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认错,才会被放出来。吃过热饭之后,还要被罚多写一百篇。
自小就倔强的苏晏,在被关小黑屋——冷水冷饭——停止哭泣——认错——受罚。反复了数次之后,才终于不再反抗。有时候他也恨自己母亲冷血无情,可苏母除却在对他的教育上这般严苛外,在生活上却对他无微不至,就像是天下所有疼爱儿女的母亲一样。
只一点,关于他的父亲,他只在很小时问过一次,那一次,母亲是如何回答的。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但应该不是好的回答,因为他记得自己之后在也不曾问过这个问题。
就这样,一直到他高考前,苏母被诊断出癌症,发现时已经是晚期。这十多年,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曾经在学业上的严厉早已成为一种习惯,对此并不在意。只记得母亲在生命最后那一段时日,精神变得有些恍惚,时常对着自己的脸发呆,有时候甚至会说许多听不懂的话,最常听见的,却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大概就是那个曾辜负了她的男人吧。
可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对儿子说过一句,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短暂的清明中,也只是握紧了苏晏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这世上,最幸运的事,是遇上了自己爱的人,而最不幸的,是那个人并不爱你。所以阿晏,爱情里面没有侥幸,没有妥协,爱是自私的,当你退了一步,就会退第二步,直到无路可退。”
在苏晏眼中,他的母亲就像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她精明而睿智,有时却又浪漫而天真。可无论是哪一个她,给予自己的,只有一个母亲最无私的爱。
苏晏怀抱着一大摞书籍资料顶着烈日,疾步往文山学院走去,路上有看到他的人,偶尔投以注目,见到他前去的方向,忍不住与同伴私下议论几句。文山学院在a市大学乃至其他学校之间,都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他们的身上,有一种现代人的特点,又有着古代文人的气质。
尤其是那里的老师教授,时而还会爆出学魏晋风流文士抱着酒坛子大哭大笑,赤脚狂奔的新闻。
苏晏对这些目光并不在意,他入学有一个月了,除了那天迎新生的师兄,现在知道对方叫李文渊。有时遇到了会打个招呼,说上几句。但其他同一批次入学的同期学子,关系却有些疏离。
倒不是他高冷什么的,而是莫名其妙的,他就被所有人孤立了。
宿舍是四人间的,里面的摆设也是类似古代书院学子的住宿那样,床铺也是四张床并立,只是每张床有单独的帷幔圈起来而已。但有一天他被教授留下说话,晚归后却发现,自己那一张仍是靠墙放着,另外三张却齐齐往一旁挪出了半米远的距离。
推门而入的瞬间愣了下,但他什么话都没问。仍然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收拾床铺,洗漱,睡觉。毫不理会其他三人冷眼旁观或幸灾乐祸的视线。
天气真好啊。手上这堆书文山学院自己的图书馆里,但也对a市大学其他院系开放,不过有些比较重要的书籍经常到了时间却没还回来,因此时不时的学院就会让学生一一去取回来。这事现在是新学员负责,本来班长叫了苏晏和另外一个学生去拿回来,结果那学生刚出来,走到一半就喊肚子疼,被别的同学看到就带着去了医务室,还不忘叮嘱自己赶快去把书取回来,班里其他同学也要用的。
看着他故作疼痛却脸色如常的样子,苏晏只应了一声‘嗯’。就自己拿着名单下了山。
取回来的书被重重放在正跟几人说笑的班长面前。“书取回来了,还需要我来帮你分下去吗。”苏晏面无表情的问道,看也不看一眼旁边那个刚才笑的最大声的半路肚子疼被人架走的‘某位’。
班长被他淡漠的目光扫过,居然有一点心虚,再看那个人,早已缩到了别人后面。
并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在一个底线内相互试探,彼此心知肚明。但苏晏跟几位教授,甚至据说院长有些关系,让这些人也知道适可而止。
“哎呀,辛苦苏同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杜同,我看你现在也没事了,就你去办吧。”他指的正是刚才那个躲着苏晏的人。
杜同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知道了。”他看着额头满是细密汗珠,脸色苍白的苏晏,也有点不太自在,想说什么。苏晏却一眼都没看过他,看到事情了了,径自转身离开了。
“切,拽什么啊!”有人不满小声道。
班长自嘲一笑道:“毕竟,是第一名的优等生嘛,唉,要不是人家看不上这班长的职位,哪里轮得到我多余揽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