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不到收成的采撷,涩果并无想象中的美味。
她瑟缩着,是痛狠了,他也没得畅快。
席城撤身直起,面无表情收拾齐整,唇抿着,暗沉眼神转而寡淡得不见情绪,居高临下俯瞰着她。
合不上的,除了她的腿心,还有那双眼睛。
这幅样子他瞧不得。
扯过床上一塌糊涂的被子,把她一裹,抱回那间浴室。
浴缸里的水已经冷了,男人抬手拧水喉。
她在水里坐着,仍没半点反应,跟具si不瞑目的尸t似的,他越看,脸se越冷沉,最后把阿嫂喊了上来。
阿嫂不是头一回给她清洗了。
但这一次不同。
来小洋楼伺候阿雅小姐好几个月,是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可是······
阿嫂的心揪得格外疼。
阿雅小姐白玉一样的小身子青青紫紫的,瞳仁涣散着,闭都不闭不上,抖得厉害,暖灯全都开了,水加得再热也不行。
阿嫂眼睛偷偷地红,忍不住自责,当日就不该将那武帝符误交到阿雅小姐手上。是否冥冥之中,清白姑娘命数被她改动?
终是半脚落入洪门。
席城没再看,回房拎来蚕丝被,松松散散盖上护理床。
没别的佣人,他拉开落地窗,夜风吹雨,卷进来cha0sh泥土气息,冲淡了房中味道。
被撞落在地的高校申请材料,散开着,娟秀好看的字上,斑驳着血迹,水滴形状。
凄靡,刺眼。
他漠然凝了片刻,扯过纸巾盖上地面,拾起那叠材料。
阿嫂把nv孩子扶shang,端来早早熬好的姜汤,阿雅小姐却一勺都喝不进去。被子下的身子抖狠了,阿嫂怕暖气热着她,给灌了热水袋让她抱住。
医生来得算快,阿嫂拿来吹风筒,帮着阿雅小姐烘g头发。
声响呼呼间,依稀听见席先生在门外交代,说人呛了水,要仔细照看。
nv医生阿嫂认得,姓海,阿雅小姐刚来这里的头一晚来过。
进来就先听了肺音,海医生面不改se,只是被褥掀起时,她一声冷气倒ch0u,落进阿嫂耳朵里。
给上了药,吊了水,阿雅小姐昏睡过去,阿嫂守在惨白的小人儿身边,愁眉不展。
凌晨了,海医生交代阿嫂给人降温,说烧不退容易转成肺炎,天光要送医院,最后望了一阵没魂气的细瘦nv孩,终是不落忍,匆匆下山。
阿嫂心里着急,搭好毛巾就出来找席先生。
席城没走。
客房灯没开,门窗大敞着,雨势渐急。山风卷起白纱帘,荡在半空,飘飘忽忽。
楼外地灯投来微弱光束,将坐在沙发上的深刻男人轮廓照出,一身浴后清冷水汽,睡袍下的背脊肌理却仍然偾张着。
猩红火星在夜se里明明暗暗,隔着烟雾,那双淡漠的眼望着前方的护理床。
何敬国还在昏迷着,无知无觉,双眼紧闭。
她当真骂对了,他是没有廉耻的。
念着许久,也想了多次,却不成想她的头回,最后是发狠之下,一场匆匆。
还当着何敬国的面。
但他历来横行无忌,也不知悔字怎么写,g下的混账事再多这么一桩,也是无所谓的。
阿嫂寻来,看这样子,一时间也不太敢开口,斟酌片刻,把海医生的话复述了。
他没什么表情,冷峻身形也不动一下,烟烧到头了,只有冷冷一句,“把人顾好。”
阿嫂暗暗一叹,本意是阿雅小姐太可怜,席先生该去看一眼,见了,再多气也该柔了。
可那人脾x哪里能让你0透了?
海医生买了特效创膏回来,重新给上了一遍,总算没再渗血。
守到天明,阿雅t弱肤薄,太易感染,还是送进了医院。
临出门,阿嫂楼上楼下找了一通,没找见席先生,连着昨日下午送来的何先生也不见了。
想过打电话,可海医生很冷静,说有属实报备,阿嫂想起那晚席先生散在烟雾里,那样凉薄的话,只有叹息。
十八岁的生日,本该享受成年世界祝福的nv孩子,此时高烧不退,意识昏迷,躺在这里醒也不醒。
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呢?
席先生明明前日还嘱咐她,悄悄把客房打扫出来,说是要将何先生接出院,陪阿雅小姐过生日,还有那预备在山上的惊喜。
她也准备了,日夜赶工钩的小开衫。
蛋糕单子还揣在她兜里,本该今天下午取来,但现在还有谁吃呢?
