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坐到小明涵的床边，伸手拿过小孩儿的短裤给其穿上，接着帮忙穿上鞋子，而后把小家伙放地上站好，又随手帮着整理了下身上的圆领短袖，笑眯眯说：“我们涵涵真是个帅气的小宝贝儿。”
在小家伙额头上亲了下，见萌娃薇薇凑过来，姜黎毫不吝啬地给小姑娘也来个爱的亲亲。
“好了，你们拿上小人书去客厅看会，妈妈帮哥哥穿好衣服就出来。”
“好哒！”
看着龙凤胎手牵手迈着小短腿走出房门，姜黎将目光投向她现如今的大儿砸：“我们睿睿都已经穿好啦，真棒！”
孩子需要多鼓励，姜黎以前在照顾弟弟姜翊的时候就知道。
正太小睿睿有些不好意思，他耳尖微微发红，轻点点头，表示他确实有穿好衣服，不成想，下一刻，他就被后妈从床上抱了下来。
怔愣了片刻，在姜黎帮着穿好鞋子，小明睿站到地上，抿了抿嘴角，对姜黎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不过，我们睿睿真有礼貌，棒棒哒！”
姜黎弯腰揽住小孩儿，亦给了这个懂事的小家伙一个爱的亲亲。
她不在意小明睿眼下是否唤她妈妈，哪怕这孩子一直不喊她一声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小孩儿能成长为一个品行端正的人就好。
毕竟她不是人家孩子的亲妈，喊不喊她妈妈，全靠人小孩儿自愿。
要是她强求，就实在不美了！
一大一小来到客厅，却没看到龙凤胎的身影，姜黎不由一怔，随之就喊龙凤胎：“涵涵！薇薇！你们在哪呀？”
在家里没听到龙凤胎的声音，姜黎提步就朝院门口走，且没忘牵着小明睿的手儿。
“他们应该在院门外面玩儿。”
小明睿如是说着。
姜黎：“那咱们快出去看看。”
小明睿点点头：“好。”
被姜黎牵着小手手，小明睿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觉得有一点点安心。
在洛家和隔壁邻居家院门外中间靠墙位置有棵粗壮的老榕树，此刻，老榕树下站着大大小小八九个小孩儿。
“你后妈真有你说得那么好看？我不信！”
“我也不信。”
说话的是两个小女孩，一个年约六七岁，一个差不多有五岁。
“不是后妈，是妈妈！”
小明薇仰着小脑袋，气呼呼地瞪着不信她的两个小姐姐：“薇薇的妈妈回家了，不是悦悦姐姐和怡姐姐说的后妈，我妈妈可喜欢可喜欢我啦，不信你问我二哥哥！”
“后妈就是后妈，怎么可能是你妈妈？薇薇，你妈妈在生你和你二哥哥的时候就死了，这是咱大院的人都知道的事。”
被小明薇唤作悦悦姐姐的小姑娘大名叫文悦，家就在洛家隔壁，也就是说，文家和洛家是相邻。
小姑娘六岁快半，早两年就分得清后妈和亲妈的区别，而且她自个家里就有个后妈，在小姑娘心里，后妈就是大人们嘴里说的坏女人，哪怕她现在的后妈对她和两个妹妹还不错，文悦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
各有各的不幸
所以，她很排斥“后妈”这个词儿，一点都不觉得小明薇嘴里说的后妈长得像仙女儿一样漂亮，更不相信小明薇口中的后妈是个好人。
“你说谎！我妈妈好着呢，她就是小仙女，她喜欢我和二哥哥、大哥哥，不信你去我家看看！”
别看小明薇年岁小，但小萌娃嘴巴利索着呢！
准确些说，小明薇不到两岁，就已经能说很多话，年满两岁后，说话那是超顺溜。
“薇薇！涵涵！”
院门半开着，姜黎牵着小明睿的手出了院门，听到小明薇的奶音儿望过去，就看到小萌娃在和比她的小姑娘在理论。
“怎么啦？薇薇，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走上前，松开小明睿的手，姜黎单膝蹲地，揽萌娃入怀，直视着萌娃的眼睛，柔声询问。
而站在老榕树下的其他小孩儿，这一刻齐齐把目光落在姜黎脸上。
“哇！薇薇没有骗咱们，她妈妈真得好像仙女呀！”
“薇薇的妈妈真漂亮！”
小明涵的奶音这时响起：“我说了我妹妹没有骗你们，你们偏不信，看到了吧，我妈妈是不是特别特别漂亮？”
听听这话，真得好臭屁。
事实上，小明涵此刻的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精致的眉眼间全是嘚瑟。
“妈妈，你是薇薇的妈妈，不是后妈对不对？”
小明薇看着妈妈，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几乎是瞬间聚满了水雾。
姜黎被问住了！
对于记事的孩子而言，没有亲妈在身边陪伴，无疑会变得敏感，尤其是文悦姐妹仨的亲妈，明面是因和丈夫文思远感情不和，两人走到离婚那一步，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心里有自己骨肉的女人，谁又愿意抛下孩子，选择离开自个的家？
是的，文悦姐妹的亲妈是不想离开自个孩子的，奈何她结婚数年，接连生下三个女儿，这于她本人来说，压力无疑很大。
因为她很清楚，数年来她一个女儿接一个女儿的生，丈夫是真得很不高兴，更别提公婆对她的态度。
基于此，在生下第三个女儿后，文悦姐妹的亲妈尚未出月子，就看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一份由婆母出面，枕边人没有半点异议的离婚协议书。
恳求无用，哪怕是拿两人间的孩子，及两人婚后数年累积起来的感情相求，都起不到半点作用。
