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五毒俱全”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久后,当时的赵王刘彭祖就诬陷主父偃受贿,逼杀齐王刘次景,有谋害刘氏诸侯王之嫌……
而冷血的孝武皇帝表面上想要保全主父偃,但当时的心腹,时任御史大夫的公孙弘却上书,说不杀主父偃不足以安定人心。
也就是说,便是主父偃最为依仗的孝武皇帝刘彻,也将主父偃彻底抛弃……
现在李儒突然提起主父偃旧事,也让刘协再次确定了李儒的目的。
“汝宁死?”
“臣宁死。”
李儒背着荆条,再次跪倒,匍匐在地:“臣,不愿如老狗一般,最后病死在无人问津之处!”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臣请求陛下,令臣再效犬马之劳!”
天下熙熙,
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
皆为利往。
淡薄名利之人少见。
但像李儒这般,为了名利甚至不惜舍弃自己性命的,同样少见。
不过也难怪。
若不是这样极端的人,如何能做出鸩杀天子这样的事情来?
当时固然有董卓逼迫的缘故,可为何去的人不是别人,而偏偏是他李儒?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相比于韩遂的走投无路,李儒这样的破釜沉舟才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汝做的事情,足以让你青史留名。”
“你未来的名声,未必不会逊色于主父偃。”
“难道这样的名利,还不足以令你停下吗?”
李儒抬头,笑容之间竟是有些腼腆——
“臣还没死呢!”
没死!
言外之意,就是说唯有死亡才能让他李儒停下吗?
刘协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愿意将自己人性中的恶这般赤果果的暴露在他人面前。
便是刘协,此刻也难以有些理解李儒现在的精神状态。
可刘协的判断能力并未受到干扰——
“不准,朕绝不准你出现在朝堂之上!更不准你出现在朕的身边!”
天子,自当光明正大!
朝廷,自当名正言顺!
李儒这样的人,不配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就和汉武帝容不下主父偃一样。
他刘协,同样也不能容忍李儒。
李儒在听到最后对他的审判之时,便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是不知道,他李儒是会死在刚出宫的那条水渠中,还是会死在邻家家门前那条昏暗的小巷。
不过没关系,至少他李儒争取过。
合上衣服,李儒微微躬身,想要和天子告别。
“朕不能容你,朝廷不能容你,但朕没有说,朕就一定不需要你,朝廷一定就不需要你。”
李儒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心中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波动。
但刘协的话,还是在他的心底刮起一层涟漪。
“陛下何意?”
“汝可闻……苏秦佩戴六国相印故事?”
“臣自然知晓。”
“那可知他自燕入齐之后,具体做了什么哪些事情?”
“臣……不知。”
李儒当然不知道。
因为此事过于隐蔽,史书上也是语焉不详。
刘协目光扫过刚才自己翻阅的兵法——
《昌国君兵书》!
昌国君,便是乐毅。
这本兵书在后世早已失传,但现在却一直藏在汉室的石渠阁中,可以任由刘协翻阅。
里面便详细记载了,苏秦入齐,就是为了在齐国当间谍,好为燕国探听消息。(注1)
刘协命宫人将兵书递给李儒。
李儒详细一看其中记载的关于苏秦的事迹,亦是明白了刘协的意图。
“陛下,是想要臣效仿苏秦故事,前往关东,合纵连横?”
“对。”
刘协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
“如今朝廷式微,正如当年的秦国,难与关东诸侯争锋。”
“虽然关东诸侯亦是各怀鬼胎,但如今袁绍另立伪帝,却是有了明面上的大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曹操、陶谦、袁术,甚至刘表,都被袁绍再次拉拢,愿意拥立伪朝,那朝廷可就真的危险了。”
刘协示意宫人上前,将李儒身上的荆条给取下来。
“行纵横之术,游走于诸侯之间,本就该是名利之士应当做的事情。”
“况且,袁绍另立伪帝,本就是践踏朝廷威严。他还造谣中伤于朕,朕早就恨不得将其抽骨拔筋!”
“只是因为天灾肆虐,朕才不得已为国隐忍……”
刘协确实,一直在压制关中的求战之心。
压制杨彪等朝官,压制董卓等大将,还要压制民怨、舆论……
但刘协难道就不想现在出兵,将袁绍的头拧下来祭拜宗庙,告慰祖先吗?
若是关中粮草充足,没有这场天灾,哪里还用的着那些朝官、大将请愿?说不定刘协第一个就要冲到前线去,来一场御驾亲征!
虽然制止众人,但其实刘协才是那个最想立刻杀死袁绍的人!
正如刘协所言,一切,不过相忍为国。
但这并意味着,刘协就真的无动于衷。
他之前就思虑过,要如何报复袁绍。
但可惜,一直都没有趁手的刀能够让他施展。
不过现在,这柄刀显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一柄毒刃!
宫人此刻已经脱去李儒衣物,将其身上缠绕的荆条取下。
刚才还犹如一只濒死的老狗,可在荆条取下的那刻,却瞬间容光焕发!
一个活着的李儒,焕然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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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苏秦既死,其事大泄。齐後闻之,乃恨怒燕。燕甚恐。——《史记·苏秦列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