都成了空啊。
阿雅肺炎并不严重,但愿意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静默一瞬,眼睛在周遭流连,辨别出,是医院病房。
视线里露出阿嫂的笑脸,带着关切,“药师佛保佑,可算是醒了。阿雅小姐感觉怎么样?x还闷不闷?”
阿雅微微摇头,躺太久,周身发僵。
床半摇起来,阿雅手上还输着ye,阿嫂拿来勺子。
一口汤润动阿雅发g的唇,嚅了嚅,想问的,最终却没问。
最后一瓶ye输完,当天下午出的院。
又是那样火烧的天,又是那栋白se二层洋楼。
阿雅坐在轮椅上,身上毯子盖不住渗骨的冷,那道阶,那个门,那些回忆仿佛在脑海里,翻滚,重演。
阿嫂先进屋一趟放东西,又出来。
nv孩子抖得太厉害,说不出话,阿嫂紧紧搂住,不住地安慰,指着车库给她看,反复证明,席先生不在。
好久,怀里紧绷的小肩膀才见松缓下来。
阿雅被扶着,慢慢上楼,走出一身细密冷汗。
经过那间客房,阿雅抖着细指,旋开把手。
不在。
那张护理床不见了,房间空空荡荡,要不是身上还在疼,阿雅几乎要以为,那晚是场梦。
一场噩梦。
预见了的,那人哪里会让她舒服好过?估计将爹地又移回医院去了。
腿被阿嫂帮着叠起,慢慢地挪抬到床上,阿雅顺着缓缓躺下,轻轻翻身,面向墙壁。
一口细气徐徐喘出,清泪滑过颊畔,最终没入枕芯。
也好,她现在,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爹地?
她已经失贞,不洁,就在爹地面前。
失眠要用整晚来计量,天明了,光线照进房间,她才能浅浅小憩上一阵,但睡也睡不安稳。
变得越发少的,还有阿雅的食量。阿嫂急在心里,盛夏时节,冷气都没敢开,钩的那件小衫披在她身上,不过几天就变得空晃,小脸苍白,尖得厉害。
但阿嫂换着花样做饭,她也乖乖照吃,吃几口便再也吃不下,yb着吃就会抱着马桶吐。
海医生来过,看见她吐得泪水溢出空洞眼角,阻下阿嫂劝食的话头,把情况报了上去。
营养师跑来几趟,从此之后,家里炖盅蒸锅全天候开工,大小补品齐齐出动,一天七八顿,不再b迫,每顿让她几口几口地进。
八月中旬,她的t重,被冷汗直流的营养师勉强拽回八十。
也有营养师努力不了的地方。
一到下雨,她没法呆在屋子里,觉得透不过气,总听见那潇潇雨声里,有她的幽微呜咽,好似鬼泣。
阿嫂劝不了,傅医生来了,单独谈过,可也没用,何小姐没有安全感,雨天在屋子里情绪太紧绷,由着她,反而慢慢能缓好。
只能喊来家丁,给庭院里的花架搭上玻璃。
雨天,那道病弱苍白的小影子,就会走到花架下,白se裙摆很长,沾了雨水有些沉,荡不太起来。
她就那样坐在秋千上,一头长发拢住大半身子,动都不动。
天亮着,就拿本书看,天黑着,她眼睛就望向远处,恍惚、发呆。
他一直没回来,似是将她全然遗忘。
阿雅有些求之不得,在这样的安静里,她才能够呼x1。
席城的视线平静无波,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
踱至窗边,望住落地玻璃淌过的同样滚滚雨珠。
男人身影高大如树,倚在沙发背上,夹着烟的手g来高脚杯,仰头一口饮尽,那双淡se眼眸里,迷离进半个曼谷的霓虹。
越看,眼底越是沉郁。
暗室里一声啪响,杯子定格于万籁静默。
左龙阿威守在门口。
城哥心情不好,这时间没人敢说话。
依稀也是知道,香港那头的何小姐,那晚后,身t情绪都不大好。
医生说并非任x,所有治疗何小姐都积极配合,郁结是藏在心里,才不见好。
其实在场子里,头一回b这惨百倍的雏有的是,他们这些人见怪不怪的,心肠早该冷y十足。
可城哥当时,是怎么拿出耐心诚意,又怎么把人捧在手心的,好几个月,他们这些心腹下属,都一一看在眼里。
史无前例。
何小姐那样清白文弱的可怜姑娘,到底不一样,不能b。
左龙起先还想,城哥现在尝也尝了,看着也没得滋味,那······该丢开了吧?
