开,并没有砍掉谁的手。
那受惊之人一声怒吼,与他人一同拔刀劈来。猫儿两下卸了他们的兵器,一拳一准儿地将三人砸昏在地。
岚琅红了眼睛,将嘴唇咬得鲜红若滴,伸手夺过猫儿的大刀,颇为费力地提起那极重的“千年青锋镀”赤红了眼,发狠地砍掉那摸了他屁股的龌龊脏手!
缺手之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岚琅却勾唇笑了,轻柔地问道:“这位官爷,你刚才还有哪里碰到我了?”
那缺手之人慌乱地道:“没有,没有了。大爷,您是我大爷,饶了小的一命吧!”
岚琅笑弯了眉眼,如同乖巧的温柔女子般秀美,笑吟吟地说:“我也没说要你的命啊,不过是想留下些东西而已。这位官爷不会如此小气吧?”说话间,一刀剁下,又砍掉那人的另一只手臂!
猫儿拉扯岚琅:“算了,放他们走吧。”
岚琅抬起染血的脸庞,微挑着眉,轻声问道:“放他们走?然后等着官府再来抓我?”霍地大吼道“你倒是别回来啊!”猫儿被岚琅吼得两耳发紧,头变得嗡嗡作响,也知道若放这些人离开,没准儿一会儿就得引来大批官兵。又见岚琅发丝凌乱,小脸上都是血,样子实在狼狈,终是说道:“找根绳子先捆了。”
岚琅本欲讽刺猫儿,却见猫儿伸出温热而略显粗糙的小手帮自己擦了擦脸,这气儿就消了下去。他冷哼一声,将刀塞给猫儿,转身找绳子去了。
客栈大厅里没什么人,掌柜也和店小二躲去了楼上,悄悄注视着楼下的一切,无论是官府来搜人,还是那两个煞星砍人,他们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岚琅将那三个败类捆了,塞上嘴,扔进了马厩,完事儿。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猫儿站起身,伸手捡起地上的两只断臂,直接钻进厨房,叮叮咣咣一顿剁,又抡起铲子给自己炒了些小菜,这才拎着一坛子酒水出来等花耗。
岚琅吃着菜,脸上终于缓了冰冻,问:“去哪里了?”
猫儿也不隐瞒:“去救耗子了。”
岚琅不再追问,和猫儿静静地吃着。他想着猫儿在兵荒马乱中仍旧回来寻自己,心中一暖,难得地赞道:“这肉做得挺好吃。”
猫儿也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眯眼道:“我看着新鲜,就剁了几块。”
岚琅说:“我挺喜欢吃内脏的,下次做点儿。”
猫儿拍开酒坛子,给自己和岚琅都倒上一碗,爽快地道:“成,我炒的肝尖儿,熘的肠肚都很好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听得二楼处的客栈老板一头扎入屋子里呕吐不止,再去看店小二,已经翻着白眼,彻底昏过去了。
其实,那两只断臂只是被猫儿扔进炉子里烧了,她做得不过是块儿新鲜猪肉。
一池春水动荡,红莲艳花初开。银月清照旖旎,酒醉癫狂痴缠。“无独有偶醉玲珑”在水波荡漾中吟唱出一曲激烈欢歌,如此,那般悠扬
猫儿一边等着花耗回来,一边给自己添酒,仿佛不知道醉为何物似的灌着自己。
其实,猫儿的心思已经飘得很远,远到模糊不清,如果真醉了,就不知道情愁,也不用刻意遗忘某人的形同陌路,多好。
至于天下,谁做皇帝谁人为政,这些东西好像一直都围绕在她身边,却又离她很远。
花耗要当忠臣,曲陌要天下大合,银钩的理想又是什么?
在战争面前,猫儿越发觉得生命渺小,如果不及时行乐,也许就会在下一步的差池中命丧黄泉,不再晓得酒之忘忧,情之恼人。
猫儿是喜欢喝醉的,只有醉了,她才可以真正地不想曲陌,不想银钩,不想自己。也只有醉了,猫儿才可以忽视那个最想见的人,也是那个不想见她的人。
就在猫儿将自己喝得醉眼蒙眬时,花耗匆忙赶来,简单交代道:“猫儿,太子真的逼宫了。但现在皇宫内封锁得极严,怕是探不到准确消息。我去筹备人马,准备突城护主,你且先回酒不醉等人身边,勿要乱跑。”
猫儿仰头憨憨一笑:“耗子,谁做皇帝很重要吗?”
花耗微愣,拍了拍猫儿的脑袋,道:“太子荒淫无道,他若登基,这离国就算是白白送给他国践踏了。我想护住这一方水土,不让任何人侵犯。你且等我,调遣周围部署的兵力大概只需三日。我,一定平安归来!”
猫儿敛了笑,认真地说道:“耗子,若你攻进皇宫,帮我保护好香泽公主。”
花耗慎重点头,转身离开。
猫儿却又一把拉扯住花耗的手臂,急切地说:“耗子,如果那皇帝老儿病危,你还去吗?”
花耗毅然点头。
猫儿望着花耗离去的背影,咯咯笑着,发现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追求,怎么只想着占山为王,酣睡热炕头咧?
猫儿有些自嘲,学着阁里的浪荡公子哥调戏起岚琅来。她勾着岚琅的下巴道:“小美人,给猫爷斟酒,猫爷有赏!”
岚琅一手拍掉猫儿的爪子,恶语道:“喝吧,喝不死你!”
猫儿抱着酒坛子站起,豪爽牛饮,一抹唇角,笑露一口白牙:“岚琅,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真的,我想回村里,想给爹娘上坟,但山体滑坡,把家给堵上了,我找不到家的方向。你说,哪里才是家呢?”
岚琅望着强撑笑颜的猫儿,心中划过不舍,伸手去拉猫儿。
猫儿灵活地闪身躲开,由眼角绽放出一抹异样风情,眼含靡丽地笑道:“我没有醉,我是铁拳无敌!天下第一!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和娘娘叔叔们抢劫去!娘娘说,要我下山劫一个美男子,看见他,要胸口有小鹿乱撞。
这里的美男子我都不要了!都不要了!全部都不要了!
曲陌和银钩都让我胸口痛,我要去娆国抢美男!然后去霍国抢凤冠!你知道,我既然打赌,就没有输的道理。嘿嘿拳头啊,厉害着呢!”
见岚琅皱眉不语,猫儿举起拳头,又开始捶打桌椅,大声吼道:“你且看着,我多厉害!捶哪里碎哪里!我要把自己的心捶开,看看能分几半!哈哈”说话间,她就要去捶打自己的胸口,那样子还一副极其神勇的表情,活活气吐血了掌柜,生生气疯了岚琅。
猫儿正在大闹时,某个灰蓝色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蹿进客栈,在见到猫儿时精神一振,腿脚有些不利索地颤抖着,苍老而激动的声音随之响起:“少夫人,总算找到您了”
猫儿迷迷糊糊地转头去看,但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花白老者眼含热泪地望着自己,那神情简直是十八年前妻离子散又重逢的激动样子。
猫儿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那人叫自己少夫人,当即将眉毛拧成了麻花状,有些憨态地望着那花白老头,某个记忆片段闪过,试探地唤了声:“老管家?”
老管家见猫儿记得自己,那老泪在顷刻间就要纵横,忙给猫儿鞠躬,泪眼婆娑道:“少夫人,是老奴,您还记得老奴,实在太好了!”说话间,激动得不能自已,仿佛要将自己晃散架般颤抖着。
猫儿被那异样激动的老管家骇到,使劲捶了捶脑袋,清明了一些后,便仰头傻笑,问:“老管家,你找我什么事儿?有人欺负你吗?我帮你揍他!”
老管家连声应好,但见猫儿一撸袖子,就要和他一起出去揍人。老管家忙摇头,急声喝道:“少夫人!您先醒醒酒,听老奴说话。”
猫儿被突然大喊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噌地蹿到桌子上,就这么蹲在上面,满脸谨慎地盯着老管家,犹如随时准备挠人的野猫般警惕。
老管家见猫儿不再闹人,这才压住了濒临崩溃的神经,眼底再次涌上老泪,情真意切地说道:“少夫人,有些话本不是老奴该说的,但这话却憋在心里已久,($。。)今日不吐不快啊。
“那日您与少爷新婚回门,而少爷却是一个人回府。从那以后,少爷就每日将自己灌在酒水里,任老奴怎么劝,都是不听。最后索性离开府邸,再无音讯。
“前些日子,少爷回来了,却身受重伤,那血咳得让老奴都慌了魂儿。直到圣上嘉奖的旨意颁下,老奴才知道,少爷是去战场立功了。老奴欣慰啊,北斗将军在天有灵,也会为少爷高兴的。
“不过,老奴实在心疼少爷,觉得愧对北斗将军的英灵。
“老奴问了少夫人的去处,少爷却说却说您死了。
“老奴本是信了,却无意间听见少爷醉语,直嚷着:‘若是擦肩,只当不识。’少爷喝多了,却大笑,那笑声听得老奴都忍不住想要落泪,也知道了少夫人没死,便满皇城地寻。
“虽然老奴不知道少爷与少夫人因何反目,但少爷对少夫人的心,天地可鉴啊。
“今天老奴来看表兄,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老板,只因少爷说城中必乱,老奴怕有人前来骚扰,就想拉着表兄一同去将军府同住避难。不想见到少夫人,真乃天顾少爷。少夫人快与老奴回府吧。少爷虽然又离开府邸,行踪不定,但若回来后见到您,一定是开怀的。
“您不知道,少爷以往是不住府邸的,更不可能受了重伤还回府。
“老奴是过来人,心里明白得很,少爷是在等您回去。纵使他口口声声说您死了,但当初的喜房,少爷却是每晚必住的,还不让人打扫,亦不让更换被褥。
“少夫人啊,你倒是回去看看吧,少爷到底将您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而且而且府里来了个叫玥姬的姑娘,少爷虽然没说,但看那架势,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被少爷收入房的。”
那老管家见到猫儿着实激动起来,恨不能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儿倒出。老管家心中是为少爷不平的,想他家好好的少爷,竟为了一个女子癫狂成那样,他看在眼里,心中实在是酸楚泛滥。只是,少夫人是少爷心爱之人,即使他再不满,也只盼着少夫人和少爷好生过日子,莫要让少爷再如此不珍惜自己。所以,今天,无论用上什么手段,就算拼上了他这条老命,他都要将少夫人拉回去!
