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怕皇上走累了,就提议到湖畔歇息片刻。湖畔有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榕树,树上用红绳缠着密密麻麻的许愿牌,香火繁盛,一个老妇人站在树下卖着缠了红绳的许愿牌,她身边还坐着一位弓腰曲背的算命先生,椅子旁插着一面写着‘神机妙算’的旗子,低垂着头,冷冷清清没啥生意。
皇上听过民间一向崇拜树灵,有在树下许愿祈福的习俗,却不曾亲眼见过这等盛况,当下拉着周絮去买许愿牌。
周絮笑:“兄长不是一向不信鬼神的么?”
“入乡随俗,看个热闹罢。”皇上拉着周絮兴致勃勃道,却像个第一次逛集市的孩子。
周絮心下好笑,你是皇上,还能不依你罢?便笑吟吟的任他牵着走。
“两位公子,看你们姿容不凡,可有兴趣来算一卦?”那位算命先生低低地说道,也不抬头看他二人,一副瞎子的形容,右手不停捋着下巴那撮花白胡子,声音故作沙哑却不甚老。
周絮一听这声音,再细看那身形,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即使夜色蒙蒙灯火昏昏,即使他乔装成这副模样……他周絮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人不是黎桑又是谁呢?
“这位老先生,您既然看不见,又怎知我与舍弟姿容不凡呢?”皇上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来了兴趣,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道。
黎桑哈哈笑了两声,干巴巴地道:“这些年,经老夫的手摸过的皮相算过的命格,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闻着味儿,老夫就能知道二位是大贵人。”
周絮倒吸一口凉气,这黎桑说的什么鬼话,哪有算命先生闻味儿来算命的?乔装打扮前也不做足功课的罢?还好皇上也没曾见过这世面,要不然哪里唬得住人。
皇上越发来了兴致,走到黎桑的摊位近前,道:“老先生倒是说说,我和舍弟是怎样的贵人呢?”
黎桑摸着胡子沉吟片刻,故作高深道:“二位公子来自京城罢,定是出自簪缨世族,老夫看过的许多人,都不及二位公子万分之一的金贵。”
皇上听了这话,愣了愣,饶有兴趣地笑对周絮说道:“这位老先生有点意思。”
周絮一看这笑更苦闷了,无论什么事物,只要他这皇兄觉得有趣,便没完没了的,于是故作谦逊道:“这位老先生,您这就看错了,我和兄长,是再普通不过的买卖人罢。”又与皇上低声说道:“这些街边算命的,都是唬人钱财,胡言乱语信不得,我们早些去赏荷灯罢。”
皇上来了兴致,哪里肯就此罢休,笑道:“横竖不赶时间,就听听他怎样唬人罢。”
周絮一阵脑仁疼,恨不能直接敲晕皇上将他抱回客栈消停些。
皇上打量了一番黎桑,看他是个瞎子,面相应该看不得了,便伸出左手,扬了扬嘴角道:“那劳烦这位老先生替我看看手相。”
周絮内心忐忑,黎桑今夜出现,不知有何打算。正好十五,莫不是专程给我送了解药来?
周絮自诩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命在黎桑这里值几斤几两,总不至于让黎桑跋山涉水来到千里之外的观州给他送药罢?
想黎桑虽然不是冲动之人,但这青衣会向来与朝廷作对惯了,怕他一时热血,起什么心思做什么冒险的事,虽然眼下只有他和皇上两人,那两个侍卫和一波没露过面的大内高手不知藏在何处呢,只要黎桑稍微动点手脚,怕是马上就要败露行迹的。
于是匆忙握住皇上伸出的手,按了回去,与皇上使了个眼色,皇上不明就里地皱着眉,周絮在他耳边低语道:“兄长九五之尊,怎能让人轻易……轻易触碰龙体。”他自己说出口都觉得牵强奇怪……
皇上扬了扬眉毛,说笑道:“恒之你今夜奇怪得很。”
“……”
“这位公子是信不过老夫罢?看二位是有缘人,老夫便不收你们银钱,来算算横竖不亏,是不是?”黎桑也不屈不挠道。
“那好,就劳烦老先生先给我瞧瞧,您说得好了,再让您瞧我兄长的,如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周絮将手放在黎桑面前的桌子上,瞪视着黎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