结果没有。
从瑞士跑到东南亚,连轴一个多月,城哥y晴不定,忙时还好,一听到那头消息,脸就冷得合作商都不敢再讨价还价,倒算是有收获。
何苦呢,听了不高兴,报信又不让停。
房间里的男人半敛眼眸,暗se里神情不明,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静默了许久,最后把烟捻进水晶缸。
“去准备,明天和纳塔朋谈完,直接返港。”
左龙在门外应下。
席子琳急疯,捏着手机转来转去,抬起一脚几乎要把楠木茶几踹碎。
大哥再不来,楼上豆芽菜就要没命了!
老母老母老母!张敬伟张韵玲这两个父nv黐孖筋得要si!张家这群dubbrute!
taade席家人都没这么跋扈不讲理,丢!
本来今晨看天气爽朗,席子琳喊了基地小孩们来接她,刚走出大宅的门,就碰见张梓铭。
一听要去打猎,这个小短腿非闹着要跟来,说要看小鹿。
席子琳兴致差点败光,张梓铭太怂,不像个席家人,小路试个枪他都能吓哭。
眼看天se沉沉,阿嫂在旁伺候着,席子琳思忖,别墅里还有个nv人。
大哥nv人实在多,原本席子琳已经忘了这号人了。
上山前在别墅晃了一圈,看见她瘦怏怏的弱样子,鬼差神使忆起,好前一阵子,这棵豆芽菜明明还有点魂气,会细声细气叫她“姐姐”。
但这都不关她的事。
泥土带cha0气,等会雨小不了,野猪斑鸠准会出来,这小西装仔淋不得,招手就叫来小路,把人送下去。
猎场里待到四点多,席子琳见皮卡车后头都装不下了,才t1ant1an唇尽兴下山。
接走张梓铭时一切正常,西装微sh,衬衫头发倒是g的,只是小脸有点白,她没在意,刚送回浅水湾张家那,就出了事。
雨还在下,别墅前喷泉池被车灯照亮。
大哥!
男人信步进门,沉稳徐徐,不见紧张。
席子琳迎上去,“哥!张梓铭怕打雷,连我都不知情,小豆芽更不知道。下了雨,人在外头没陪着梓铭,他吓着了跑去花架下找大人,回来就发烧出水痘。老母,小豆芽菜最冤了······”
黑se手工皮鞋踩上打蜡木板,席城踏进儿童房,身上馥郁深戾气息瞬间散开。
一点p事。
那对唱双簧的父nv倒是噤了声,他懒得理会,低头点了根烟,吞吐两口,才走到床边。
张韵玲跟着走过去。
“用药没?”
“吃了也抹了,宝宝退烧睡着了,但痘还在出,要十来天才能痊愈。”
他恩了一声,不再多看,轮椅上的张敬伟目光怨怒,盯住他偏头x1烟的样子。
“水痘也si不了,还有什么事?”
他那副面孔平静无澜,张敬伟郁愤到极点,“席城,那也是你儿子!你在外面玩花头,韵玲降心相从不管,我这当爹的一天未si,就替她持着。你养的娼nv慢待我外孙,这笔账不跟你算,我自去跟张成峰算!”
席城反而g唇,“哪个娼nv?又是怎么个慢待法?”
“姑爷!就是这b1a0子!把小祖宗一人留在别墅里!”
他循着张嬷声响看去。
多久没见了?一个月有了吧。
细瘦的白se小影子低着头,安安静静。仔细看,袖子下的手指在抖。
从他进门到现在,一句求都没有,哭也没有。
恼火么?倒也不一定。
在何家见她第一回时,不就知道她的犟?
不讨喜,他可以慢慢教,但也只能他来教。
张韵玲眼里,男人脸se是瞬间冷沉下去。
修长身形伫着,换了条长腿着力,又点了根烟,眉目慵懒,不再看地上的人,“这一个,我不太记得了,常跟我的那几个我倒还认得。但我养nv人,只说了要伺候老子,从没交代过还要伺候儿子。”
张韵玲脸se难堪起来,心下暗疑信息有误,难道睡这个只是为了报复那警察?
男人ch0u着烟,jg致眉眼在灯下jg致又邪肆,眼芒戾锐,唇边噙起一丝暗嘲,“打雷都怕,下雨不知躲,老太爷知道了,也只会催我再生,做什么这么无聊?开门见山吧岳丈,我刚从金三角屠杀一场回来,落地你也收到了风,你契细佬的仔现在绑在船尾游海,你确定要先和我掰扯这点j皮事儿?”
