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大地在公元540年的末尾,一改过去三年的和平,各地都将掀起大战,就连漠北也不例外。
而此时的高车贵族却还沉浸在酒水歌舞之间,安于享乐,殊不知阿那瓌已经决心洗刷高车这个曾经的小跟班,带给自己的屈辱。
秃突佳是知道兄长阿那瓌具体计划的,这些时日他时常向北眺望,作为郁久闾氏的一员,他也希望自己能够亲自加入这场复仇大战。
可看着时常出现在自己面前,年仅十岁的小侄女蠕蠕公主,最终也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高澄整合徐州、东徐州、北徐州三州之地,将它们合并为徐州,曾经犯下严重错误,却被高欢原谅,深受感动地高岳被堂侄高澄任命为徐州刺史,坐镇东南。
每每想起高欢重回晋阳时,顶着满头白发来见自己的憔悴模样,高岳便总是懊恼自己当初不能坚定立场。
堂兄的恩情,这一辈子只能拼上这条命去还了。
随着二十三万余战兵西征,关东之地不可避免的出现空虚,幸有与柔然交好,故而能够征发河北与济州十万大军南下驻守,以策周全,否则真要面临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
随着大军入关,南梁也开始在边境增派人手,这给了高岳极大的压力。
豫州刺史尧雄、荆州刺史侯景都要面对这份压力,所幸三人都堪称一时名将,虽压力巨大,但在有娄昭、段韶所领的十万大军为后盾的情况下,倒也不缺信心。
其中,以侯景面临的压力最小。
侯景也是先苦后甜,这么多年坐镇襄阳,直面陈庆之。
陈庆之去年过世,江陵军心为之动摇,毕竟也是坐镇近十年,不管是谁来接替,都难以达到陈庆之的威信与才能。
而这也是他在王伟的劝说下,放弃与南梁合谋的想法,最重要的原因。
本就是处在难以抉择的境地,突然听说南梁少数几个能看得上演的将帅之一,陈庆之病逝,也使侯景决定继续给高氏做忠臣。
如今的北方武人,大体对南方军将含有一份蔑视,毕竟这群鲜卑化的六镇各族胡人连自己内部的汉军都不大瞧得上眼,更何况是南人。
若非有高敖曹撑着汉军颜面,还不知要被他们怎么欺凌。
不过这一时空有高澄大肆招募汉军将士,不止京畿军中汉军占据半数以上,两万盐兵更是全员汉人。
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个道理放在军队与国家的民族属性问题上同样适用。
军队即是经济基础,哪一族占据了军队中的大多数,其所属的民族文化,也将决定国家民族属性这一上层建筑。
高澄虽然做出了许多的努力,但归于他治下的只有河南、河北。
如今东魏名义上是一个国家,其在洛阳与晋阳军政二元制下,是属于割裂状态。
可以说奉行洛阳政令的河南、河北属于汉化国家,而奉行晋阳政令的河东以及北疆六州,则是彻头彻尾的鲜卑国家。
北伐
因晋阳与洛阳两个中央的并立,形成一个国家,两种制度,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伟大尝试。
不过东魏民族属性的统一属于大势所趋,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文化,与以晋阳为中心的鲜卑旧俗必有取舍。
作为一名穿越者,高澄知道答案,但守旧的二十万并州胡既是维护高氏统治的根基,又是汉化道路上的拦路虎,他也只能在后续通过和风细雨的方式,潜移默化。
与薛虎儿一同加入高澄卫队的刘延寿对这种潜移默化深有感触。
十七年前,怀荒镇民不堪压迫,为索取仓粮,率先举事,聚众攻杀镇将。
次年春,匈奴单于后人破六韩拔陵在沃野镇发动起义,作为鲜卑化的匈奴人,刘延寿也参与其中。
与无数六镇底层一般,刘延寿将自身遭遇归罪于孝文帝,认为孝文帝背叛了代北军民,是他迁都洛阳导致拱卫旧都平城的北疆六镇不再紧要,也是他推崇汉文化,使得奉行鲜卑旧俗的代北被排斥在朝堂之外,被河北士人取代位置。
因六镇地理位置不再紧要,所以朝廷不再为之输血供养,北疆苦寒,军民生活困苦。
而上层豪族权贵被河北士人排挤,也将怨气发泄在底层军民身上。
基于这两个原因,六镇底层普遍对汉化没有好感。
然而刘延寿自从跟随薛虎儿被调拨至段韶麾下,离开晋阳,加入洛阳京畿军,就不可避免的违背本心,开始接触和学习汉文化。
没办法,小高王恩威并施,汉话说得好,有奖赏,始终学不会或者不愿学汉话,就要面临军饷减半甚至全减的处罚,事关切身利益,谁也不敢含糊了事。
等潼关一战后,薛虎儿及其部下进入高澄亲信都,由于亲信都多为汉人,也更加深了刘延寿等人的汉化程度。
到如今,这个曾经的鲜卑化匈奴人甚至可以被称为汉化匈奴人,不变的是族属,而改变的却是所使用的语言、文化。
高澄对自己麾下的变化自然了解,刘延寿并非个例,京畿军中汉胡数量相当,但洛阳汉风浓郁,身处这个环境,人的改变也是自然而然。
他甚至都不需要做出太多强制手段,在汉胡之间有失偏颇。
为了遮人口实,高澄在军中同样要求汉军将士学习鲜卑语,但鲜卑文化若真能与汉文化争锋,也不会有孝文帝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