猫儿原本半醉半醒的神经在听到老管家的含泪倾诉后,只觉得眼前仿佛划过银钩酒洒伤口时大笑的样子,心也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痛楚淹没了人的呼吸。
她对银钩,究竟做了什么?
银钩对她,为何如此执著?
终究是她愧对了银钩吗?还是可以弥补这种愧疚?如果说弥补,是不是折辱了银钩?
猫儿的心踏着一地的碎乱,在无法形容的刺痛中,缓缓拨开那隐匿在固执下的真挚感情,窥视出从来不曾在意的剪影,竟是银钩一次次将自己拥入怀里护着的画面。
那看似玩笑的桃花眼下,却是猫儿罔顾的最真,如此真实的体温,如此存在的感情,竟被她一再地忽视!猫儿不禁自问,她,到底是何时瞎了?竟看不到银钩如此为自己!
银钩银钩猫儿在心里一遍遍念着那个让自己痛得不能呼吸的名字,仿佛只有这个名字才可以抚平心中的痛楚,只有这个名字才能将那充满自责的感情缝补。
猫儿不知道缝补出的感情是否依旧如昨?却知道如果不挽救,自己可能真的会厌恶自己一辈子!
是她,一次次伤了银钩,在浑然不知中奔向自以为是的感情,犹如飞蛾扑火般执著,却在被火烧身的那一刻,罔顾着银钩的痛楚,继续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幸福。
猫儿突然觉得自己对银钩而言是个灾难,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触便痛。
猫儿觉得此刻必须见到银钩,告诉他,她不要与他形同陌路;告诉他,他在她心里到底占了哪个位置!告诉他,她是如何不喜欢玥姬!
猫儿噌地蹿出茶楼,在老管家的惊呼中飞身上了“肥臀”直接策马往将军府赶去,直撞开厚重的大门,微哑着嗓子喊着银钩的名字,由一间间的房子开始寻找,由一声声呼唤开始寻觅。
当猫儿冲入她曾经与银钩的喜房时,熟悉的一切让她的身体一颤。那已经泛黄的喜字不再有曾经的红色喜庆,却像刀子刻在百年老木上的字般抹擦不去。那倾斜歪倒的大小酒壶胡乱地扔在喜床周围,猫儿仿佛看见通过它们看见银钩跌坐到地上,用酒水灌溉伤口时的样子。那画面生生刺痛了猫儿的眼,又犹如一壶烈酒淋在猫儿心上,将胸口烧成一片炙热火海。
猫儿转身冲出,撞倒了玥姬,也顾不得去搀扶,骑着“肥臀”便狂奔闯入揽月楼。寥寥无几的食客诧异地看着猫儿,看着她一口气从一楼策马奔上五楼,大声呼叫着银钩的名字。众人不解,认识猫儿的却知道,看来她这回劫色的对象由曲陌变成银钩了。
猫儿顾不得所谓的慕子悠还是银钩,眼中、心中,所有的感官都急切地要找到那个人!那个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人!
在揽月楼里寻不到银钩,猫儿疯了般策马向浮华阁冲去,缰绳攥在手心,仿佛要捏入手掌般用力,只有这痛,才能减缓猫儿胸口的窒息,扑灭脸上涌起的炽热。
踏过清冷街道,越过巡查官兵,猫儿如风般闯入浮华阁,在“肥臀”背上大声喊着银钩的名字,一遍遍,犹如银钩曾经的坚持。
猫儿急红了眼睛,跛着左足,跳下大马,拍开一间间或尖叫或怒喝的屋子,却浑然不觉般继续搜寻下去。
猫儿不去想银钩是否会在皇城,只是固执地要将他找出来!不计后果!一如猫儿一直以来的固执。
猫儿固执得可怕之处让她曾经一次次推开银钩的怀抱,如今她的固执让她无法停止寻找。很极端,不简单。
由一楼到二楼,由前厅到后院,在将后院的每个屋子拍开后,猫儿的嗓子已经严重沙哑,却仍旧红着眼睛,在众人的悄然注视中声声唤着银钩的名字,宛如丢失娘亲的孩子般既慌乱又无措地寻找着。但凡听了的人都不禁动容,但凡知道猫儿和银钩感情纠葛的人皆是扼腕。三人行,总有陨落,这次,摔的却是猫儿。
猫儿不放弃地寻着,那声声嘶哑的呼唤终是令人无法冷眼旁观,浮华阁的老鸨轻叹一声,将看热闹的众人清退了出去,对猫儿使了个眼色,将眼睛扫向一处石墙。
猫儿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当即向那石墙冲去!顾不得什么机关暗门,只是凭借了一股牛劲,砰的一声撞开了石墙!她在一片灰尘石屑中唤着银钩,向眼前那片茫然雾气里寻去。
潮湿的迷雾中,猫儿仿佛坠入自己的梦魇般遍寻不着银钩的踪迹。那瞬间燃起的期望又变成失望,犹如备受打击的孩子般孤单无助。
猫儿寻不到银钩,迷失在这片雾气中;猫儿不想出去,因为哪里都没有银钩;猫儿望着脚前浴池中的波光粼粼雾气萦绕,在那倒影中只看见自己失魂落魄的表情,犹如没有魂魄的躯体般呆滞无神。
猫儿望着荡漾在浴池中的自己,缓缓张开干裂的小嘴,沙哑而干涸地唤着:“银钩,你出来见我好不好?”
那微微动荡的倒影中,豁然映出一人艳丽的身影,随着猫儿的沙哑呢喃动荡着。
猫儿呼吸一紧,身体却是不敢轻易乱动。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看水中的倒影,哪里还有银钩的踪迹?
猫儿扑到水面,使劲拍打着那份温热,恨不得将水砸出个窟窿般用力,嘶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水面扭曲荡漾间,猫儿看清了自己的心,她一直所渴望的,只是银钩那守候着的真实怀抱。
猫儿跌跪在浴池边,在死般的沉寂中,发现水波中竟又出现了银钩的倒影,当即精神一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转身反扑了出去,直到抱住一个暖暖体温,狠狠用力,死也不肯松手!
银钩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开猫儿的手臂,嘲弄般笑道:“阁下哪位?”
猫儿一震,又伸手去抱银钩的腰部。
银钩魅笑一声闪开,却是一手钩上猫儿的下颌,贴近那含了酒香的唇瓣,有些醉态地调戏道:“若求,共醉欢好,且把这碍事的衣衫脱了去。”
猫儿的身体瞬间僵硬。
银钩仰头饮进一坛酒水,那酒水顺着颈项滑落衣襟,犹如大片的眼泪般无声哭泣。
猫儿欲抬手阻止,银钩却是畅快一笑,将手中酒坛扔入浴池里,在水中砸出轻微的咚声,便漂浮于碧波上,若酒醉后的一叶扁舟。
银钩半眯着危险的眼睛,将手指向外一指,怒喝道:“若不寻欢,就且出去!”
猫儿伸手去抓银钩,银钩转身就要离开,猫儿忙扑向银钩后背,就这么紧紧扣着银钩的腰肢。
银钩伸手点上猫儿的麻穴,让那两只胳膊瞬间失力。
猫儿手臂一松,银钩头也不回地向雾气中走去。
猫儿惊恐地大叫:“银钩!”
银钩脚步微顿,终是在万籁中缓缓转身,却是呼吸一紧,只觉得一股酒气冲上头颅,将原本设置好的冷漠情节打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但见猫儿在雾气萦绕中睁着圆溜溜的猫眼,直直盯在银钩身上,双手忍着酥麻无力,拼着一股子韧劲儿,硬是扯开了身上的衣物!
碧色衣裙沿着猫儿的裸肩滑落至脚下,使猫儿在这片水雾中,仿若破茧而出的彩蝶般,轻盈地展现着靡丽的。
隔着这片缥缈的水雾,银钩的呼吸在微微停滞后变得纷乱,脚步不受控制地靠近猫儿,缓缓伸出手,轻触上猫儿纤细的腰肢。
猫儿身体一震,银钩抱着猫儿飞身扑倒在浴池边,眼睛却是再也离不开分毫,只是那越发收紧的手指,犹如他此刻的情感,做着一千遍的垂死挣扎。
猫儿原本僵硬的身子在瑟缩中轻轻打开,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轻颤着睫毛,晕红了面颊,发丝漂浮在水波的动荡中,沙哑呢喃道:“银钩我来做你的妻呜”
一池春水动荡,红莲艳花初开。银月清照旖旎,酒醉癫狂痴缠。“无独有偶醉玲珑”在水波荡漾中吟唱出一曲激烈欢歌,如此,那般悠扬
雾气萦绕,水波粼粼,猫儿幽幽醒转。她晃了晃酒醉的脑袋,只觉得今天的软垫格外热,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赫然瞧见一张轻倚着池壁的妖冶容颜!
猫儿的眼睛瞬间瞪成了铜铃状,小嘴张得仿佛要塞进大土豆,在发出惊叫的前一刻,忙用小手将嘴捂上,眼睛沿着银钩熟睡的容颜下滑入水中,赫然在银钩的身上找到身无一物的自己!
猫儿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噌地起身就要往浴池台上爬。然而,身子却是趴在浴池台上捣动了半天都没有动地方,稍微一冷静,只觉得一只手抓在她右脚上,让她失去了可以攀爬的力道。
银钩望着猫儿扭动的小屁股,只觉得腹部一热。他强行压下炽热的念头,睨眼望着猫儿,不冷不热不亲不近地沙哑着嗓子问:“怎么,欺负完人,就想走了?”
猫儿身体一僵,人便被银钩瞬间扯入怀中,圆眼对魅眼,傻了。
银钩半眯着眸子,挺了挺胸膛,让猫儿看见那上面因撕咬啃噬而留下的红痕,声线陡然拔高,大声喝道:“猫娃,你可负责?”
猫儿被银钩一诈,脑袋还来不及反应,便立刻挺直背脊大声保证道:“负责!”