张韵玲听见他说再生,微微愣怔,一口银牙当场咬碎。
他淋着雨下车的,黑se衬衫sh透,袖扣还在滴水,落在雪白地毯上,是血se。
那点红蛰进张敬伟眼底,脸se差到极点。
要不说人b人气si人,他们张家外系庞大,偏偏出不了一个席城。要不是这次分支闹出蠢事,收钱g结内地那头,他也不至于在金三角ga0动静,送个把柄去试探这头凶鲨。
多狠,一点血腥味,够这人追来狠咬一口,金三角派去的人被尽屠,这人一下机,把背后的手找出来摁住了,才过来。
接到nv儿使过来的眼se,张敬伟苍厉老眼扫过地上,本也没指望这契家婆真能做筹码,不过nv儿想试探,他顺水推舟。
张敬伟冷哼一声,眼下这小丫头不重要了,“席城,你跟我来书房谈。”
他不置可否,朝着张韵玲展颜一笑:“老婆,弄身衫来,洗个澡。”
张韵玲一颗心被他攥住,沉浮不由己,忙转身去吩咐下人开姑爷的更衣间。
儿童房里空了下来。
他捻熄烟,g手招来门口的席子琳,“把人弄走。”
席子琳看着大哥淡漠目光,是ga0不懂了,俯身将人从地上拎起,还好,没伤着关节,还能走。
男人眼神锐利,自然没错过裙下两膝淤青,纤瘦小影头还垂着,转身时,他长指g住左侧一缕头发。
阿雅被迫站住,魔鬼一样的气息,萦住了她,逃不掉。
呼x1停了。
从下颌到颈侧,五指红痧痕迹明显,张韵玲哎哟了一声,“谁给打了?”
“是老爷子。”张嬷回答。
席城浑不在意,多看一眼也无趣,拎出根烟在手里,朝着席子琳,慵懒语气下不掩厌烦,“弄远点,别惹我心烦。”
阿雅静如si水,眼睛垂着,没往他方向看一眼,径直跟着席子琳走。
张韵玲看着他皱眉ch0u烟的样子,一眼也没给那小丫头,这下是确信消息有误了。
他身边的每一个nv人,来去是什么面孔什么类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头回在医院见,看着没滋没味,年岁小小妆扮又out,不像他喜欢的款,她从没放在心上。
但听一个宗主夫人说起,这贱人的爹有一阵骑在席城头上ga0风ga0浪的,后来倒是没了消息和踪迹,再最后,她知道的,就是席城收了这么个人。
她平日是不去碰他身边人的,怕惹他不快,这回有个由头能光明正大,也算让她看明白了——睡是睡了,但估0着报复完,就丢开了。
这小丫头看着不得男人欢心,他来了也没撒娇卖痴,弱得构不成威胁。
她jg力有限,还是留给住广东道那几个嚣张的吧。
张韵玲敛住眼底光华,坐在小床边,给儿子掖了掖被角。
烟味浓重,她没开窗,贪眷这一室混着血腥气的深沉气息。
阿雅一声不吭,跟在席子琳身后下楼。
雨势太大,席子琳打了电话叫司机开进门,等在檐下。
她回头望着阿雅,小小的nv孩,看着还没成年岁,身形那样细瘦单薄,两条细腿苦苦支撑,头颅仰着,一头发丝垂到腰间,那张红痕交错的小脸就露出在灯下,眼睛空洞洞的,在看天上落水。
挺犟的。
大哥来了,也不撒娇卖痴,那起码哭一下吧,可惜没有,这样的x子,能在男人那里讨得了什么好?
阿雅觉得没什么好哭的。
也哭不出来,眼泪都在那晚被拧g了。这个把月的连绵y雨,权当老天在替她哭。
今天在h历上一定是个凶日,是她运气不好,没细看。
在这个晚上,又遇上了他,也才知道他原来还有个五六岁的儿子,有个她以前就见过一面的妻子,以及老丈人。
别墅里的那个佣人凶巴巴骂她契家婆,骂得对啊,她被他夺回去,欺占尽了,关在他的房子里,不是千人骂万人唾的情妇,又是什么?
怎么会不难过呢?她再青涩懵懂,也曾有过自己的期待。期待会在成熟年岁,得遇那个执手不离的良人,而后收获父母亲朋的祝福,结成b翼连理,最终,在一生一次的难忘夜晚,把自己的最宝贵交付出去。
现如今,h粱梦空。
想再多也是自讨没趣。
车子来了,席子琳拎她胳膊,见她蹙着眉,忙松了手上力道,“是疼了?”