但她就是不答应离婚。
一直拖着。
从孩子满月拖至百日、再拖至周岁，最后拖延至孩子两岁快半，见枕边人真得意决，又有娘家人出面做说客，文悦姐妹的亲妈只能忍痛与丈夫文思远办了离婚手续。
而能劝说自个女儿离婚的，不排除是娘家爹娘是为了女儿好，毕竟夫家已经嫌弃到不讲任何情面都要离婚，再继续揪着那没有感情的婚姻不放，对自家闺女没甚好处。
然，文悦姐妹的亲妈宋宁，其父母跑到闺女面前作说客并非是抱着为闺女好的心思，劝说闺女同意与女婿离婚。
他们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没错，宋宁的爹娘在文思远的父母请去国营饭店吃了顿饭后，又塞两百多块钱和一叠票证，
倔强
同时许诺给宋宁即将被安排下乡插队的小弟安排一份工作，换来宋宁父母对宋宁和文思远离婚的支持。
闺女是自个生的没错，可儿子同样是自个生的，况且闺女如何能和儿子比，几乎没怎么权衡，宋宁的父母便一口应承下来，一定劝说闺女同女婿和和气气去办离婚。
耳边是父母“为你好”这样那样的规劝，脑中是丈夫冷漠的眉眼和默声不语，及婆母的指桑骂槐声，宋宁在情绪面临崩溃之际，终点头答应离婚。
那一刻，她就算是再舍不得三个女儿，也难再顾及，她只想逃离，逃得远远的，要不然她会疯掉！
宋宁是喜欢、爱文思远的，虽说两人结为伴侣是经人介绍，可自打初见文思远，宋宁的心便遗落在这个叫文思远的男人身上，婚后更是一心一意在家相夫教子，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谁知，自以为对她同样有感情的丈夫，却在她接连生下三个女儿后，在她面前时刻摆着一副冷漠态度。
宋宁知道，若没有丈夫文思远同意，婆母是不会把离婚协议书拿到她面前的。
心如死灰，办完离婚手续，宋宁一件东西都没带，跟着父母回了家，且不到三个月，就经人介绍嫁去了南方一座小城。
文悦是三姐妹中的老大，虽不知爸爸妈妈为何离婚，却知道爸爸在妈妈生下妹妹文瑜后，对妈妈和对她、对妹妹文怡和小妹妹都不再露出笑容。
直至后妈进门，她才重新看到爸爸恢复以往的样儿。
但这样的爸爸很陌生，文悦不喜欢，她排斥后妈苏曼，甚至讨厌后妈和爸爸相处，在她看来，后妈都是狐狸精，否则，他爸爸为何好端端的要和妈妈离婚？
抱着这种想法，文悦自然给姜黎和苏曼画上了等号，觉得姜黎和苏曼一样，是狐狸精，是坏女人，哪怕文悦知道洛家的情况和她家其实有些不同，
譬如小明薇的妈妈不是和小明薇的爸爸离婚，是生小明薇和哥哥明涵死的，可后妈就是后妈，是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所以，她不觉得她在小明薇面前有说错什么，但她又不想被姜黎这个大人责备，就忍着心里升起的不安，强装镇定说：
“我没有说错，薇薇的妈妈在生她和涵涵弟弟时死了，你是后妈，不是她妈妈！”
微顿片刻，她没听到姜黎做声，也没见这个漂亮得像仙女似的女人看她，咬了咬唇，眼神倔强又说：“我是不会道歉的！”
“妈妈！薇薇的妈妈不是后妈，不是坏女人，不是狐狸精！”
大院里可不止姜黎和苏曼两个后妈，准确些说，在这个大院里，有户人家十年前迎进门一位后娘。
自打这个后娘进门起，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就开始没好日子过，但大院里的人却完全没发现异样，反倒还觉得那后娘对原配留下的儿女相当好。
等到有日数名公安进入大院，从那户人家抬出一具四五岁女孩的尸体时，人们方知……小姑娘和大她一岁的哥哥自打后娘进门，几乎日日被罚跪，被后娘拧胳膊、掐大腿，气急还拿鸡毛毯子往身上抽。
仙女阿姨
也是到这个时候，大院里不少人才想起为何每每到大夏天，那小小的兄妹俩都是穿着长袖长裤。
而巧的是小女孩正好死在夏日，当公安把尸体抬出来时，盖在小女孩身上的白布被一阵风吹落，围观的人毫不意外地看到小姑娘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和腿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伤痕。
新旧交错，落在人们眼里，好不渗人。
一时间无不为小姑娘的离世感到痛心。
小姑娘是后娘长期虐待、殴打致死的，可就因为这个后娘在人前会做人，周围邻居和大院里的人在事发前都没发现其异样。
足见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年长小姑娘一岁的哥哥偷偷跑出大院就近的派出所，后面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呢。
后娘被公安抓捕，然，小姑娘逝去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
这件事现如今已过去整整十年，哪怕那户人家已搬离大院，但大院里的人闲下来，依旧忍不住嚼两句舌头。
尤其是在听说文思远离婚娶新人进门，及洛教授这个鳏夫也即将二婚。
多年前的往事越发被人们挂在嘴边谈论。
大人们说着无意，不过是发句感慨，可小孩子们又知道什么呢？
他们东听一句，西听一句，相互间再说说，传些许到文悦姐妹和小明睿三兄妹耳里，一点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