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听太医说,你家有能退烧的烈酒。八爷这些日子有开始烧,浑身起了疹子。爷不爱求人,但是却求到你这里了。”九阿哥盯着曹颙,缓缓的说道。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将那烈酒淘换来。威胁也好,利诱也好,绝对不给曹颙回绝的余地。
“臣晓得了,九爷使个人同臣去取吧。”曹颙这边,却是直接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九阿哥这边,甚是意外,有些不肯相信,问道:“你真的给?”
曹颙道:“自是真的,只是这个退烧,只是表层散热,内里并不发散,用处不大。还是内服退烧的方子,去了病根才是正经。”
曹颙回得坦荡,九阿哥这边已经是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他都当曹颙是仇人,没想到曹颙这边瞅着却云淡风轻,似乎两下并无过节似的。
一时之间,九阿哥不由有些困惑。
十阿哥冷眼旁边,见九阿哥神情变幻,曹颙却神态自若,有些不服气,道:“谅你也没胆子不给,要是耽误了八哥的病,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也是轻的。”
曹颙听了,自然不会接话,但是心里却觉得好笑。因为,十阿哥说的正是实情。
不管康熙对八阿哥现下多厌恶,儿子毕竟是儿子,老子怎么折腾都无所谓,要是外人跟着折腾,那也是打皇家脸面。
曹颙向来是谨慎之人,怎么会留下这个把柄?
况且,就算他给了,也未必会被怪罪。毕竟九阿哥同他之间有嫌隙众所周知,就算他拿出退烧的烈酒,别人也会当他是被九阿哥逼迫。
其实,曹颙的心里,并不希望八阿哥死。
茫然无知的历史,令他心生畏惧。
然而,这世上之事,哪里会有那么多顺心如意?
外屋的几个人,心思各异,还在缄默,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哀嚎:“爷,爷……你怎么了……”
喧嚣(上)
站在门口,曹颙十分迷惘。虽说他避开早夭的命运,父亲曹寅也没有郁郁而终,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历史。
或许,在历史的长河中,曹家与他们父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水滴。所以即便出现些许变化,也不会引起一丝涟漪。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没想到,变化的不是一星半点,变化得让人措手不及,八阿哥薨了。
当众人听了屋子里不对,进了内屋时,就见八阿哥脸上已经满是灰败,一只手无力的垂在炕边,任凭八福晋如何哭闹,都是一动不动。
九阿哥与十阿哥都惊呆了,没有醒过味来,来不及悲痛。
“爷啊……”八福晋的哭声,那么尖锐,那么凄厉,听得人心里都一颤。
莫非眼前是幻觉,这一切只是梦。曹颙心里,已经乱作一团。
八福晋哀伤过度,刚哭了两声,就两眼一翻白,昏厥过去。她身后的婆子忙一把扶住,脸上也尽是惶恐。
转眼功夫,家主薨了,主母又这般模样,老嬷嬷也甚是着急。可是再着急也好,也不敢耽搁了大事。
她转过头来,望着九阿哥,道:“九爷,我们爷这样……我们福晋又……还请九爷做主……”说话间,也是哽咽出声,老泪纵横。
八阿哥虽已年近中年,同八福晋成亲将近二十载,夫妻感情甚好,但是却是子女缘薄。八福晋始终未怀孕,又拉着八阿哥不许纳妾。
直到成亲十年,八阿哥将到而立之年,还没有一儿半女,连太后与皇帝都过问了,八福晋才允八阿哥纳了两个妾。这两个妾肚子也争气,进门一年后就添了一儿一女。
这个儿子,就是府里的大阿哥弘旺,今年才九岁,还是孩童,哪里能做顶梁柱,操办丧事,所以忠心的老嬷嬷,才逾越了身份,多言了一句。
十阿哥这边,这时反应过味来,上前两步,扯了嗓子,就是一声哀嚎:“八哥,八哥……你怎么能这就去了……”
九阿哥脸色刷白,一步一步的挪到床边,伸出手去,探了探八阿哥的鼻息,已无半点生气……
曹颙站在门口,十阿哥的哭声直震得他耳膜疼,九阿哥后背的哆嗦,也看得曹颙发寒。
这些年,他也目睹了许多死亡。在生死面前,人真是高低贵贱之分,都是显得这样无力。纵然是尊贵的皇子阿哥,又能如何?同别人并无不同,也不过是说没就没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忙乱。
得使人扶了八福晋去安置,还得请太医照看。
得预备“吉祥板”,还得去找画师画“追影”,还要往御前写折子,还得禀告宗人府那边。
府里当差的男女,少一时都换了孝服。又有管事的,捧了孝服孝帽过来,请九阿哥与十阿哥换上。
曹颙这边,则是无需戴孝帽,只去了顶戴上的红缨,在官服外套了孝衣。
宗室薨逝,丧仪都有定制,正归内务府负责此事。
曹颙自打去年入职内务府以来,期间也有宗室病故,但是因他不在京城,或是由董殿邦料理,所以还没有料理过白事。
没想到,他料理的第一宗丧事,就是八阿哥这边。
不到半日功夫,园子里已经支起灵棚,开始操办起丧事来。内务府本堂几个当差年头久的司官,都让曹颙使人给传了来。
他们毕竟是有经验,分头料理细节,也不容易出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