阿雅摇摇头,坐进车里,又抬头看着这个姐姐,有些犹豫。
席子琳挑起好看的眉,“什么事,说。”
“席小姐,我······想去一趟席氏医院,可以吗?我爹地在那住院,就看一眼,不用十分钟。”
到底,还是委屈了。
刚才在那宅子里,她弄明白一屋子关系后,不免有些羡慕张韵玲。
做nv儿的,到已经嫁人生子那个年纪,受了委屈后,尚有个娘家可以回,还有个jg神矍铄的父亲疼ai着,做那方坚实后盾,是何等幸福事情?
她爹地是做不了这些,也无力去抗衡那个魔鬼,但今晚难得能出来小洋楼一趟,她就想去医院远远地瞧上一眼,也好安慰自己,爹地在,她还是有个归处的。
小事一桩,正好也顺路,席子琳给楼上的男人打电话,通了。
“哥,小豆芽想去席氏医院看她爹,十分钟就行,你没意见我就送她去了啊。”
“是你的爹?”
“······”席子琳呸,她哪来的爹,把手机伸过去给车里的阿雅,嗓门压下,“你自己跟他说。”
阿雅面se转瞬僵白,没有动作,屏起呼x1,盯着那个手机屏幕上一秒一秒跳跃的数字,唇抖着,微微翕张,竟是一声都发不出。
静默有足一分钟。
那头等不到人开口,也没了耐心,直接挂了。
阿雅听见笃笃笃的忙音,垂下眸子,苍白的手指一根一根攥上裙摆。
“你犟什么,就说句话他能吃了你吗?你懂不懂啊······受了委屈撒个娇提点要求,男人这时候什么都会应了,何况这点小事。喂,你还想不想去了?”
席子琳气闷。
阿雅摇摇头,浮起一抹惨淡笑容,“谢谢你,席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那你先回去吧。”席子琳看见她眼底,是堪堪yu碎,强忍住的眼泪,心里不知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有些异样,面上反而端住席家人惯有的沉凝冷漠。
车门关上,缓缓驶出宅邸大门,楼上长然玉立的男人挂完几个电话,视线不恋眷地从窗户口收回,才去张敬伟的书房。
楠木门砰地一声,张韵玲在外头听得胆战心惊,扭开了门,高跟鞋绕过一地四分五裂的白玉镇纸,冲到给父亲身边喂药拍背。
张敬伟捂住心口,喉头不断地发出嗬嗬痰音,苍枯食指伸在半空,哆嗦着。
“混账!你妄想!张氏已经被你吞去一半,你贪心不足!b我卖了gu份还想要东面码头?!那是我起家根基!席城,我si也不会交给你!”
“si不si,交不交,都不由你。”
张敬伟气得一阵猛咳。
席城噙着淡笑,偏头ch0u了一口烟,张敬伟手边有电话进来,张韵玲抛去一眼含嗔带怨,伸手去接。
“契爷,救我!啊——”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惨嚎,令父nv俩面se齐齐一变。
那是张敬伟管东面码头的心腹。
张韵玲先反应过来,一把嗓子捏得低婉,“阿城,我嫁了你,就是你的人,我们张家和你席家早就是一家了,都是亲戚,你别这样。将来我们两家产业还不都是留给梓铭的,一个码头,你何苦跟父亲吵······”
“我没记错的话,我一人姓席,梓铭姓张吧?”他g唇又是笑,舒爽至极的样子,无视房间里,那带着电的惨嚎声一迭迭。
“你也记得你当年算是入赘啊,席城,当年你狗都不是!”