银钩被猫儿的样子逗笑,轻快的笑声从浮肿的粉嫩唇瓣溢出,眼睛亦眯成了狐狸样儿,甜蜜得发丝都变得柔软起来。
猫儿见银钩又对自己笑了,也跟着傻笑起来。她伸手抱住银钩的颈项,将小脑袋窝了进去,软软唤着:“银钩”
银钩抚摸着猫儿的背脊,用指端爱抚着猫儿的细腻,唇角都要咧到耳朵后边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说说,怎么跑来强要了人家?”
猫儿脸上一红,抬起头,眼睛不知道要放哪里才好,左左右右地看着,含糊道:“喝喝多了。”
银钩不肯轻易饶人,一手钳住猫儿的下颌,将那红润的小脸转向自己,眼神凌厉,步步紧逼道:“这个回答我可不满意。”
猫儿支支吾吾地,终是被银钩渐冷的眼光逼得无路可退。她决计受不了银钩再不理自己,当即攥紧拳头,猛地大喊道:“我喜欢你!”
银钩的耳朵被猫儿震得一阵轰鸣,在回音萦绕中,用修长的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心口,认真地道:“这话传到我心里了。你知道不忠的人,是要被下油锅的。”
猫儿点头,样子格外认真:“那你不许娶玥姬,我看见她就想捶她!”
银钩一愣,悄然笑弯了眼角,伸手将猫儿抱入怀里,满足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朴实气息,哑声道:“不娶,我只娶你一个。为你险些折腾掉一条命,若我敢再娶,可能就得先为自己准备好棺材才行。”心里却想,若知道玥姬能将猫儿逼回来,他就应该早点儿用八抬大轿将玥姬请来。
猫儿咯咯笑着,欢实起来,嗓子哑得厉害,身子更如同变形车轮般吱嘎作响。她难受地咽了咽口水,晃了晃酸楚的小腰。
银钩一把抱住摇晃着小蛮腰的猫儿,哑声道:“别动,还嫌腰不够酸是不是?”
猫儿不动了,满眼崇拜地望着银钩:“银钩好厉害,学医了?怎晓得我腰酸?”
银钩抽搐着嘴角,哄骗道:“知你莫若我,你我夫妻,自然连心。以后你要改口叫我夫君,可懂得?”随即眼睛一眯,阴森森地说“那个叫什么郎的让他滚远点,休让我听见他叫你娘子,否则割了他的舌头!”
猫儿纠正:“他叫岚琅。”拾起银钩的手,将那两个字写下“喏,是这两个字。”
银钩惊喜地问道:“猫娃,识字了?”
猫儿点头,挺了挺妖娆绽放的胸部,得意扬扬地道:“那是,我现在认的字可多了,都会写银钩两个字了呢。”
银钩困难地转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猫儿的骄傲之处,怕猫儿初尝雨露的身体吃不消。他生硬地伸出手,沙哑道:“来,写写,我看看。”
猫儿乖巧地趴过来,用手指一笔一画地认真写着。
银钩捏了捏猫儿的脸蛋,夸奖道:“真厉害。”
猫儿完全不客气地接受赞美:“我也这么觉得呢。”
银钩胸腔震动,开怀大笑。
猫儿见银钩笑自己,伸手就去捶!
银钩虽没有躲闪,猫儿却是捶得手上一痛。她闷哼一声,疑惑道:“怎么这么疼呢?”
看过猫儿以为自己是铁拳无敌一通乱捶的样子,银钩笑得险些背过气去。
猫儿被银钩笑恼了,又是一拳头捶去,大喝:“银钩!”
银钩面色一白,猛地咳嗽上了。他将头隐入浴池,搅动水波,将唇边那抹残红冲净,这才蹿出水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猫儿媚笑。
看见银钩那苍白面孔时,猫儿便吓得慌乱了手脚,急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去抢‘因果’,是因为受了内伤吧?”
银钩抬手抚上猫儿担忧的小脸,摇头笑笑,继续玩命地哄骗道:“怎么会?是猫娃的拳头太厉害了,果真天下无敌,铁拳第一。”
猫儿立刻纠正:“不对,是铁拳无敌,天下第一!”
银钩配合地做出星星眼,崇拜道:“对,是铁拳无敌,天下第一!娘子可要保护好相公,别让他人欺负了去。”
猫儿慎重点头:“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把他揍成肉馅!”
银钩勾起唇角,抱紧猫儿,虽说这个小东西总能将自己气得半死,但若真有事情,也还是她站到自己面前。那日与太子在酒楼相聚,见她将岚琅扯到身后护着,他怎么就那么想活剐了岚琅呢?那小子竟一口一声地唤着娘子,明显冲自己叫嚣。只有这小东西不知人心险恶,还拿那岚琅当朋友相处。不过,既然那小子想和自己玩,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斤两!
猫儿回抱着银钩,将头窝在他颈窝处,心疼着。她知道他一定是受了内伤,却故意隐瞒自己。猫儿突然后悔了,要是跟娘娘学些医石药理该多好,为什么技能这种东西都是到用时才嫌不够呢?
猫儿感叹,眼睛落在银钩颈项间的红色草莓上,脸一红,心跳加快,喃喃地问:“银钩,你说的‘若是擦肩,只当不识’,我一想起,心口就痛。”
银钩的手指留恋着猫儿的细腻,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却是扼腕似的自嘲道:“我说过的狠话,发过的毒誓,在你身上哪样见了效?猫娃一宽衣解带,我就没了骨气。只是再也不要如此气我,男人若真伤透了心,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地绝情。”
猫儿举起拳头:“十头牛再加上我,一定能拉得回!我可是”
银钩宠溺地捏住猫儿的鼻子,接着猫儿的话说道:“铁拳无敌,天下第一!”
猫儿憋红了脸,点头咧嘴笑了,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银钩松了手,在那红唇上轻啄一口,复又将猫儿抱入怀里,用生命感受着那份柔软。
猫儿回抱着银钩,幸福得眼都眯了起来,若偷酒的醉猫般憨态尽显,惹人怜爱。猫儿想起银钩曾经说过的话,疑惑地问:“对了,银钩,你怎么说我对你有救护之恩?”银钩在猫儿臀部一拍,划起水波阵阵,挑眉道:“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猫儿疑惑,使劲地盯着银钩看,也没看出个门道。
银钩装作叹息,提示道:“花蒲村。”
猫儿眼睛睁大一分。
银钩接着道:“两只鸟儿。”
猫儿眼睛又睁大一分。
银钩单手抚额:“怎么这么笨呢?”
猫儿瞪:“银钩,你找打!”
银钩讨好地一笑,非常不情愿地继续提醒道:“还记得你曾为一个小男孩用草药医治腿伤吗?你还抢了别人的花环给小男孩带上,只说他是你的新娘。”
猫儿陷入疑云,就在银钩眼巴巴的等待中,猛然一拍浴水,大喝道:“你就是与我家大狗抢狗食的狗儿!”
银钩原本激动的情绪瞬间瓦解,抽搐着嘴角道:“能不能不提和狗抢食那件事儿?”
猫儿却激动地抱住银钩,欢实地叫嚷道:“狗儿,狗儿,真是你!”
银钩在窒息中努力吸气道:“当初抢了狗食,却差点儿被你打死。”
猫儿无辜地松了手:“那时你还不是我小弟,我当然不能照顾你。”随即疑惑道“不对啊,我记得你那时候也不是很高啊,感觉上好小。”
银钩亲昵地用唇蹭了蹭猫儿的小嘴,沙哑道:“我那时候还没发育好,你看,这身高都是后两年蹿起来的。而且,你那时救的不仅是我的腿伤,还有我生存下去的信念。”
猫儿不好意思了,躲闪起来。
银钩喃喃诱惑道:“别动,让我亲亲。”
猫儿在银钩的亲昵中红了脸,心跳越跳越快,忙躲开,喘息道:“不行,这么亲下去,我的心要跳出喉咙了。”
银钩眯眼笑了,爱怜地抱住猫儿,摩擦她的背脊,犹如安抚小动物般温情。
猫儿呼吸顺畅了,才道:“银钩,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多大呢。”
银钩亲昵地说道:“我长娘子四岁,即将二十。”
猫儿又问:“那你为什么去了花蒲村?后来又为什么不告而别?”
银钩反问:“把你的终身托付给一个不清楚过去与未来的人,感觉惶恐吗?”
猫儿眨眼:“你是银钩啊,马上二十岁了,怎么说不清楚呢?”
银钩璀璨一笑:“甚好。”
猫儿被绕迷糊了,却没忘自己的问题:“你还没说为什么去了花蒲村?后来又为什么不告而别?”
银钩亲昵地靠近猫儿,眼含风情,唇微张地诱惑道:“如此美色当前,你还想问吗?”
猫儿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说拉倒。”
银钩环住猫儿,用鼻尖亲触着猫儿的鼻尖:“去花蒲村是因为被人追去,离开亦是因有人追来。
“我后来才知道花蒲村闹霍乱,也去花蒲村寻过你,却见村子因山体滑坡被封了。那时也曾以为你已去了,但原本牵连并不多,只是在伤心中有些惋惜而已。
“可我又觉得你不会轻易死去,便在酒泉镇打听一番,晓得一个眼睛圆圆的小泥娃娃曾拳打众小孩,恶霸得很。我猜想,那人便是你,不会错。虽不知你去了哪里,但没死就好。
“后来,你来了皇城,让‘肥臀’在我店里撒欢尿尿,我便在心里暗道,如此有趣的娃娃,怎么可以轻易放过?既然你来到我身边,就断没有让你离开的道理。瞧,猫娃现在不是在我怀里吗?”
在银钩的款款呢语中,猫儿仿佛受到了蛊惑般向银钩贴去。银钩难得好心地提醒道:“会腰痛的哦。”
猫儿大义凛然:“我不怕痛!”
