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语气诚恳,这也是他内心真实所想。
可他却不明白高澄的苦衷。
高澄实在不愿看到再发生一场沙苑大败。
历史已经发生改变,谁也不知道高欢这次征伐关西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但高澄并不看好。
东魏在沙苑战败的根本原因是他们骄傲轻敌的心态。
而这种心态并没有因历史的改变而扭转,反而助长了其气焰。
沙苑之战前,东魏才连续经历窦泰兵败自杀,恒农粮仓被西魏袭取这两件痛事。
却没有打醒东魏将士,他们依旧视西魏于无物。
这才有了一把火就能破敌,却担心不能辨别尸体,非要强攻。
分明知道宇文泰在芦苇设下伏兵,居然不顾阵型,埋头冲杀,只为争抢宇文泰的首级。
俗话说骄兵必败,沙苑之战中的东魏将士,甚至都不是骄兵所能形容。
窦泰自尽都不能让他们警惕,更何况在这个时空高澄早早救下了窦泰。
全军上下怀着这样一种心态远征关西,在高澄看来失败是大概率的事件。
可高欢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高澄也不可能再强求随军:
“孩儿明白了。”
但高澄还是提醒道:
“父王自举兵以来,战必胜、攻必克,也正因此,军中多有骄气,还请父王慎之。”
“西军弱,而东军强,实力相差悬殊,欲以弱胜强,唯有使计设伏而已,父王当心存一份警惕,莫要中了宇文泰的计谋。
“若能以水火取胜,千万莫要强行交兵,万事以得胜为先,宇文泰若为水火所噬,无需苦求他的尸首,如今关西大旱,人心动摇,只需得胜,一战便可荡平关陇,一人首级,无足轻重。”
高欢感受到了高澄的关切,他笑道:
“阿惠莫要多心,为父久在军旅,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会不知,且在洛阳等着为父的捷报。”
说着,便把心中想好的出兵计划说与高澄参详。
这一战的时间节点正值历史上的小关之战,而高欢却在作战部署上做出了改变,采取蒲津、上洛(陕西商洛)南北两线的方式,而不是蒲津、潼关、上洛,三路进军。
之所以没有安排潼关这一路,也是吸取了窦泰此前在潼关险些兵败身死的教训。
在高欢的规划中,自己领并州胡二十万出蒲津,再由一大将率部曲走上洛往蓝田关。
高澄当即提起了一个小心,无论小关之战还是沙苑之战,负责南路偏师的都是高敖曹,只不过沙苑之战攻打的是被西魏袭占的恒农。
所谓南路偏师就是一个大坑,脑子有问题才会往这个坑里跳。
至少对于高澄来说,他可不会掺和进去,就算高欢让他领军走南路,也要装个病给推托了。
道理很简单,一旦宇文泰引军攻南路的偏师,高欢在北方倒是能进展迅速,而高澄自己则会身处险境,要真有一个万一,纵使高欢夺了关西,得利的也是好兄弟高洋。
而宇文泰若是攻北路,以东魏将士如今的心态,胜负难料。
若是北线败了,别说南线的成果要全部吐出,部队能不能退回去都是一个问题。
小关之战时,高敖曹在南线取得突破,攻下上洛,窦泰却在潼关自尽,高欢在北线撤军的同时,给高敖曹下达命令:单骑速回。
高敖曹不忍抛弃部众,血战才得以率部突围,自己身负重伤,险些死在归途。
南路的危险源自于信息的传递速度,一旦北路出现问题,走上洛往蓝田关的偏师根本不可能及时收到消息。
在北路败兵退回并州的情况下,面对回师的宇文泰,南线走得越深,死得越快。
而北路一旦能够得胜,哪还需要南路偏师白费功夫,关西早就一战而下。
这也是高澄执意要随高欢走北路的原因,他认为有自己随军筹划,可以帮助已经骄傲自大到一个新境界的高欢规避许多问题。
比如该放火时,就果断往芦苇丛里放一把火烧死宇文泰。
但该做的提醒都已经做了,只希望高欢能够真的听进去,遇见类似情况,不要再犯蠢。
把这些顾虑抛开,高澄询问南路主将人选。
高欢注视了高澄许久,终于道出了荆州刺史侯景的名字。
由广州刺史高敖曹接替荆州防务。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是考虑到高澄镇守关东,高敖曹是他部将,侯景又与高澄关系并不和睦的原因。
高澄极力赞同将这个立功机会交给侯景。
他不计前嫌,由衷希望侯景能在南线进展顺利。
属实是以德报怨了。
恒农设伏
年轻时被韩智辉的父母拒婚后,高欢没有扬言莫欺少年穷,但他的人生道路确实顺畅起来。
尤其是信都建义反叛尔朱氏,走得顺风顺水。
两次大战,广阿之战以两条流言退敌。
‘世隆兄弟谋杀兆。’
‘兆与高欢杀世隆。’
韩陵之战既有贺拔胜、杜德临阵倒戈,也有尔朱度律表现得像个卧底。
仅一战便鲸吞整个河南,夺取山西更是轻松,尔朱兆闻听出兵消息,未做抵抗便放弃晋阳,逃回秀容老家。
期间高欢数次出兵北伐,却半道而退,尔朱兆放松警惕后,由窦泰元旦发兵,一昼夜奔袭三百里逼死尔朱兆,从而一统关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