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孤延得了高澄承诺,满心欢喜的回去了夷陵,准备做他的西征先锋。
其实高澄并不需要从薛孤延的口中了解入川的地理水文,听望司的探子也不是吃干饭的,熟悉地理这一项战前准备早在拿下江陵后,就已经在准备。
大军离开江陵,沿汉水北上,还未抵达襄阳,安德郡王韩轨因病卒于军中。
韩轨是高欢初恋韩智辉之兄,高澄七弟高涣的舅父,也是晋州旧部出身,能文能武,只是当初镇守瀛洲时,因贪腐受贿,一众幕僚佐吏,除张耀外,皆被高澄处置。
高澄看在高欢的脸面上,也只是把韩轨赶去了并州。
经此一事,韩轨洗心革面,再未有过恶行,只是高欢不久即病逝于长安。
高澄掌权后,碍于韩轨与七弟高涣的舅甥关系,多有提防,每每亲征、巡视期间,都会命韩轨同行,偶尔会委以都督一职参战,却再也没给过他独领一军为主将的机会。
生前待其苛刻,死后却还是要给足荣光,小高王在追赠元从老臣时,从不吝啬。
追赠的官职无需赘述,更为韩轨配飨高欢庙庭。
历史上的韩轨其实进的是高澄的庙庭,但让小高王操作,没理由不把贺六浑的姐夫与他放进一座庙里。
韩轨之子韩晋明亦随军南巡,高澄按例降爵一等,以韩晋明为安德郡公。
韩晋明是勋贵之子中,学识最杰出之人,高澄原本想要招为驸马,毕竟他只有六个儿子,女儿却是成群结队,为她们找到如意郎君,不比治国轻松多少。
只是命陈元康暗中调查一番后,却发现此人好酒诞纵,招引宾客,一席之费,动辄万钱,生活奢靡,最忌俭朴。
这样的性格注定引得高澄不喜,他当然明白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但奢靡的风气一旦流传开来,后果极其严重。
死后的事情管不了,至少在统一天下前,这道口子开不得,否则勋贵阶级会迅速腐化。
小高王自掌权以来,也一直维持着自己俭朴的人设。
薛修义请辞,高澄赐布三千匹,韩轨病逝,小高王却未有表示,只是追赠了身后哀荣,一点实际的物质赏赐都没有。
韩晋明对此颇有怨言,车驾渡过汉水进入河南地界,抵达广州鲁阳的时候,也传达了高澄的耳朵里。
对君上有怨望可不是小事,西汉张汤就创造性的发明了腹诽罪,哪怕你啥都没说,但我认定你在心里有怨言,也能治罪。
汉武帝时,廉洁正直的大臣颜异就是这么死的。
韩晋明对高澄口出怨言,但凡入耳之人,皆来向高澄告发。
高澄将韩晋明唤来时,他已是两股战战。
“不过些许金银绢布,何至于口出怨言。”
小高王一开口,便将韩晋明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地哭求恕罪。
看在韩轨尸骨未寒的份上,高澄没有杀韩晋明,反而赐予了布绢三千匹,只是这爵位便与韩晋明再无干系,被削爵为民,由其庶弟承袭。
同时也在暗中放出风声,说是韩晋明生活太过奢侈,惹了天子不喜,才会被借题发挥。
准备
高澄车驾回到洛阳的时候,新的一年春耕也已经开始了。
离开洛阳半年多的时间,偶有地区闹出灾荒,也在留守官员们的积极赈灾下,安然度过,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
哪怕是陈元康、崔季舒这等心腹,再怎么贪,也不敢再赈灾钱粮上动手脚,谁都知道这是高澄为他们划下的底线。
实际上高澄早在十余年前就在各地创设常平仓,调节粮价的同时,也在为灾荒做准备,只要不是遇到十七年前关中大旱那般严重的灾情,基本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高澄回到洛阳以后,在审视过去半年的政务之余,也在为今年的三路平陈而做准备,时间定在秋后,之所以不是春耕以后,还是恐惧岭南的瘴气。
若春耕以后出兵,北方将士面对岭南毒蛇猛兽、酷暑瘴气的威胁,就算能平灭南陈,只怕最乐观的情况下,将士也得伤亡过半以上。
而秋收以后便不同了,不止秋粮入库,能更好的支应战事,在冬季往岭南作战,时机也要好过盛夏太多。
入冬以后,气温降低,瘴气也会衰弱,恶性疟等疾病处于低发期。
高澄寻不到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金鸡纳霜,便只能在出兵时机上想办法,尽可能降低岭南瘴气的威胁。
故而平陈之战,高澄也是做出了时间限制,无论如何也得在明年入夏前结束战事。
后世杨广远征吐谷浑,遭遇极端天气,在路上就冻死了接近一半的将士,高澄可不想被后人拿来比作卧龙凤雏。
这些年高澄不是没想过寻找金鸡纳树,他清楚的知道此树原产于南美秘鲁,但苦于远隔重洋,实在有心无力。
航海技术的发展不是一句话能够促进的,同时高额的军费支出,以及连年征战,也让国库无力支应航海的发展。
毕竟相较于海外殖民,统一华夏才是第一要务。
在高澄的调派下,大批将士被派往江南熟悉气候,多是精锐老兵,此前征召的十万步骑则接手各地防务,继续加紧训练。
这样的做法有利有弊,利处自然是将士、战马熟悉了气候,能最大程度减少非战伤亡,但弊端也明显,高澄在江南摆了二十万精锐,把南征之意都写在了脸上,便有了足够的时间给宇文泰与陈霸先做战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