银钩笑成了狐狸样,既然猫娃不怕痛,他又何必做君子呢?昨晚是酒醉猫儿,今日是生龙活虎的大虫,他的娇妻,还真是憨态可爱,靡丽多姿。
晚风徐徐吹动酒香,将那郎情妾意缠绵得悱恻异常。
浮华阁里仍旧歌舞升平,与外界的兵荒马乱形成强烈对比。有人买醉,有人买笑,有人高歌,有人嬉闹。
二楼好风景处,沙影重叠,勾画人影绰绰。
猫儿穿着与银钩同样花色的艳丽女装,赤足散发,懒散地依偎在银钩怀里,有些犯困地享受着银钩的喂食活动和偶尔的窃吻行为。
忽闻大厅里一阵躁动,在一团委靡小调中突然响起一个异常愤怒的清脆声音:“猫儿,你给我死出来!”
猫儿一个激灵坐起,一拍有些困意的脑门,暗道糟糕,把岚琅给忘了。
猫儿趴在栏杆上的身影与岚琅正好打了个对脸。岚琅一抿唇,推开阻拦他的人,噌噌蹿上二楼,一把掀开那旖旎的层叠纱帘,将眼烙在猫儿与银钩身上,仿佛要烧出两个窟窿般愤怒。
猫儿觉得自己不太仗义,对岚琅咧嘴一笑,抱歉道:“那个我来找银钩,忘了时辰,你别生气哈。饿了吧?这里有东西,在这儿吃就行,还有屋子,我们也在这儿睡了。”
银钩微眯着桃花眼,将岚琅的愤怒看在眼中。他笑盈盈地揽住猫儿的小蛮腰,亲昵地将猫儿抱入自己怀中,用肢体宣告着所有权,还沙哑暧昧地唤道:“娘子倒是毫不客气。”
猫儿转头:“你不许?”
银钩风情地一笑:“娘子说了算,吃住皆可,要姑娘服侍也没有问题。”转而唤道“来人啊,找两个姑娘陪这位岚公子。”
老板发话了,老鸨忙招呼两位姑娘过来。
岚琅气得不轻。他虽有心计,也够手狠,但毕竟不是银钩那个级别的对手,在两位姑娘的手搭落腰际时,整个人瞬间暴起,掉头,大步跑了出去。
猫儿眼见岚琅跑了,忙起身去追,却是穿不惯女装,一下子摔了下去,还张牙舞爪地用手一扯,只听嗖的一声,猫儿眼前就出现了两条裸的大腿。
原本热闹的欢场瞬间变得落叶有声。
在万籁俱寂中,岚琅的身子定格了。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裤子,却从的双腿之间看见猫儿紧紧抓在自己裤子上的那只手,只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轰地冲上脑袋,让他在下一刻发出鬼嚎般的号叫:“啊”猫儿一个高蹿起,忙捂住岚琅的嘴,用蛮力将其拖进层叠纱帘中。
反应过来的岚琅死命挣扎,却在瞧见银钩那饶有兴趣的目光时霍然不动,僵硬着手指将裤子提上。
猫儿见岚琅不再挣扎,才小心地放开手,咦了一声道:“裤子提上了?”
岚琅攥紧拳头,惨白了脸。
银钩笑睨着猫儿,问:“他腿可有我腿白?”
猫儿认真回想,蓦然发现银钩笑得异常危险,忙摇头道:“没没看清。”
银钩伸手,将猫儿扯入怀里,轻捏猫儿鼻子:“冒失。”
猫儿冲岚琅道:“岚琅,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来,我们吃果子,可好吃了。”
岚琅现在的心情已经很难形容,他不想掐死猫儿了,反而想掐死自己了,最好是将自己的血肉一块块卸下来后,再狠狠捶烂!
他看得分明,猫儿颈间有吻痕,那是属于银钩的痕迹,而此刻银钩貌似大度地挽留自己,实际上是变相地折辱自己!他不但要自己败得一塌糊涂,还如此侮辱,好狠的手段!
岚琅的心思起起伏伏间,脸上颜色白了黑,黑了白,最终一抬头,冲猫儿笑道:“好,我就先住在这里了。”
银钩轻挑起眉梢,斜睨了岚琅一眼,唇边勾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岚琅笑意吟吟地望着银钩,两人眼中的光束有着利器所不能媲美的锋利,在猫儿没有察觉的空隙中,拼杀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毒素。没有人知道银钩与岚琅,到底有何种过节,却隐约感觉到,绝对非同一般。
猫儿一抬头,两人忙别开相互搏杀的眼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岚琅拿着猫儿递来的水果,轻声笑道:“原先只听说过银公子‘风流钩月’,三国各处皆有红颜知己,不知这次要在离国逗留多久?”言下之意,自然是提点猫儿,让她明白银钩有多风流。
银钩用袍子盖住猫儿的小脚,这才懒洋洋地回道:“红粉已是过往点缀,家有悍妻怎敢处处拈花留情?”
猫儿圆滚滚的眸子转来,有些不悦:“我是悍妻?”
银钩忙拾起一颗葡萄塞进猫儿小嘴,软话道:“我喜欢悍妻。”
猫儿托腮,抱腿,认真道:“我觉得自己很温柔。”
银钩有些无语,开始不明白温柔二字做何解释了。
猫儿见银钩面露狐疑,便一把揪住银钩的衣袍,瞪眼大声问:“你说是不是?”
银钩忙点头,伸手抚摸猫儿的发丝,给予肯定:“非常温柔。”
猫儿笑了,松了手,又乖巧地趴到软毛地毯上,猛攻糕点。
岚琅觉得猫儿和银钩在一起的画面诡异得非常刺眼,也对他们的相处模式有些诧异,心思一转,又挑起事端道:“银公子,那日在酒楼,看猫儿受辱,你怎不出手相助,还是另有隐情?”
银钩笑睨着岚琅,不温不火地道:“既然岚公子都出手相助了,银某立于一边收拾残局就好。不过岚公子的娘子之称,听在银某耳朵里,还真是有几分刺耳。”
岚琅无辜一笑:“我与猫儿一路行来,同吃同住,自然亲近异常,若礼数不周,还望银公子见谅。”
银钩提杯饮酒:“我这人素来小气,怕是很难见谅。”
岚琅低头为自己倒酒,决计不让人道:“那还真是银公子的气量问题。”
银钩挑眉魅惑一笑:“哦,我怎么觉得这是岚公子的人品问题?”
岚琅倒酒的手一顿,倾撒出几滴佳酿:“银公子,好锋利的牙。”
银钩低笑道:“这也是日后磨炼的,我像你那般大时,绝对没有你此番伶牙俐齿。看岚公子此番厉害,到了我这个年纪,怕是连骨头都啃得动的。”
岚琅手指攥紧,脸色苍白,却是斗不过银钩,只得用迂回政策,唇角绽着微笑,卖乖地将剥了皮的果子递给猫儿。
猫儿有些犯困地伸手接下。
银钩却轻轻一拍猫儿的手,让那果实弹起,以唇接住,抬起猫儿的下颌,低头,以袖遮挡,嘴儿对嘴儿地喂到猫儿口中。
猫儿脑中的弦噌地断了,脸似红霞遮面,烧成一团炙热,小脑袋噌地钻进银钩怀里,便再也不肯露脸。
银钩瞧着憨态可掬的羞涩猫儿,伸手将他娇俏的红脸娘子抱起,赤足踏在软垫上,含笑道:“岚公子随意,银某家中急事,先入寝了。”
银钩的话说得隐蔽,但凡是长了脑袋的都能听出他此话中的风流意思。岚琅攥紧拳头,紧抿着唇,水灵灵的眼睛盯在银钩背脊,若狼般狠戾,若蛇般阴毒!
曲陌犹如狂野的狮子般将猫儿揽入怀中,炙热滚烫的唇舌急切攫取猫儿口中的柔软,仿佛只有那份温热才能缓解自己身体的寒,才能让自己极度惊恐的灵魂归入体内,才能证明存在的永远。
天色未亮,猫儿虽眷恋着银钩怀中的温暖,但算着花耗所说的攻城时间,终是满身吻痕地爬起。银钩胳膊一揽,将猫儿重新抱入怀中,眼也不睁,性感沙哑地问:“去哪儿偷腥?”
猫儿蹬了下小腿:“我去打听打听耗子的事儿,怎么觉得这心里不消停呢?”
银钩张开一只眼睛,有些蒙眬地望着猫儿,嘟嘴道:“抱着我,还想其他男人,你找拾掇。”
猫儿龇牙:“银钩,你找揍!”
银钩的另一只眼睛瞬间睁开,耍赖地抱住猫儿,若小熊般蹭着:“娘子越发神勇,为夫的身子怕是吃不消了,可否温柔些?”
猫儿被逗乐,银钩趁机挠着猫儿的痒痒肉,两个人在被窝里就闹上了。
银钩抱住猫儿的腰身,细细摩擦道:“猫娃,这几天别出去了,耗子的事儿我给你打听,包君满意,如何?”
猫儿刚要表态,却听吱的一声,有点儿类似鸟叫的短促声音响起。银钩打了个哈欠,那丝被从胸部滑到腹部,整个人若醉卧酒乡的妖孽般爬起。
在猫儿直勾勾的注视下,他毫不在意地暴露着自己的性感,还骚包地扭了下屁股,回头一笑:“猫娃娘子再睡会儿,为夫我去去就回。”
银钩前脚刚走,猫儿就狠狠擦了擦泛滥的口水,从被窝里爬出,套上夜行装,出了浮华阁,趁黑向皇城摸去。
其实,猫儿是想跟着银钩,但猫儿的脚程绝对比不上银钩的轻功。那人一出屋子就没影了,猫儿只能用“肥臀”的四条腿代替自己的两条腿去跑。
猫儿有种感觉,此刻银钩急走定然和皇宫内的事情有关,虽然她不问,他不说,但谁还不在心里衡量几个来回?