“狗,不也和你nv儿生了个狗儿子。”
“你——”张敬伟一口血吐出来。
他气定神闲走上前,夹烟的修长两指毫不嫌弃,g起溅血话筒,“听见没,人家船王契爷不乐意给仔子擦pgu。”
那头响起枪声,惨嚎刹止。
“席······!”张敬伟又是一大口血喷吐出来。
他淡笑着,眼神从张韵玲那身泼血旗袍上挪开。
当时张家这蠢货,g结了内地青帮在他眼皮底下烧何家,他一直按捺着没动,这一趟也没拦消息。果真,没让他失望,是个贪心的,敢在金三角跳天。
本来打算利用着,晚一点唱完了戏再宰掉,可他看见那小不丁点脸上的伤,就改了主意。
那姑娘细皮nengr0u的,他最生气时也没舍得打啊,被人随意蹂躏欺负,算怎么回事?还又他妈都是在姓张的手上。索x,新账旧账一块算。
张韵玲在拨家庭医生内线,他叼着烟,ch0u出衬衫前襟口袋里的方巾擦手,优哉游哉往外走。
路过儿童房,有佣人在擦地毯的血水,是张韵玲身边那个老nv人,他掸掉烟灰,徐徐走进门,手工皮鞋踩上那双手,当即有骨裂声音。
张嬷张着嘴,在惨叫出声前,一截带火星的烟头丢了进去,沾血的帕子堵住所有声音。
他盯着儿童房墙壁上的夜光星星,那种青,姑娘的膝上也有,子琳去拎她胳膊时她抖了一下,估计胳膊上也有。
他薄唇g起,笑得幽幽不明,对着颤抖流泪不止的张嬷,轻轻嘘了一声,“小点声,别吵醒了你家少爷。这条舌头和这双手,帮张韵玲打过不少nv人主意吧?以后就别用了。”
张韵玲蹙着眉,看着佣人把意识不清的老爷子扶上车,嘱咐了家庭医生两句,目送着车开走。
别墅里张嬷舌头烫坏了,说不出话,只能呜咽着,老眼望见她便涌出浊泪,她微叹,“他心情不好,你为什么要撞他枪口?阿嬷,你就好好休息吧。”
张嬷狠狠打了个哆嗦,退下,不敢再委屈。张韵玲拎起旗袍下摆,往楼上走。
五六年来,两家头一次把利益相冲摆上台面。作为张氏船王独nv,席家家主婆,这时候,她该去张家宗族那边安抚的。
可他今晚在这里。
几年了,那个人有哪次会留在这过夜的?这样的甜头让她高兴,哪怕他今晚一巴掌扇在张家脸上毫不留情,她也可以忍。
去儿童房看过儿子,她匆匆往走廊尽头走。
那是间带书房的套房,候在浴室外的佣人不聪明,拿的手工衬衣西k,被她训斥,换来居家服。
男人大概是没有看就穿了,出来时一身清冷水汽,那双淡se的狭长眼睛扫过她,让她想起从前。
从前,俘虏她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啊。
张家子息凋敝,船王张敬伟娶了七八房太太,才得她一个老来nv,出生时眼睛就长在顶,年近三十,挑挑拣拣的,逐渐成了香港名媛圈里的笑柄。
她心气那么高,怎么可以?
他出现了,在她朋友的生辰宴上。
无可b拟的完美长相,巍峨倾玉的挺拔身形,低沉悦耳的磁x声音,他没进厅堂来,似是路过,只轻轻向她朋友略一点头,送上一束百合,说了句生日快乐。
全程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她的心就丢了。
差人去打听,她知道了,他叫席城,才二十五六,坐上席家家主之位八年已久。
席家,她听父亲讲过,清时传下的黑道豪门世家,上一代家主是个蠢的,被萧家压制几十年,家产几乎散尽,这幅烂摊子到那年轻人手上不过短短数年,就成了香港第一。
再没有b他更完美的夫婿了,从外表到能力,从家世到权势,这样的人,与她才最是相配。
他身边来来去去莺莺燕燕繁多,她嗤之以鼻,那些nv人,能给他带来什么?
她是b他大了一点,但没关系啊,她契叔掌着油尖旺,她张家有富贵泼天,这样的姻缘,任意一个脑子清醒的男人都不会拒绝的。
张敬伟也乐见其成,找来媒人,nv儿从小没有学商接钵的心思,而席城厮杀走来,手腕够狠,定能把偌大造船家业护住,不叫外系吞去。
可他没有答应,也没有理由。
张韵玲笑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无论怎样,最终,坐上那席家家主婆位置,享着那堪b皇后无限风光的人,是她。
张韵玲递过毛巾,离他一步,“佣人都去医院伺候爹地了。金三角火拼一场,你晚上衬衫一直滴血水,是受伤了吗?”
“要我脱衫验伤痕,还是验吻痕挠痕啊?”
