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牛乳太膻了吧?”周淮康自责,“我重新炖一盅,兑蜂蜜,不兑乳了。”
她缓缓攥了拳。
周淮康还记得...她对奶制品敏感,羊奶,牛奶,骆驼奶...凡是奶味的,再精细的工艺加工过,她也嫌膻。
“偶尔喝,无妨。”周夫人阻拦,“牛乳有营养,禧儿在烟城瘦了一圈——”
“你知道她瘦了?”周淮康愤怒,“你偷偷瞒着我和京臣,送她出省,你商量了吗!”
“我商量,你同意吗?”周夫人振振有词,“不同意,那我废什么话?”
“你...”他气糊涂了,戳着勺子,又喂程禧。
她忽然张开嘴,含住勺子。
周淮康一愣,腔调和蔼了,气也消了大半,“好不好喝?”
程禧点头。
他又舀了一勺,“爸爸天天炖。”
“先生亲自下厨了,夫人和周公子没享受过的待遇。”保姆附和,“牛乳疙瘩是先生煎的,他不熟悉厨房,手忙脚乱的。”
周淮康乐呵呵,“禧儿在烟城委屈了,回家了,爸爸和京臣好好照顾你。”
她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吞咽。
泪滴入碗里,也滴在周淮康手背。
“禧儿怎么哭了?”周淮康不喂了,剥香蕉皮,“吃不下,咱们不吃。”他莫名好笑,“这丫头,从小爱哭,初二期末考试不及格,藏阁楼里,十多个民警找了她一宿。”
那次,她数学考了39分,周夫人的预期是60分,她怕挨骂,吓得从后花园溜上阁楼。天亮,周京臣赶回来,从阁楼揪出她。
周夫人一边数落,一边拧她耳朵,是周淮康护在怀里,镇压了周夫人。
程禧印象中,周淮康告诉她,“我们禧儿成绩差,胆子小,统统没关系,周叔叔养着,叔叔死了,有哥哥养着,以后考不及格,不怕,但不能‘离家出走’,小美女要注意安全。”
周淮康这么正经古板的长辈,一声‘小美女’,哄得她马上不哭了。
记忆翻涌,几乎摧垮了程禧,她咬着香蕉,眼泪越滚越多。
周京臣像是什么都明白,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抱住她,沉默擦拭。
“我炖燕窝,一直是冰糖和牛奶,牛乳疙瘩...你听谁说的啊?”周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女人保养的食谱,你挺懂的。”
周淮康眉头一蹙,“我查了书籍。”
“哪本书啊。”
“你的意思是,我问了叶太太?”周淮康顿悟。
周夫人耷拉着脸,“承认了?”
“在李家吵,回周家继续吵,打吵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吗?”周京臣不耐烦,拔高了音量,“禧儿养胎,图清静。”
周淮康不愿在儿女面前丢人,甩袖而去。
“去阁楼吵,隔音好。”周夫人追上他。
“我没有闲工夫!”他火冒三丈。
“你退休了。”她不依不饶,“闲得很。”
周京臣狠狠一拍茶几。
偌大的客厅,安静了。
“我购置一栋房子,父亲母亲在房子里吵,如何?”周京臣语气不阴不阳。
周淮康担忧程禧受影响,强颜欢笑慰藉她,“禧儿,爸爸和阿姨逗着玩呢。”
“你自称爸爸,我是阿姨?”周夫人不乐意闹,不闹又堵心。
“那你是什么?”
“是妈妈啊。”
“哪个妈妈弃养女儿,扔到外地?”周淮康呵斥。
周夫人一噎。
周京臣脑仁胀得慌,视若无睹搂着程禧上楼。
入夜。
他洗了澡,回卧室。
程禧托着腮,趴在窗台赏月。
“月亮不圆,赏什么。”周京臣瞥了一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