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檀扯扯她袖口,轻声道:“你少说些,殿下在里面睡着呢。”
丹珠儿撞上十七,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劝,压低了嗓音,话却是一刻不停,“她带来的那个丫鬟,穿了一身又白又青的,活像是吊丧!便是去平常人家做客,也不兴穿这么晦气的,更何况是来拜见殿下。殿下倒是好脾气,见了她。谁知那二夫人这下可有了脸,哭闹也就算了,变着法子说起殿下的不是来——感情她家儿子有病,全天下人都该让着她了?”
绿檀听她说的不像,敛容叹了口气,小心走到内室门边,见燕灼华侧躺在软榻上正安稳睡着,才松了口气。
丹珠儿压了一上午的怒火直冲十七去了,“若不是为了给某人治眼疾,殿下这般金贵的人,岂是一个区区宋家二夫人想见就能见到的?见都见不到,更不用提说那些恶心话了。我服侍了殿下十年,也不曾见过殿下受今日这等磋磨!”
十七原是沉默地听丹珠儿发火,闻言眉心一跳,沉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绿檀拉着丹珠儿,笑着圆场,“你说得也太严重了,宋家二夫人哪里敢给殿下受磋磨?想来她不常出去交际,言语有失也是有的,无心之过,何必追究。殿下不是将宋二夫人好好送出去了么?殿下都没话说,你倒义愤填膺起来——况且,你同十七公子讲这些做什么,也不是他的过错……”
丹珠儿怒道:“殿下是没话说,那不是碍着某人,有话不能说么?殿下心里窝火着呢,又不能明说,只能借着蝉噪发了一通火。当初在大都酷暑,寝宫里的蝉叫破天,我要去找内务司的人来粘蝉,殿下还说听久了也算有趣,不用麻烦了——何曾发过一回火?”
绿檀心知肚明丹珠儿说的才是事实,只是这种话怎么好直统统倒出来。她最知道丹珠儿脾气上来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秉性,急得要拿手去堵丹珠儿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丹珠儿一挺脖子躲开绿檀的手,瞪着十七,又道:“不就是因为宋家四郎能给某人治眼疾,殿下才要给他母亲个体面么?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对皇太后,殿下也没这么忍气赔笑过!”
“我怎么忍气赔笑了?”一道淡漠的嗓音平平传来,却将三人都唬了一跳。
只见燕灼华扶着门框站在内室门内,身上穿着午休时换上的淡绿色软纱衣裙,正静静地看着吵闹的丹珠儿。
绿檀心头一跳,方才她看时,殿下明明还睡着——也不知殿下何时醒来,又听到了多少。
燕灼华紧了紧肩头的披帛,看着丹珠儿,淡淡道:“说啊,我怎么忍气赔笑了?”
丹珠儿低头,缩着肩膀不说话了。
“方才不是说得挺欢么?”燕灼华勾起嘴角,眼中却殊无笑意,“怎么我一来,就成了锯嘴葫芦?”
丹珠儿闷闷道:“奴婢是心疼殿下……”
燕灼华被她气乐了,吐着气道:“你倒真还敢说。”
丹珠儿听她话音和缓,挺机灵地歪头瞅来,一对上那发冷的目光,顿时又老实了。
燕灼华看一眼摆在八仙桌上的空竹篮,淡淡道:“不是要你去剪蔷薇么?怎么,如今连你绿檀姐姐的话都不听了?”
丹珠儿忙拎起那竹篮,二话不敢说,一溜烟儿退下了。
燕灼华便看向十七,问道:“茶末带回来了么?”见他点头,便指指绿檀,道:“去问问黑黑戈及。”
绿檀接了茶包,有些心惊,殿下竟是从一开始就是醒着的。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殿下,丹珠儿性子直爽,有时候说话思虑不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