猫儿晓得银钩定然是有难处才不说的,虽然她不知道银钩在做什么,但她就是信任他,信任得可以不闻不问,嘿嘿但却不能不想。
因和银钩和好如初,或者说是更上九层楼,猫儿心情极好,骑在马背上,有种想要哼哼小调的冲动。
天气很冷,冻得猫儿小手通红冰凉,也将她愉快的小调僵硬成几个颤音,吓到了偶尔早起的人们。
猫儿直奔皇宫,由被花耗属下看守的正门进入,还没等靠近动乱之地,就已经听见里面传出铁器搏杀的声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越发令人觉得刺耳,就仿佛脑袋里被生生敲进了一块又长又细的冰溜般难以忍受。
猫儿快马加鞭,迎风踏血奔驰,果然在龙颜殿外看见血拼一起的众人。
那血,在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流失,将一具具原本鲜活的生命变成石灰,不再鲜明如昨。
花耗手持战刀正与太子手下的猛将交锋,一招一式间皆关系着整个朝野的颠覆。猫儿策马而立,并不上前。虽然她不是来看热闹的,但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等着,等着这场厮杀结束,等着花耗胜利的消息,因为,那是花耗所想。
在曙光一线前的黑暗中,静静而立的猫儿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那黑色的夜行衣融在黑夜里,仍是沧海一粟般渺小。猫儿觉得,自己似乎只有在山野间奔跑时,才算得上霸王。
两方人马厮杀,在势均力敌中战到两败俱伤。猫儿策马奔出,想要换下花耗,却为那一隅白衫而止住了脚步。
在这渗透血腥的夜色里,曲陌的白色身影看起来极其异样,犹如不曾飘落的雪花,薄凉,冰人,又隐约含有久候之意。
这种感官很复杂,一如猫儿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因为在曲陌出现的前一刻,她仿佛就在寻找他的身影,而且是等着他的出现。然而,当曲陌真的出现,又冷了猫儿的心,不再刺痛,也不好受。
猫儿只觉得很多的迷雾都在瞬间拨开,却又被新的迷雾包裹。
曲陌只是淡淡一扫,所有拼个你死我活仍旧不愿服输的两伙人便被轻松拿下,简单得有些不真实。然而,任谁都看得出,曲陌所带的人虽不多,但无一不是绝顶高手,根本不是这些普通士兵所能抗衡的对手。若这些士兵未曾受伤,不曾如此折损,不曾如此绝望,不曾经历刚才的拼死厮杀,也许,会有所不同。
天,护着曲陌。
猫儿,也护着曲陌。
第一次,猫儿觉得她有些对不起花耗,因为她晓得老皇帝病危,也最清楚曲陌决心让天下大合。她在隐约间觉察出事情不简单,但,她亦不愿破坏,所以,只能亏欠花耗的保家卫国。
猫儿懂得,擒贼先擒王,所以,当她看见曲陌的属下将太子与花耗纷纷拿下时,亦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看着曲陌如何一步步走向天下大合。
太子被押解,唇角猩红,犹如厉鬼般嘶吼道:“曲陌,本宫是太子,你胆敢押解我?你这是造反!造反!要你诛九族!”
曲陌点墨的眸子投去,古井般无波,大海般深沉,看不出任何喜怒地说道:“你逼宫之时,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太子嘶哑大笑:“哈哈曲陌,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你想要皇位,别以为本宫看不出来!你这就是等着我们乱呢,等着反扑一口,啃掉我的血肉!你就是狼!狼子野心!好狠啊!”花耗虎目怒瞪,一直保持沉默。
曲陌优雅地转身,其属下推开龙颜殿大门,曲陌掀袍而入,命属下将太子与花耗等将领带入。
猫儿跳下“肥臀”悄然跟去,却被曲陌的护卫拦下。猫儿望着曲陌的背影,曲陌仿佛有感应般回头,在血流成河中露出温润笑颜,若皑皑白骨中堆砌起的一盏小灯,有些诡异,有些温暖。
然而,猫儿却被那笑禁锢了自由,仿佛生生被套上了一圈无形的绳索,勒得有些喘息不上来。因为那笑,她已经承受不起。
侍卫放行,猫儿低头跛足跟入,也不靠前,而是站在一根柱子后面看着,就仿佛一个听书人般置身事外,安静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猫儿第一次正面看离帝,只觉得他好老,老得两鬓斑白,面上皱巴巴的,而且还有些大小不一的黑褐色斑点布满了死灰般的面孔。
离帝的身子全部倚靠在龙椅上,若非有宫女搀扶,怕是没有一分力气支持。离帝目光浑浊得犹如泥潭,嘴唇因中风而歪斜,干涸中起了一片死皮,仿佛极度渴水的人般那样虚弱,却又若无欲无求的木头,除了那份没有烧毁的存在,便不剩任何东西。
猫儿觉得那个人已经失掉灵魂,仅剩一具傀儡空壳。
离帝并没有因为众人的进入而惊怒,或者欢喜,他仅是困难地转动那双浑浊的眸子轻扫众人。若非仔细观察,那眼睛转动的速度几乎不察,缓慢得堪比蜗牛。
在众人低呼圣上时,曲陌身子豁然一转,在红尘中绽出芳华绝艳,面对众人,将袖中圣旨取出,递给一旁同来的宰相。
宰相将圣旨张开,大声朗读
每个人皆因圣旨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仿佛被大冰坨砸脑般,呈现出不同的呆滞。
猫儿更是吃惊不小,连小嘴都不自觉地张开。她长时间吸着冷空气,即使这样,也不能消耗这份圣旨所轰起的平地惊雷!
猫儿望着仍旧如莲般淡雅安静的曲陌,努力吸收着听到的话,洋洋洒洒的咬文嚼字中,猫儿只是懵懂地明白了个大概。
圣旨说,曲陌是离帝的第九子,是唯一遗落民间的龙子。因此,赐封号为“九曲一陌”彰显其尊贵身份。曲陌不争浮华,怀仁大度,文武双全,治国有方,堪称德功天下,实乃国之储君人选是也。
离帝自知身体微恙,太子又荒淫无度不成大器,特将龙位传给第九子,恢复其姓氏真身,命朝中大臣辅佐其登基,若有人质疑,立斩便是。
宰相将曲陌的生日时辰以及离帝宠幸其母的日子公布于众,亦说明曲陌确是曲夫人所生,但曲夫人与曲老爷并无夫妻之实。曲老爷为离帝将龙子保护羽翼之下,原因则是太后不喜民间女子入宫为妃,故而藏于市井。众人皆知离帝宠信曲陌,无一官半职却准其御前行走,便是此中原因。
宰相大人宣读完毕,将圣旨高举,率先向曲陌跪拜:“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受太上皇所托,定然全力辅佐吾皇顺利登基。”
随同曲陌而来的大臣自然跪拜,皆宣誓效忠。
太子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满头是汗地尖声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骗子,是骗子!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本宫才是太子!本宫才是储君!本宫将是皇帝!你们休要骗我!”
在太子的歇斯底里中,曲陌弹出一颗珍珠,点了他的哑穴,只吐出两个字:“真吵。”
太子被曲陌的属下强行压制到地上,跪拜。
花耗瞪着虎目仍旧顽抗,不肯跪拜。
曲陌把玩着手中的圆润珍珠,深不见底的眼睛扫向花耗,在无波澜中赫然有种无法抵抗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只觉得低矮半分。
曲陌说:“战衣将军,今日你可以不跪拜孤,孤允你不服,不从。你且睁开心眼,待明白一国之重在于‘合’时,再来跪孤。”曲陌的话不轻不重,不怒不躁,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人心,深深地烙下痕迹,令人颤了身体,屏了呼吸,永不可除去。
曲陌手指轻挥,示意众人退下,轻轻转身,望着离帝,背影竟有些疲惫。
太子谋反被压入天牢,花耗因护驾有功放其自由,择日犒赏。一晚的浴血奋战让花耗有些错乱,甚至没有发现猫儿就隐身在自己周围。
猫儿本欲随众人悄然离开,却听曲陌唤道:“猫儿,过来。”
猫儿脚步一顿,心思东扯西拉地,仿佛在南北两极中拉扯,终是没有拒绝曲陌的勇气,而且,她觉得曲陌的背影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有些说不上的孤寂。
大门被关上,屋子里仅剩下曲陌、猫儿和瘫在龙椅上的离帝,气氛格外怪异。
曲陌缓缓转过头,望向猫儿,轻声问:“为什么躲着我?”
猫儿忙摇头:“没,没有。”
曲陌垂下眼睑,呢喃道:“你也学会说谎了。”
猫儿的脑袋僵硬在脖子上,有些困难地转开头:“我我不想躲着你,就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猫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祝曲陌与香泽公主百年好合,只是这话在喉咙中转了又转,只觉得若强饮下黄连般难受,终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虽然她和曲陌的感情已成为过去,但并不可能一刀斩断,毕竟,他们不是因不爱才分开。
曲陌抬头,眸子深深投入猫儿眼底,重复着猫儿的话:“不知道说什么?”
猫儿咬住下唇,低垂眼睑,不看曲陌。
曲陌眼中划过痛楚,紧紧盯着猫儿,沙哑道:“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何娶香泽公主,又何故对你承诺?”
猫儿的背脊僵硬,仍旧紧紧咬着下唇,不说,不问,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那何必再去挖开过往的纷乱,细品其中痛楚,或者甘甜?她的未来已经承诺给银钩,就不会变。她今日跟进来,亦是因为心中悬念未解,只是,此刻众人退出,到那最后公布真相时,她又后悔留在此地,好生矛盾。
曲陌久久地凝视着猫儿,终不见猫儿抬头看自己,他瞬间转身,面向观看着这一幕的离帝,声音若重冰砸下,有着掩饰不住的讽刺嘲弄:“曾经,你一手为天,如今内忧外患,在众叛亲离中窘迫至此,一代枭雄瘫于皇椅,你是否为曾经的龌龊行径懊悔?”
离帝死灰般的脸终于寸寸转过,眼中亦划过恨意。
曲陌缓缓勾起唇角,像曾经听见曲老爷子护驾仙逝般笑着,一步步登上那不可侵犯的阶梯。原本沉寂的双目隐见赤红,使那张温润的容颜看起来若厉鬼般毫无温度,那声音更若修罗般狠绝:“皇家掩盖下的皑皑白骨,便是真相!你强暴娘的时候,是否想过她是自己恩人的未婚妻子?你以为受你恩宠就是天大荣耀?你以为所有女人都应该跪在你的脚下?你应该知道,娘是恨你的,爹是恨你的,我更是恨你的!
“你强要了娘,却不接她入宫,在玩弄后弃她如敝屣!