男人垂头看清自己身上,似笑非笑睥向她白se旗袍腰身,那里张敬伟吐的一泼血已经g了。
张韵玲察觉他视线,那眼底写着淡淡的嘲,仿佛在笑她是个不孝nv,脸se霎时也有些发白,转过身,走到门口,尤要留下个婀娜侧影对他,“忘了你喜净了。你忙吧,电脑开了,我自去梳洗。”
门关上,他漫不经心的视线被掐断,男人落座沙发上,长腿叠起,偏头眯眼点起一根烟。烟雾缭绕里,想这对父nv,又想起那对父nv,他发出一声嗤笑,兴味了了的模样。
张韵玲回了主卧。
主卧有一整面的镶钻玻璃墙,贴着囍字,五年多了,她没让摘走,可观星的玻璃穹顶,也仍固执地别着红绸花缎,为他身量定制的宽大婚床,还铺着大红蚕丝被。
灯火缱绻,物尽奢华。
可他踏足过吗,不曾啊。
张韵玲说不好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他愿意留宿的举措,让她隐有期待。
走进衣帽间,张韵玲打开贴身衣物的柜子,手指从yan红挑到秾紫,最后定格于素白。
红唇咬起,心跳加速,她想,男人么,外头花红柳绿,他一定看厌。
她泡浴又jg妆,出来时长发松散如云,白se真丝睡裙g勒出一个熟龄nv人绝佳风韵。
张韵玲微笑着,镜中那张面孔常年美容保养,没有任何斑点皱纹,她自信不会输给他那些nv人,再neng的,她也不惧。
她走出房门,看见廊尽头还亮着灯,t谅他从金三角回来后要忙,于是回房。
枯坐到一点多钟,雨渐渐停下。
张韵玲去了趟儿童房。
梓铭小嘴微微嘟起,睡得安然,还很小,白白胖胖,但从骨相看得出,将来会像父亲,生得很俊。
张韵玲唯一的憾事,是儿子的皮相不随席城,胆子也小了些,但没关系的,她可以送梓铭去训练营,b他习惯雷声,不管怎样,作为张席两家的血脉,他必须经得住风浪,也必须出类拔萃。
给儿子上了一遍药,张韵玲抬手调好闹钟,压在英文绘本上。
下楼给男人做好宵夜时,已近凌晨两点。
别墅空空,年轻nv佣都被挥退了,她端起青瓷小盅,仪态万千,款款上楼。
按下遥控,门开了,里头传出游戏结算的机械nv声,让她笑意凝滞在唇边。
一屋子厚重烟草气息,男人靠入椅背,长腿优雅叠起,眯眼ch0u烟的样子慵懒而高贵。
张韵玲瞬息调整好神情,扬起娴婉得t的笑,声音款软,“阿城,饿不饿?我给你做了填肚点心。”
他看过来,不置可否。
张韵玲望见他被电脑光源照亮的jg致侧脸,从冷厉黑邃的眉目,到线条深刻的下颌,再到那x感至极的喉结,无一不在散发着男x魅力。
他只稍分出一眼看着她,她半具身t都能发软。
青瓷小盅端上他手边,张韵玲退开,离他一步。
他挑眉端详片刻,薄唇g起一抹笑,素se馄饨在他眼底沉浮,像星子晃入张韵玲的眼。
他长腿g过张韵玲裙下小腿,站起身来。
张韵玲微一趔趄,愣神间,后腰抵上书桌,面前就是他的气息了。
他两臂撑在桌上,微微俯身,脸廓一下变得好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盖下浓y的棕se睫毛,近得她能感受到咫尺唇弯上翘的弧度,近得······她觉得不真实。
张韵玲心如擂鼓,呼x1变得急促,两条手臂犹豫着,斟酌就那样搂上他的脖颈,会不会显得轻浮。
“想了?”他的鼻骨就在她脸侧上方,耳侧是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张韵玲浑身过了电一般。
两手在背后扣紧桌沿,生怕溺毙在他柔情似水里。
黑se睫毛颤动着,带着些微期待,闭紧。
但他怎么可能碰她呢?
一秒,两秒,张韵玲等来了,却是他在她耳侧,笑意凉薄的一句,“韵玲,这次打算给我吃的,是牛鞭馅还是j子馅啊?拌了药没有?”
张韵玲面se瞬间惨白,睁开眼睛,他唇边的弧,那样凝冷,冰刀一样。
“我敢碰你张家的一水一米吗?”
“我没下······”
“装什么?恩?韵玲姐,你可是香港nv药王啊。nv人四十如虎,还有两三年,旷了就找点药,自己塞一塞。”
恼羞成怒的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在张韵玲眼底水光氤氲中,他那具上帝宠儿的皮囊下,散出来是不折不扣的混蛋气息。
他挨了打也不以为意,懒懒散散,磕出来一根烟,就着那个偏头的姿势,送到唇边点燃。
“席城,”张韵玲眼泪流出来,话音逐渐咬牙切齿,“我待你心诚至此,六年了,这件事你还不能揭过吗?你在外头玩的nv人欺到我头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断薄削我张家产业,架空我契叔控权,我一句话都不说,我这颗心从头到尾都在向着你。五年前那一出你以为我想吗?新婚夜你做了什么?你在场子里通宵地玩,拉着所有来宾,全港都知道了,我张韵玲新婚夜独守空房!席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求你一份怜ai我没有资格吗?席城,想想你当年,没有我你······”
“当年?”他笑着吞云吐雾,瞥来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映出她难堪失态的模样,“你爹有没有教过你,账数,是要往前翻的。”
“装啊,席太,继续装住你那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我当年警告过你没有?但你不就喜欢人前风光显贵,也喜欢si了我的坏,现在委屈什么?”
