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咕哝道,
“热的水……是……是眼泪……”
方淳混沌的思绪里闪过一瞬清明。李云芳教过他,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温热的水,就叫眼泪。人在感到痛的时候才会流泪。比如他绊到石头摔到地上磕破膝盖那一次,他就痛得掉下了眼泪。
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就算吃了芳姨特意为自己做的白糖糕,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而这个人流了这么多眼泪,他一定比自己摔得更痛吧?
方淳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面前不停掉眼泪的,长得好好看的人。
真是太可怜了……
方淳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有点刺刺的,空荡荡的。
很想用什么东西来填/满。
于是他展开双臂,轻轻将司徒毓拥进怀中,哄小孩一样好声好气地哄他,
“乖哦……不痛、不痛!我给你吹吹,吹吹痛痛就飞走啦!”
说着,他认真地朝司徒毓的眼睛吹了几口气——他之前在厨房偷吃了桂花蜜,呼出的气也带着甜香。
“阿淳……”
司徒毓往前拱了拱,更深地埋进方淳的臂弯里。十多年来累积的不安悔恨与担忧恐惧,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熨帖抚慰。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合上眼,软倒在让他格外安心的怀抱里。
“芳姨,他好重!”
被突来的重量压趴下的方淳惊愕地瞪圆了眼,推了身上的人几下都推不动,转而皱起脸朝李云芳小声抱怨。
他温润清俊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天真童稚,李云芳只觉心里酸涩不已,忍不住撇过脸抹去即将落下的眼泪。
卓青和宋明曦走上前将晕倒的司徒毓扶起来,重获自由的方淳拍着被压得生疼的胸口喘气,心有余悸地瞟一眼低垂着脑袋,双目紧闭的司徒毓。
他的睫毛好长,嘴角也翘得好好看……
方淳捧住自己隐隐有些发烫的脸颊,在看见卓青他们准备将司徒毓扶进隔壁空置的房间时,他已顾不得害羞,撵上去堵住他们,急切地道,
“青儿,我……我要他!”
卓青的脸微微一红,宋明曦亦露出微妙的神色。
方淳的“要”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云芳叹息一声,走过来摸摸方淳的脑袋,问道,
“阿淳喜欢他?”
是她教会方淳说“要”这个字的。
当初方淳的父母相继病逝,临终前将方淳托付给她。她虽应承下来,实则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尽管她是出自真心想照顾方淳,但她确实没有照顾过方淳这般情况特殊的病人,难免心怀忐忑。
可没过几天,李云芳就发现自己多虑了。方淳很乖,很听话,也很安静。常常一个人抱膝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不哭也不闹,当然,也不笑的。而最让李云芳担心的,是方淳似乎丧失了感觉。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在乎。给他饭他就吃,不叫他,他可以从早上一直发呆到傍晚。他甚至连眼泪是什么都忘记了,第一次摔疼了哭的时候,他被眼睛里流出的泪水吓坏了。
完全就像个初生的婴孩一般,对这个世界全然陌生。
李云芳开始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教他,教他说些简单的字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教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
可很奇怪的,方淳拒绝说喜欢这个词,执拗地用“要”来代替。但凡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就会用讨好的语气对李云芳撒娇道,
“芳姨,我要这个!”
现在他明确地说他要司徒毓,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