“爹娶了已有身孕的娘,待我更胜亲生,亲手扶我走路,教我第一个字,训斥我为人的道理,你却传他入宫,将他乱刀砍死,让我无法尽孝道。
“娘终日以泪洗面,你却借慰问之由强占了娘身。娘不忍世辱,自缢随爹去了,将偌大的家业担负在我一人肩上。
“没有娘给予的温暖,没有娘陪伴的欢笑,你却以恩人的嘴脸将我留在身边,当真以为我不知一切缘由?
“世人说你宠信于我,偏偏不晓得你是如何仰仗我充盈国库!如何利用我安定邦邻,联谊他国!世人皆说离帝仁义,却不晓得一个女人是如何恨你入骨!
“你如今反手被噬,尽享众叛亲离逼宫之苦,眼见国将不国,你是否能体会他人只求平和之愿?都说国破家亡,今日让你感悟,何谓家亡国破!”
曲陌笑着接近离帝,若把玩生命般轻巧残忍,一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释放,冲破他的意志牢笼,刺破平静表象,吞噬一切残骸!
离帝一直混沌的老眼霍然一利,犹如凝聚了最后的生命般,手指灌穿全力击向龙椅扶手!
猫儿呼吸一紧,瞬间扑向曲陌,以极快的速度抱住曲陌的腰身,将自己的后背朝向龙椅扶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曲陌的性命!
当猫儿突然扑向曲陌时,曲陌的心霍然收紧,原本狰狞的仇恨瞬间平息,所有翻滚的恨意变成刺骨冰寒袭向自己体内,生生刺痛了神经!
那轻巧的弹簧声响过,曲陌的手指颤抖着抚向猫儿背脊。
猫儿则是扭了扭小腰,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拉着通体冰凉的曲陌往一边靠去,碎碎念着:“好险,幸亏我们上次跑进来时一不小心触动机关,把那冷箭放出来了,不然今天真的要被穿成糖葫芦了。靠边,靠边,那扶手右边不晓得还有没有冷箭,等我去敲敲呜呜呜”
曲陌犹如狂野的狮子般将猫儿揽入怀中,炙热滚烫的唇舌急切攫取猫儿口中的柔软,仿佛只有那份温热才能缓解自己身体的寒,才能让自己极度惊恐的灵魂归入体内,才能证明存在的永远。
猫儿突然被曲陌吻住,脑袋轰然一乱,变成空白,瞪着圆滚滚的猫眼,忘记了反应。
曲陌的狂乱渐渐平息,见猫儿睁着清澈圆眼望着自己,只觉得那小样子越发靡丽可爱,心弦抚动,哑声柔情道:“闭上眼睛,猫儿。”
猫儿仿佛受了蛊惑般闭上眼睛,却又瞬间张开,惊恐得如同兔子般撒腿就往外跑,口中大喊:“我是银钩娘子!我是银钩娘子!”
曲陌哪里允许猫儿临阵脱逃?他将自己的一切秘密与猫儿分享,他坦诚自己的所有心绪,为的就是不让猫儿怕自己,疏远自己。今日,当猫儿的小身体将自己环绕,为了自己不顾生命时,他便已经将心全部交付,此生欲与猫儿同存。
若银钩是猫儿夫婿,那自己又是谁?自己百般周旋,虽娶了香泽公主却无夫妻之实,独独这颗心落在猫儿身上便无法放开。虽然银钩阴差阳错娶了猫儿,他又在百般无奈中娶了香泽公主,但这个错误不可永远继续下去。他要让猫儿明白,谁才是她最初与最终的归属,谁才是那个可以牵她小手同看斜阳的人
腥臭扑鼻的天牢里,已经失去生存希望的囚犯犹自哼哼着,仿佛这样便不用再忍受暗无天日的刑罚。
刚被关进来的太子不肯接受这由天入地的急剧转变,仍旧声嘶力竭地拍打着粗重木栏杆,赤目大吼:“本宫是太子!本宫是储君!终将坐上皇位!你们这些贱狗还不速来放本宫出去!满门抄斩!满门抄斩!”
摇曳的火把下,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影无声走进。若非看见映在墙上的影子,定会以为那是索命幽魂。
太子猛然看见那人,竟吓得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再一细看,这骄纵脾气瞬间弹起,大喝道:“哪个死人敢吓本宫?”
一声嗤笑传来,那嘲弄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一只修剪得非常漂亮的素手伸出,扶持着斗篷帽檐,露出祸国殃民的魅惑容颜,睨着一双璀璨流光的桃花眼,微挑着淡粉柔唇,调笑道:“太子殿下,别来有恙啊。”
太子一见来人,当即伸手去抓,急切地道:“银钩,快救本宫出去!”
银钩站在原地,冷眼瞧着太子的手指在离自己一寸之处来回抓挠,却永远都触碰不到自己时,终是呵呵一笑,说道:“太子殿下,您这手挠得真像讨好的贱狗,看起来啊,怪有趣儿的。”
太子原本企图拉扯住银钩的手指一僵,猛地收回,负手而立,怒声道:“银钩!你是来嘲弄本宫的?”眉头微皱,人又瞬间扑到木栏杆上,恨声嘶吼“是你!”
银钩轻挑起眉眼:“太子倒也不是太笨,转了二百来个弯后终于明白,确实是我。”
太子掐在木栏杆上的手寸寸收紧,额头暴出青筋,眼瞪暴戾,咬牙道:“是你怂恿本宫逼宫!是你说父皇体魄康健,在位三四十年不成问题!是你说边关战事吃紧,父皇并无反扑之能,非我不可担此大任!这一切都是出自你口!这一切都是你所谋划!”
银钩轻佻一笑,优哉道:“看来我几句话的作用不小,竟让太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正所谓君子一诺千金,指的怕就是我这种人吧。”
太子大吼:“你个贱人!不要脸!”
银钩也不怒,只是用手扇了扇鼻子,说:“太子好大的火气。我初来天牢,觉得这味道实在难闻,没想到太子的嘴比天牢里长期不打理的粪池还臭,真让我有些后悔来此一叙。不过,在你死之前不来气气你,我又不甘心,唉好生难为啊。”
太子气得浑身发抖,仿佛要将眼睛瞪出来般用力,字字带着恨意地吼道:“你为什么害我?!”
银钩无辜地道:“怎可说是害你?只能说是帮衬你一把,让你这孬种也叱咤风云一回。当你举兵逼宫时,不是很威风吗?啧啧虽然你举兵后才晓得离帝命不久矣,但你敢说自己内心不欢喜?以你此种歹心,即便下地狱,亦是要受扒皮之苦,油煎之难,慢慢煎熬着吧。呵呵就不知道地府里的魂儿能不能再死上一回?”
太子一口鲜血呕出,手指犹如厉鬼般紧紧抓在木栏杆上,仿佛要掐入银钩血肉。
银钩嗤笑道:“吐血了?怎么才吐血,害我以为自己功力不够呢。”
太子从带血的牙缝中挤出僵硬之音,难得执著地想得到答案:“你为何害我?”
银钩把玩着腰间美玉,终是好心地回道:“不可说害,只是让你提早死去罢了。无论早晚,你这条命是留不得的。皇位,更是窥视不得。”
太子死死盯着银钩:“你与曲陌是一丘之貉!”
银钩感慨:“你怎么才反应过来?真是个愚笨的脑袋,不可救也。还是早死早投胎,了结了这辈子的悲哀吧。”
太子腹部一收,胸脯一鼓,一口鲜血扑地喷出。
银钩闪身躲开,啧啧道:“幸好没喷到我身上,不然我家猫娃娘子可是要担心了。”语闭,原本含笑的眸子霍然一紧,若宝剑出鞘般锋利,直刺入太子眼底,沉声道“你且记得,当日酒楼你所调戏的跛脚之女,便是吾妻!他日你入土时,我定然挖出你男根,让你尸骨不存!”
太子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过自己万般下场,唯独没想过自己死后会被人挖坟,砍下男根,如此这般,简直是奇耻大辱!与那阉狗又有何样?
太子的身子瑟瑟发抖,原本高涨的气焰瞬间扑灭,剩下的只是通体冰寒,与止不住的恐惧之意。
他曾以为曲陌是狼,此时方知,银钩却是最阴狠的鬼!
银钩享受地看着太子惊恐的样子,低低笑道:“你放心,即便你认为银钩是卑鄙小人,但此小人却是说到做到之徒。你且放心去吧,别让我等得太久,毕竟皇家颜面还是要顾的。不能在此之前下手,对于我而言,已经是痛苦之事,你若还忍心让我苦等,就是不应该了。”
太子连日绷紧的心弦瞬间崩裂,又喷出一口血,身子后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子不断地抽搐,在极其恐慌中死不瞑目。都说人死一了百了,但太子却是魂魄不得安宁,自始至终都游荡在被银钩威胁的恐慌中,只因曾调戏了银钩娘子,那个跛脚的女人。
银钩搭上斗篷帽檐,悄然无声地离去。一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在太子下葬后,挖出其坟,割其男根,丢了喂狗。
此太子,便成为离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没有男根的殿下。
原本动荡的朝野在曲陌的铁腕力压下恢复了平静,其过程可谓是血染山河。但史记中只会记载这位君主的英明决策是如何复兴百家,安邦定国,一统天下的!
猫儿被曲陌留在皇宫,直接住进了凤舞宫。凤舞九天,顾名思义,那是历代皇后的寝宫。
曲陌不允她说话,竟无赖地道:“若还说你是银钩娘子,我便多亲你一次,只当猫儿应了此事。”
猫儿对曲陌那似笑非笑的威胁绝对当真,虽然她不晓得为什么曲陌会和自己如此赖皮,但却被曲陌那天子威严震慑到,愣是没敢出口叫嚷。
宫中正乱,曲陌忙着整顿事务,颇有意味地望了一眼猫儿后,便去大殿处理国事。
猫儿被里外三层的侍女围着,又是沐浴又是打扮。
猫儿任众人装扮,脑袋中渐渐弄清了一切因由。她明白娆国为何迟迟不发兵支援离国,那定然是曲陌给离帝制造了假象,却又故意拖延,至使离帝心思枯竭,油尽灯枯。
她也不禁开始怀疑,太子造反是不是也是曲陌在幕后推波助澜?
