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赵家,有这般级别的灵阵……事有蹊跷。
稳婆慢慢地打开小楼一层之门,将身体进入了被夜色笼罩的小楼之中。
门吱哑一声关上,神秘内里的灵力波动,引得被它震荡过一次的璃末经脉又一次激荡,不由身体一颤,而她用惊人的毅力压下了这股血涌,一声未哼。隐入树桠中如一叶毫无生命的叶子,无从惊觉……
璃末沉默着等待至夜深,月沉晨起,人们警觉力最低最昏昏欲睡的时辰,小楼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可她的身体,她的呼吸,她的动作,依旧是动也未动,一如死物,没有一丝改变,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顶级杀手。
前世幼时,宗内将一系列天才级幼苗封于毒谷内,让他们彼此残杀狩猎,直到地图上唯一生命亮光仅存,合欢宗长老们才会打开谷关,是为炼就“人蛊”。
所以璃末很小就学会隐藏气息,安静等待最佳的狩猎时机,在生死危险的边缘寻求杀人的最佳的时机——只要时机正确能力达到,年幼的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割开对方的喉咙,而在这之前,她也可一动不动地隐藏在一个地方十天十夜……
彼时的自己不知善恶,不知正邪,只知如何挣扎求生下去,把握任何一丝机会活下去,除自己之外的人,都可以是敌人,都可以是她上升通道上的养份,包括合欢宗那位亦师亦敌的师尊……
对方给了她最残忍的折磨,只是她够出色,只是她的灵根够出众,只是她够杀人不眨眼,才得以成长至成年,且得到她传承拥有护身之力,最终身为宗主弟子的她在合欢宗一路长歌,站到其权力的顶峰……
而重生于渡沧峰,因为天魄玄冰灵根而得到了善待,并有师尊师兄呵护成长,一路所遇皆善,是前世的她无法想象的。
可前世的一切,镌刻于她的骨子里,问天宗渡沧峰百年,改变只是她壳子,她学会善意与伪装,把每个人喜欢追求摸清,并扮演他们最喜欢的样子……而她的内里,依旧是前世里合欢宗的女魔头,她潜入夜色中,心中是无尽的恶意与杀意,手中的炎銮蠢蠢欲动地应和着主人,只想噬血……
是的,此时的她没有一点不耐,赵家小楼里隐藏的深秘,反而让她被如同前世那般杀人染血前的兴奋感染……
比起伟光正的扶天理正道,振臂一呼,引天下同道追随,她更喜欢偷潜追查探秘这种隐晦事宜,这更适合她,也更让她热血沸腾。
夜,带起萧萧晨雨缓缓降至人间,而正在此时,小楼的房门也轻轻地打开了——璃末敏感地感觉到小楼内的灵力不如前夜那般繁盛,而且浓厚到可以影响璃末受伤的经脉。
一个身影缓缓而行,剥离了小楼内的黑暗,于微晨之光露出面容,正是稳婆。
她脸上表情麻木,比她进去之前更是麻木,脸上的皱纹带着黯淡的刻印,她进去几时辰,却像是进去被束缚了数年,瞬间苍老了一些,像是被带走了某些精气……
青衣大汉迎上稳婆,两人沉默着相视,什么也没有说,这样场景似乎在两人之间发生了不少次数,所以两人皆沉默地互有默契,稳婆看着青衣大汉,有些警惕又有些无奈,接着站在他面前慢慢地闭了眼。
青衣大汉抬起手,手中闪过金色的咒文,咒文上星纹闪耀,便如一条星链般没入稳婆印堂,稳婆身体一晃,紧紧地皱了眉,仿似在忍着极大的痛楚一般,用力地咬下嘴唇,但她的肢体却没有呈现抵抗。
这应该正是青衣大汉之前所说的洗除记忆了。
究竟是什么,要让赵家如此谨慎地一次又一次地洗除稳婆的记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要如此地保护着,而且还涉及赵家的子嗣……
“纻雪汤”又是什么?
这些疑问闪过璃末的脑海,却是见那青衣大汉眸内暗光一闪,她猛然升起了警觉,平静的夜,也仿佛在此刻,展开了紧窒而恐怖的气息……
只听得稳婆“啊——”地一声惨叫,只见她的身上顿时绽放出了一道巨大的灵华之符,像是极品防御类的灵符,接着她的身影瞬间像流星一般闪退到离得青衣大汉极远的距离。
清晨薄薄的几光,照映着两人的脸,一个面沉如水,充满了杀机,一个则仓皇带着疑惑,苍老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她望了望心口处在深半寸心脉断绝的伤口,伤口处已经渗出了血色,半染衣襟,极是骇人。
璃末看出稳婆身手也是不差,居然是凝玄境初阶,而青衣大汉则是凝玄境中阶,两人虽然同是凝玄境,但差一个品阶就犹如天錾之隔,稳婆此次要是想全身而退,留得性命,想是极难……可能她也知道这一点,脸色变得极难看,看着沉默的青衣大汉,道:“为什么……”
“无需问我为什么,我也是听令行事。”青衣大汉沉声道。“我倒是想不到,你还防了一手,私下里准备了极品的护身符。”
“哼……给我们赵家卖命,老身……自然要防下一手。”
稳婆想冷笑,却又是咳嗽了起来,胸前重伤,让她气息不稳,如此,她更是凶恶地看向青衣大汉,如一头困在绝境的母狼,充满了拼死一搏的危险气味,仿佛任何一个眼前出现的敌人,她都会在临死之前拉其垫背,拼尽全力的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所以青衣大汉也没有轻举妄动。
他警惕地看着她,沉声道:“既然你知道赵家危险,就应该知道赵家的手段。赵家若是要你三更亡,你也活不过五更,在这里,全都是我们赵家的人,你插翅难逃的。”
稳婆惨笑,道:“是啊,我之前那个给你家助产的妇科老手,也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怪当时我太贪心,为了你家开出的巨额灵石与灵宝,动了恶心,做了孽事……”
璃末心中一动,心想什么稳婆所说的孽事,是指……
可惜稳婆没有说下去,青衣大汉也没有接话,两人似乎都不想声张那件秘密。
什么样的秘密,连快要被杀死的稳婆也不愿意说?
血,缓缓地自稳婆袖下滴落,璃末敏感地闻见了血腥的味道,那稳婆脸上更是呈现一种临死前的绝望,她眼中的绝望与恨意慢慢浓烈,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快灭我的口。”
青衣大汉眉头一动,问:“为何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