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捏起一个高脚杯,诚恳地答道:“他是我哥啊。”
是哥,是陈哥嘛。
“我是刘波,颍州那边做农产品的。”
刘波这才自我介绍,他同样捏起高脚杯,却总觉得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动作洋气,短粗的手指仿佛和细长的杯脚八字不合。
方卓心里一动,颍州啊,自己家里就是颍州下面的一个县,兔子不吃窝、不对、这是件幸运的好事啊。
他主动碰了碰杯,表示友好,颔首道:“万同。”
刘波奇怪道:“那你和陈总是?”
“远房的嘛,我才回大陆,我哥是领导,其实不太好把关系挂在嘴上。”方卓略显矜持地说道。
“万老弟一看就是学成归来,刚才听你说那些就很、很……”刘波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就很高端。”
方卓认真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咱们国内现在发展的机会很多,不像那边闹危机,我哥说得对,不提沿海,就合肥这里的机会都很多。”
刘波有些热切的碰了碰杯,仰脖把红酒一口饮尽:“可不就说呢,俺们颍州那边再怎么搞农产品都难提利润了,还是得来省城啊。”
方卓笑而不语,这一下冒出来的口音听起来很亲切。“牛啊羊啊,规模再上也上不去,本来俺们琢磨能不能出口,谁知道一打听,市里领导说可能还得进口哩。”
“种地种地不赚钱,搞大承包还有难处,俺就想着要来省城给兄弟们找机会,以后住在省城也光彩。”
刘波絮絮叨叨的抱怨了一会。
方卓面上只是笑,心里却在迅速的考虑着引导的方向,这位听起来很有来省城的想法,刘老板不同于宴会厅里某些人,他把生意从颍州扩展到省城就是提高,目标也不远大。
刘波见方卓不接腔,他动了动脑,豪放笑道:“说这些都无聊得很,我有时候是忍不住,万老弟,喝酒,喝酒。”
方卓这回亲手给老板换了白酒,碰杯后率先一口闷。
“还是辣酒得劲。”刘波见这位领导弟弟如此作派,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说话口音愈发地道了。
方卓重新给满上,扫了几眼宴会厅,说道:“刘总,那边那个是你秘书啊?我看一直往你这看。”
刘波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万老弟”快步走到陈树隆总经理身边热络的聊了两句,然后,“万老弟”又接过他哥手中的相机帮忙拍了拍照。
“嘿,我看我哥按了两下没按好,帮他拍两张。”拍完照的方卓回来,笑着对刘波说道。
刘老板点了点头,他边冲另一边的女秘书招手,边说道:“万老弟,给你看个好东西。”
女秘书拎着包小跑过来,软声道:“刘哥,你喊我。”
“在外面喊刘总,来,万老弟,瞧瞧我这回买到的好货。”刘波从身段姣好的秘书手里拿过包,又有些小心的取出一个硬盒,再打开方才拿出一把紫砂壶。
他有些炫耀地说道:“万老弟,国外肯定不常见这些老物件,这把壶花了我十万!知道这是啥壶不?”
刚聊过接地气的烦恼,现在开始展示雅了么?
方卓觉着这位老板的转换有些生硬,他微微一笑:“十万一把的西施壶,刘总得摆在省城的办公桌上才行。”
刘波惊奇,要不怎么是领导弟弟呢,要不怎么是出国有见识的人呢?
他不觉得“省城的办公桌”有什么不对,反而深以为然。
“我这把西施壶得配个红木桌,还得找个好茶盘。”刘波把玩着紫砂壶,摇头晃脑的金链子有点闪眼。
今天一来这个推介会他就有点傻眼,人家都是西装革履,自己却是金链子挂脖子上,实在有些尴尬,正好陈总经理的弟弟能聊得不错,心情才算转好。
刘波把十万一把的紫砂壶递给万兄弟赏玩,又拿回来摩挲一会后随口道:“哎,这壶好看,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就叫西施壶,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问。”
方卓挑挑眉,笑了笑。
“万老弟这也知道?”刘波注意到领导弟弟的表情。
方卓有些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一说,刘总就明白。西施壶有种圆润的美。”
刘波不解。
方卓的目光在女秘书的曲线上转了转。
“咋地?这知识传男不传女啊?”刘波打趣道。
女秘书好奇地看着紫砂壶,又专心的准备听金丝眼镜的讲解。
方卓耸耸肩:“西施壶别名是叫‘西施乳壶’。”
女秘书想起刚才青年的视线,低啐了一口。刘波一愣,看看秘书,看看西施壶,哈哈大笑:“万老弟厉害,得谢谢万老弟给俺解惑,俺要请你吃饭,请你吃饭。”
方卓露出男人的笑容,也没顾其他老板因为笑声而瞧过来的眼神,他倒是有些担心这位刘老板笑得太夸张把紫砂壶给摔了。
“小丽,收起来,你边上去吧。我和万老弟好好说说话,我今天真是跟万老弟一见如故。”刘波开心的笑完,一把拉住了方卓的胳膊。
“那我也不喊刘总了,就叫一声哥。”方卓笑容有点淡,听起来不是特别热切。
刘波浑不在意,连连点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人家就是有见识有关系,不光高端讲股票,还能知乳说茶壶,有种说不上来的骚气。
好得很,好得很。
两人又喝了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