那花耗呢?他叛变的证据是不是曲陌栽赃?只为让他在最适当的时候,举兵入宫?香泽公主传来信笺,说离帝要杀花耗,会不会也是一种离间?曲陌洞悉了花耗的铮铮铁骨,利用花耗的兵马来与太子正面冲突,好在两败俱伤中坐收渔人之利?
猫儿将一幕幕联系起来,只觉得曲陌的心藏得好深好深,确实不是她能触及的深井。那云淡风轻之间,竟将每个人都算计了进去,而自己在其中,又担任了何种角色?
猫儿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整个人静得没有一点儿声响。
众侍女将猫儿装扮好,在一顿阿谀奉承的赞美之后,才将猫儿安置到巨大的喜床上,纷纷退出屋子,关上大门,守候在屋门外。
猫儿见侍女一撤出,原本毫不反抗的身体瞬间弹起,灵慧的眸子里也含了丝狡黠笑意,起身就要往窗外爬,可头上无比沉重的金凤却令她失了准头,左脚一个不吃力,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朝那窗沿上撞去!
然而,并没有传来她预想的疼痛,却是撞进了一人怀中。那人顺势将猫儿抱起,一手托起猫儿的下颌,一手揽着猫儿的腰肢,笑睨道:“娘子,好生热情,如此投怀送抱,夫君我有些受宠若惊。”
猫儿乍见银钩,欢喜得无法言语,小手紧紧扯着银钩的衣衫,急声问:“银钩,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银钩望着猫儿那单薄若翼却又层叠若仙的妖娆衣裙,只觉得呼吸一紧,单手钳上猫儿脸蛋,声音中更是充斥了极大的醋味:“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在被窝里等我!你若来皇宫,那白衣美人能让你走吗?一准儿塞进凤舞宫里等着洗干净下肚!”
猫儿吃痛,半闭上一只眼,表白道:“我我这不是要跑吗?”
银钩放了手,冷哼一声:“若不是看你要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然后”
猫儿一抖,眼巴巴地问:“然后如何?”
银钩阴森森一笑:“然后拖走,吸了,炖了,啃肉,留骨头,让你在我身边睡一辈子!”
猫儿眼睛一亮,又抓住银钩的衣服,仰起靡丽动人的小脸,问:“银钩,你不怕鬼啊?”
银钩见软玉贴近,自然伸手抱住:“有何好怕?我若死了,亦是恶鬼,谁人欺我,定然不饶!”
猫儿满眼亢奋:“银钩好厉害。我也不怕鬼魂之说,就是挺可惜没见过,不知真伪。”
银钩宠溺地刮了刮猫儿的小鼻子,说道:“等我死了,定来寻你,让你看看到底有没有鬼魂。”
猫儿猛摇头:“不要,你敢死,我就敢去捶阎王!”
银钩的目光醉成一片柔软,轻轻覆盖在猫儿身上,觉得自己是如此幸福。
猫儿却因摇晃太过,被那金凤压得闪了脖子,只听嘎巴一声,猫儿的脖子便定格在某个角度上了。
银钩忙一手推拿,将那错位的脖子顶回原位,一手托住猫儿的脑袋,不忘为猫儿彻底洗脑:“看吧,这宫中的东西就是不适合你,单是一个头饰就能压断你的脖子,若再加上其他物件,你这小命就不保了。多亏今日我在你身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猫儿是被银钩长期忽悠下的产物,自然深信不疑地点点头,有点儿委屈地说道:“可不,就这一脑袋东西,压得我一准儿跳不上‘肥臀’的背。”
银钩眯眼偷笑,将他的小娘子抱入怀中,怎么都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虽然这宝也曾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亲手捏死了才好,但此刻这小东西却是在自己怀中,还学会了和自己撒娇,多好。
猫儿在银钩怀里打了个喷嚏。银钩动手将黑色斗篷解下,为猫儿披上,系好。伸手将猫儿头上的金凤以及各种珠花发钗取下,将那一头黑亮亮的发丝披散落下,低头落下温存一吻,沙哑道:“我们回家。”
猫儿被银钩亲得晕沉沉的,只知道点头跟他走。
银钩非常满意自己对猫儿的影响力,笑成酒足饭饱的狐狸样,一手揽住猫儿的小蛮腰,一手搭落在窗台,正欲蹿出时,猫儿却突然挣脱了银钩的怀抱,跑到床边,低头捡起“赤藤”捆绑在腰间,又将“千年青锋镀”大菜刀别入后腰,这才又抱住银钩腰肢,仰头等着他带自己离开。
银钩见猫儿如此依赖自己,笑得满脸生花,攀越出窗口,就如同来时般无声潜出。
银钩虽然极其不平衡,为什么娘子是自己的,却得偷偷摸摸来夺走?但为了不让猫儿为难,还是这样吧。尽管银钩可以肯定猫儿对自己的心思,但他亦明白曲陌对猫儿的影响,所以,暂时还不想与曲陌正面冲突。
猫儿做事不顾后果,很决然,很冒失,但那简单心思亦令人感动,一如她救花耗时的勇气。而那份护短心性,亦注定了她与人牵扯不清。是好?是坏?怕是难以定论。
银钩抱着猫儿刚跃出窗口,曲陌便推门进来,那点墨眸子在偌大的屋子一扫,最后定格在被取下的凤饰上。他在无声中踱步进来,独自坐到猫儿曾经坐过的大喜床上,用手抚摸着那栩栩如生的凤凰,却在下一刻将其狠狠捏入掌心!
白皙的手心被锋利的凤翎刺伤,猩红的鲜血沿着伤口流过金凤,划入被褥,隐在一片富贵喜庆中,艳极。
曲陌缓缓躺下,白色的衣袍在空旷而华美的屋子里绽开一隅苍白,有着难以形容的单薄脆弱,却又宛如格格不入的颜色,终将被这浮华慢慢吞噬。
曲陌的手指在那栩栩如生的锋利凤饰上寸寸收紧,浑然不觉痛般,沙哑低语着:“猫儿,做什么躲我?”
与曲陌那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外表不同,曲陌做事却是指点江山雷厉风行,大有一代霸主的鸿鹄鸟瞰气魄!
国之初定,曲陌忙得几乎彻夜不眠,本欲派人去寻猫儿,想想却又作罢。既然猫儿躲着自己,若非亲自去寻,又怎么能带回那曾经只围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倔犟脏猫?
国内四面楚歌,处处皆需细心斟酌。原本动荡的朝野在曲陌的铁腕力压下恢复了平静,其过程可谓是血染山河。但史记中只会记载这位君主是如何复兴百家,安邦定国,一统天下的!
众人皆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然曲陌所用之人皆是离帝的持重老臣,除了与太子谋反的部分人马外,其余皆各司其职,毫无变更。
单是这一点,便令朝野内外感慨颇深,足见曲陌枝干之深,触角之远,怕是早已将整个离国掌控在股掌之间。那日太子逼宫,不过是给曲陌一个证明龙子真身的契机,与成就一番大事的开启,可谓是步步为营。
边关战事吃紧,曲陌却置之不理,直到花耗忍不住一遍遍求见,这才重新启用战衣将军去边关为国效力。
曲陌这一招甚狠,不但让花耗自动套上枷锁,更是恩威并施双管齐下。一方面为战衣骑提供了绝对优良的武器食物,另一方面下旨颁布新法,但凡出战者,每人每月可拿双倍俸禄;并张贴皇榜,发放伤残将士的抚恤金,使将士们都觉得为国效忠无任何后顾之忧,直直激发出热血男儿气魄,纷纷宣誓效忠。
曾经,曲陌与霍国同谋,如今反扑而去更是凶猛,霍国不曾想离国有此张力,竟被击溃了士气。
在曲陌步步攻心的英明决策下,在金戈铁马的万丈豪情中,离军士气高涨,若破茧之势,一举反扑,将霍军逼退到边界之外。离军重新守住关口与上官口,捍卫疆土,重振山河!
曲陌的登基大典上设了皇后宝座,但却只见曲陌一人孤傲的身影。
众人心悦诚服,一声声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满朝文武的朝拜中朗声传颂,如一曲荡气回肠的歌,震动了朝野。
曲陌头戴缀珠皇冠,身穿黑色刺绣龙袍,脚蹬黑色龙靴,冷风拍打衣袍,发丝迎风飞舞,漆黑的眸子投向远方,鸟瞰众生喜乐。
那临风独立的傲然身躯里,雕刻着驱除不散的落寞,掩盖在无波无澜的绝美表象下,是旁人永远窥视不透的心思。
似乎,他只有站在这个位置上,才可以望得更远,却必然要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这一生,系在心房的那个人,何时才能牵手同行,暖这一世的寒?那人说,白色衣衫是她永远追不到的缥缈,太干净,不敢触碰,怕留下脏兮兮的手印。如今,他换得一身黑衣,弃那白色如敝屣,不再心系九天,甘坠泥流尘世,愿与那人混沌共舞,可那个人又在哪里?
曲陌站在万人颂扬的高位上,猫儿却是躲在远远的树上,只看见曲陌那黑色身影孤然而立。在那一声声万岁中,猫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恍然道:“曲陌,应该是寂寞的吧?”
银钩倚靠在斜枝上,伸手将猫儿抱入怀中,笑语盎然地在猫儿耳边轻声说道:“你去陪陪他,可好?没看那后位空着,只等你坐呢吗?”
猫儿听出银钩话中的奚落意思,小嘴一抿,猫眼不悦:“银钩,你就非得阴阳怪气地说话吗?”转身,欲跳下树。
银钩却是一口咬在猫儿耳朵上,抱着猫儿不放。
猫儿不理银钩,独自生着闷气。
银钩伸出软舌,暧昧地舔着猫儿的敏感小耳朵。
猫儿身子一颤,腿一软,就倒在了银钩怀中。
银钩环抱着猫儿,沙哑道:“猫娃娘子莫生气,为夫一想起你被他塞进凤舞宫就气得慌。猫娃娘子是为夫的宝贝,怎么可以被别人惦念了去?”
猫儿的小脸镀上可爱的红霞,别过头,喃喃地道:“我都说会对你负责,你你做什么总拿话试探我?”