他掸掉一截烟灰,落在她真丝裙面上,留下痕迹。
唇边那点浅淡笑意,也没了,眉宇微蹙间,厌恶不掩,“我来教你怎么翻账。当年我没招惹你吧?我不娶你,就因为对你我提不起兴趣啊。油麻地下山虎h雄,尖沙咀红桃j洪洋,旺角钢骨仔黎志钢,这些名字,熟不熟悉,恩?当时他们档都过完了,cha旗油尖旺我一年都不用。可你提亲被我拒绝,怕我壮大不好拿捏,伙同你契叔使手段啊。当街枪杀,车祸,碎尸万段,张韵玲,你一个nv人,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真没······”
他嗤笑一声,显少说这样多话的,今晚倒是耐心十足。
“没有?别装无辜了席太,你头一回见我,不就在黎志刚他细妹生日宴上?当年其实我在想,你这心智和手段,和你发展一段也无不可,若情况好,水到渠成了再睡你次把两次的,就当全你心愿。可你接下来,蠢得我没兴趣了。”
他盯着张韵玲的那张脸,有泪珠点点,不似那颗小豆芽菜,那般清莹,惹人ai怜。
她的泪裹满了红白脂粉,令人生厌。
“嫁我这件事,你张家上下心思费尽了吧。你爹背地里使了多少绊子,联合其他帮派b我入绝境,那么大个席家你看准我不能舍弃,没命舍弃,最后一定会答应娶你。没问题,我完全可以遂了你意,把你娶回来相安无事摆着,可你偏偏要自作聪明,暗中想动子琳。做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让你的皇后位置坐舒坦了?”
“我爹联合其他帮派?这个我不知······我当时真不知道那是你妹妹,席城,我只是······”
张韵玲眼泪不停,说着,没了声。
她再嫉妒,也不能摆上台面的。
从打算嫁他开始,就清楚,他不会只有一个nv人。可她忍不住,借那段时间他分身乏术,把他身边nv人清理了一通。席子琳在国外不常回来,是她太着急,忘记好好调查。
可她进了门,他照样左一个右一个地收,上头还有个老不si的,明里暗里敲打她。她那颗心,在一句又一句消息,一张又一张照片,一个又一个nv人里,碾轧,折磨,痛到窒息了她也不愿认。
“不敢说了,韵玲?”他捻掉烟,长指抚上她的脸,ai怜般,把她粉w的泪拭去,沾了一指矫r0u香气,在她鬓发上擦了擦。
“五年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识趣?新婚当年你若想得明白,从此收敛了做好席家主母,我还会给你留点尊荣,可你b人太甚啊。痒坏了来给我下药,你补膜手术都算不清做了多少回,ga0一次我反胃三个月,现在一看见你,就想起当时的胯下之辱。听好了,韵玲,既然你看上的,是个不ai你的狠角儿,那就容不了你强势一头。爪子太寂寞,就自己解解痒,少伸过来烦我。梓铭还小,念着这,保你张家几年相安无事。”
真丝包裹着颤抖的躯t,张韵玲双手在身后sisi扣住,染了丹蔻的长甲,在红木桌面上狠狠留下印迹。
他这样羞辱她,字字锋利,句句凌迟。
脸上的妆容,和那颗心,已经皲裂得不能看了。
他人已经离去,电脑屏幕还亮着满分结算页面。
张韵玲抖着手,从玉石缸一众烟蒂里,翻出他最后捻掉的皱巴巴半根,含上被他啜扁的烟头,重新点燃。
够她吞吐的浓烈云雾,也不过几口,烧到尽头。
张韵玲彻底崩溃,摔了桌上所有东西,跌坐在地捂嘴痛哭。
嫌她手伸太长了,这才哪到哪?
她婚后在江湖事上极少掺和,就怕惹他不喜,隐息了五年,他以为她没做打算?张家,还没彻底倒下呢!
至于他新鲜这个宠ai那个,日日轮换,那些狐狸jg,她可以假装无所谓,背后再慢慢收拾。
那些都不是他的心头ai。
他这颗心既然注定不是她的,那也决不能是别的nv人的。倘若有人住进他心里,等她找出来了,必然要千刀万剐在他面前。
因为,她是唯一的席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