银钩将头窝在猫儿颈窝处,声音闷得有些不真实,口气愈发酸楚起来:“还不是你总‘弃银就曲’?这心啊,都被你折腾散了。你得好生待我,不然怕是得疑神疑鬼一辈子。”银钩此话不假,他现在有个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生怕猫儿再跑到曲陌身边去,紧张得干脆就不要君子风度了。
猫儿听银钩如此一说,只觉得心弦抽痛,想想自己平时的行径,更加觉得对不起银钩。她转过身,抱住银钩的腰,安抚道:“放心吧,我发誓,此生绝不弃你不顾,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呜呜”
银钩用唇封住猫儿的毒誓,眼中笑出狡黠之光,在百般纠缠中,缓缓放开猫儿的水润红唇,沙哑道:“给我生个小猫儿吧”
猫儿小脸通红,开始左右躲闪着不敢看银钩。
银钩却将猫儿反扑到树干上,上下其手。
猫儿急忙扯住银钩惹火的手指,喘息道:“在树上呢,不不行”
银钩眼含妩媚,声音蛊惑道:“别有一番风情”
猫儿的抵抗变得薄弱,终是被那百般算计的人吃到肚里,甜了嘴巴,香得回味无穷。
银钩是恶劣的,尤其在对待猫儿的感情上,更是有些孩子气的执念。他眼见曲陌当了皇帝还惦念着猫儿,自己便要在那高呼万岁声中要了猫儿,满足得想向全世界炫耀!如果有可能,银钩都想跑到曲陌头顶去与猫儿亲热,以报自己总落下风之仇。
所幸,银钩想归想,他更不想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看见猫儿此时的媚态。猫儿眼含的绝艳,此生只有他独享。
这是他的猫娃娘子,从他被追捕到花蒲村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注定的。
当猫娃为他烤鸟,当猫娃为他敷腿,当猫娃为他夺来花环戴在头上,当猫娃宣称他是她的新娘时,这辈子,就注定了。
爱她,宠她,成了他最大的幸福。虽然此刻抱着她,但银钩一想起她曾执著地追逐着曲陌的身影时,他仍旧捻酸。她之种种,总是让他又爱又恨,即便想挥剑斩情丝,亦是抽刀断水水自流。所幸,这自流之水总算流回到了他的身边。
离国初定,人心仍旧不稳,每个位高权重的人都挤破脑袋地想往皇宫里送女儿。众女原本想攀龙附凤,但初见曲陌的天人之姿,便将一颗芳心沉落,更有甚者,竟因选不上秀女而悲痛自缢。
联姻,不但是国与国之间的联谊桥梁,更是帝王与君臣之间微妙的平衡木,既可铺路,亦可断桥,却是稳定人心最有效的办法。
在众美画卷悉数入宫呈现在桌案上时,曲陌看都没看,而是用冷静得近乎无情的朱笔在名册上勾画出四个权臣之女,分别册封为四淑媛。
这是个不低不高的位置,令支持他的四大家族挑不出任何软刺。看似一视同仁,却让那小小的后宫联系了朝廷,分别起了向上攀爬的抗衡心思。只要有抓权之心,就会互相攀比制约,这是帝王的权衡之术,曲陌深得此道。
香泽公主册封为贵妃,暂管后宫。至于其他弄权棋子,皆册封为昭仪、才人、美人若干。
在曲陌打造兵强马壮的国家时,银钩带着猫儿回了趟将军府,非常郑重地谢过了老管家。
老管家只说承受不起,却是高兴得老眼蒙眬,为少爷与少夫人重归于好而激动不已,直说北斗将军在天有灵。
银钩谢过老管家后便欲带着猫儿离去,那誓要为奴为婢的玥姬则是以一副忠贞烈女之姿拦在马车前,必要随银钩一同离去。
银钩桃花眼一眯,冷酷无情地说道:“娘子不喜你,我便容不得你。你且站着,看这马儿是否前行。”语毕,一马鞭抽下,高头大马吃痛向前狂奔。
眼见那马儿要踏在玥姬身上,猫儿一手夺过缰绳勒紧,终是救下了玥姬一条小命。
猫儿对玥姬笑了,小手一扬,说道:“你上来吧,我现在不讨厌你了。”
玥姬僵硬在马前,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猫儿真挚地说道:“你很有勇气,对自己喜欢的人紧追不放,不过这样会很受伤,需要不断鼓励自己才可以继续坚强。虽然我不讨厌你了,但我不会把银钩让给你。那是我夫君,你就别惦念了。你上车,等有合适的人,我帮你打劫回来,一准儿成好事儿。”
玥姬被猫儿一席话震得不知东南西北,身子竟瑟瑟发抖,心被怪异的情绪缠绕,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猫儿伸手将玥姬扯上马车,塞入软垫里,她与银钩坐在马车外面,有说有笑地赶着马车前行,眼中俨然没有他人身影。
马车在客栈停下,猫儿又将岚琅塞入马车里,算是人都齐全了。
银钩简单地给自己和猫儿易了容,就这么出城了。
小马欢快地颠簸间,银钩问:“猫娃娘子,要去哪里?”
猫儿飞扬马鞭吆喝着:“去寻无行宫,我誓得‘因果’!”
岚琅从马车里探出头:“算你还有心!”
猫儿咧嘴一笑,逗弄道:“夺‘因果’也不是给你吃,是给银钩的。”
岚琅涨红了脸,就要跳下马车。
猫儿忙扔了缰绳抱住岚琅的腰,怒声道:“不要命了?你做什么跳马车啊?你又没受伤,要那‘因果’做什么?”
岚琅挣不开猫儿的钳制,那水润眸子充满愤怒,大吼道:“不用你管!”
猫儿恐吓道:“你再凶我,我就打你喽!”
岚琅又开始挣扎,却因一不小心触碰到猫儿胸前的柔软,身子瞬间僵硬下来。他紧抿着唇,扭开头,不再说话。
银钩眯眼扫去,用鼻音怪声怪调地说道:“猫娃娘子,你抱着一条狼,感觉可好?”
猫儿松开手,对银钩认真地道:“像狼吗?我觉得他更像会挠人的野猫。”
岚琅恼羞成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
猫儿觉得头大,只好妥协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因果’?”
岚琅眼瞪银钩,冲猫儿冷冷一哼:“不关你事!”
猫儿耸肩:“你看,你都说不关我事了,还总拖我去抢‘因果’。”
岚琅一口气噎在胸口,急剧地咳嗽起来。
猫儿动手拍了拍岚琅的背,颇有些自豪感地感慨道:“你啊,还真是个孩子。不过,你既然如此仰仗我,那等我寻到‘因果’,你就和银钩一人一半,各咬一口好了。”
岚琅气得脸都青了,狠狠地扭开头,紧紧抿唇闭目。他既恨猫儿如此羞辱自己,更怨自己为什么不离开。难道,只是为了“因果”?
银钩伸手一抓,扯出岚琅:“去赶车。”
银钩又扫了一眼玥姬,玥姬倒是明白地自动出了马车,静静坐到岚琅身边,看着他泄恨似的使劲抽打马屁股。
银钩将猫儿抱入马车,脱了猫儿的鞋子,一手拿着穴位按摩书籍,一手有模有样地按在猫儿的左脚穴位上。
猫儿好奇地伸头,问:“做什么呢?”
银钩低头在猫儿红唇上香了一口,偷腥成功,立即心情大爽:“为夫正在研究穴位药理,相信凭借为夫的天资聪颖,娘子终有一日可以健步如飞。”
猫儿心头一甜,窝进了银钩怀里,赞美道:“认字多,就是好,药理书都能看明白。”
银钩嘴角隐约抽搐,努力保持着风流倜傥的形象:“猫娃想学字,为夫会亲手教你,以猫娃的聪慧,不日将出口成章,独领风骚。”
猫儿被夸得晕头转向的,忙点头,期盼着自己出口成章、独领风骚之时。
银钩低头,眼中狡黠正盛,在猫儿耳边暧昧摩擦着,低语道:“为夫如此辛苦,猫娃晚上可要好生待我才好。”
猫儿久与银钩厮磨,自然知道此话的意思,于是红了脸,低垂粉颈,出声道:“放心,我会好生待你。”
银钩的笑声由胸膛发出,抱着猫儿爱怜不够,这就是他的娘子,憨直可爱得紧。
猫儿窝在银钩怀中,小手抓在银钩衣襟上,仰头问:“银钩,你可有打算?”
银钩反问:“何种打算?”
猫儿关切地问道:“我想去无行宫抢‘因果’,你呢,想去哪里?”
银钩抱紧猫儿,半眯起了眼睛,享受着柔玉满怀。他用手指摩擦着猫儿的脸颊:“与你说还不信,这身体我知道,决计没有什么大碍。‘因果’对我而言可有可无,你若为我冒险,这不是折腾我的神经吗?听话,咱不去搅那浑水,上次我去‘一笔因果’武林大会上抢‘因果’亦是偶然。若说这身体真有不适,亦是被你气出的毛病。”
猫儿认真地看着银钩,想从那双永远含笑的眸子里窥视出真假,无功而返后,转而道:“即便你不要,岚琅也是要的。”
银钩用下巴摩擦着猫儿的发,吃味道:“为夫都舍不得你涉险,你还去理别人做什么?若你还如此在乎那小子,我这就把他远远扔出去!”
猫儿咯咯笑着;“我是猫爷,一诺千金嘛。”
银钩抬起猫儿的下颌,一脸不满地控诉道:“猫娃对为夫的承诺怎么总是半路夭折呢?”
猫儿忙摇头表态,有些磕巴道:“我那个以前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我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明白的。”
银钩将眼睛弯成月牙状,贴近道:“说说,现在对我怎么样?”
猫儿受到蛊惑,启唇道:“喜欢你。”
银钩柔柔地道:“再说一遍。”
猫儿应了:“喜喜欢你。”
银钩眼波潋滟,又要求道:“再说一遍。”
猫儿瞪眼:“喜欢你!”
银钩一脸享受:“乖,再说一遍。”
猫儿大吼:“喜欢你!”
银钩心花怒放:“再啊”猫儿一口咬向银钩那骗死人不偿命的嘴,终止了变相的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