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放下报纸,关静挥不开对这则新闻的关心。小田切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刀口舐血的黑道生涯,遭人追杀是很平常的。

他纳闷的是,小田切出事的地点是在他举行婚礼的神社外;被枪击的日子,正好和他结婚是同一天。

小田切无缘无故去神社做什么?这未免太过巧合。

最令他挂怀不下的是,和小田切同行为他挡枪的“台湾女子”四字。

他愈想愈不安,这其中彷佛有一件重大隐情而他不知道。

“杉木,去朝日报社问出小田切源太郎现在住哪家医院?”他传下命令。

很快有了答覆。关静依照地址,前往医院。

路上他止不住回想起钟松龄——当年她留下一封信离去,对当时重伤初醒的他真是一大打击。但事后再想,是他负她太多,才使她死心毅然作别。他那时才发觉,他早已爱上她;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他没有去找她试图挽回,他尊重她的决定;既逝的爱情,何苦再去搅乱一池春水?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爱她。

这些年茫茫渺渺地过生活,但是这分情随岁月的飞逝而有增无减。若不是为完成藤田英夫的心愿,他是不会娶石川明雪;这辈子他已打算独身终老,无意再觅芳春。

在走廊上,有一名男子和他擦身而过,眼中微有诧异。

小田切的病房外有人在把门,挡住了他:“做什么?”

“麻烦你跟小田切先生说,藤田静来拜访他。”那人向内通报后,放他进去。

病房内的陈设十分齐备舒适,倒像在饭店之中度假。小田切半躺在床上,挑起一边粗浓的眉毛,嘲讽地说:“稀客、稀客,请坐。”

关静对小田切旧恨仍在,这次是不得已才来。他开门见山地说:“有件事想请教你。”

“你这是在求我吗?”小田切揶揄他。

他忍住气告诫自己别动怒,别弄僵了场面。

“你中枪的地点,正好就在我结婚的神社外。你为什么会到那儿去?另外报纸上说你身边还有一个台湾来的女子,她是什么人?”

小田切看了他一眼,撇着嘴徐徐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关静对小田切记恨犹深,受他三番两次奚落,他忍耐不住,勃然作色,转身就走。

“慢着!”关静的手碰到门把时,小田切喊住他:“你现在走了,可要后悔一辈子。”

“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会去查!”

“你查得出七年前钟松龄离你而去的真正内幕吗?”

关静猛转身。

果然,他的预感没有错。“那个台湾女子是她?”

小田切将当年买凶杀人,关静被怀疑有杀人罪嫌,钟松龄以死相代,两人订下约束一直到神社外观视关静结婚,钟松龄挺身相救的事情,钜细靡遗全说了出来。

这太荒谬、太奇诡了,教人不可置信。

逸出一声绞痛的呼叹,关静将脸深埋在双掌中。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本她根本没有离开。他拟想过她或许已另嫁他人,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却不知在同一块土地上,她仍孤身只影地留在异乡,只为守护他的幸福。

他何德何能?

她何苦何辜?

他欠她的何止七年?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他都还不完啊!

“她在哪儿?我要去见她。”他跳起来,一秒钟都等不得了,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荡呼号。

“她在隔壁病房。”关静不等他说完,人已冲到门口。“等一等。”

关静不耐地回过头,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田切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跟她说,我欠她一条命,以后她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他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钟松龄是第一个令他心服口服的人。

不出五步,他已来到钟松龄病房前。

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七年不见了,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她的倩影仍是鲜明得如在往昔。七年来,他没有一日忘记过她。

敲敲门,无人回应,她是不是睡着了?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这间病房的摆设和小田切的差不多;床上被褥凌乱,一件病人服扔在上头,床边小桌上摆了张对摺的便条纸。他打开一看,上头写着——关静:

知道你找来了,我不晓得小田切先生会和你说些什么,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明雪已经是你的妻子,你要珍惜这段良缘。松龄

她走了!她再次走了!

为什么她永远只考虑到别人?她自己呢?她要把自己放逐到穷山恶水、天涯海角吗?

不!这次他不会再让她轻易从他身边溜走。

把纸条塞进上衣口袋贴胸放好,他没时间再迟疑。

他要去追求属于他们两人的幸福。

当天晚上,关静到石川家拜访。

石川明雪见他来访,高兴得像一只小云雀,因为他一直很忙,两人已经多天不曾见面了。

“静,你来了。”她的脸上一片喜悦的红晕,拉着他的手臂不放。

石川一朗和石川凉子也在,招呼准女婿坐:“你来得正好,你和明雪的婚礼也该办一办,不要再拖了。”

“伯父、伯母。”关静神情肃穆,严肃地说:“我要向你们说声对不起,我是来取消婚礼的。”

三人闻言大惊!

石川明雪激动地问:“静,为什么你要消取婚礼?”

“我要去找松龄。”他掏出她留给他的纸条,递给石川明雪。

她看了一眼,整个人像泥雕木塑似的,动也不动。

“藤田静,做人怎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说不结婚就不结,把我们石川家当作什么了?”石川一朗动了雷霆之怒,拍桌而起。

关静深深一鞠躬,甘领罪责:“是我的错,伯父要打我骂我,我甘心受罚。先父在世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娶妻生子,于是我为了完成他的心愿,而向明雪求婚。那时我确实是真心诚意要和明雪共组一个家庭,但是到今天我才发现了一个秘密,所以我决定要和明雪解除婚约。”

“什么鬼秘密让你要解除婚约?”石川一朗快气疯了。管他关静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他都不会答应退婚。

“我的前妻松龄,她为了我一个人留在日本七年,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很奇怪的,今天要他说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年少时光,竟不是教人难以忍受的事。

关静将自己十三岁到日本起,一直到和钟松龄相遇,自己是如何始乱终弃,而她无怨无悔追到日本;为让他摆脱小田切的阴影纠缠,和小田切订下那可笑又可悲的契约经过娓娓道来,毫不隐瞒。

石川家的人大为惊异,其中有许多秘辛是连石川明雪都未闻的。

石川一朗始而不信,继而骇异,最终归于深思的默然。

“伯父,我这时提退婚,对您非常不起。”他不求得到他们的谅解。

石川一朗默然“忘了她”这三宇他说不出口。

连他以第三者的身分听来也要为之动容的爱情故事,当事人自然更有惊心动魄、销魂蚀骨的深刻感受。

他无法斥责关静言而无信,关静若是在知道了前妻为他牺牲到这个地步的情形下,仍坚持另娶他人,关静的为人也有令人可议之处。

他下不了决定,心想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由她自己来作主,便说:“我无话可说。你们的事,自己决定吧。”

石川明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许久。看了钟松龄留给关静的字条,她深深感受到钟松龄对关静的爱,远比她所知道的要深厚得太多太多了。

“从你看着我的眼神,我早该知道,你并不爱我。”她强笑着:“是我太痴傻,以为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明雪,对不起。”他所负欠的情意何其多。

如果一定要教一人伤心,他只会选择向石川明雪说抱歉。他亏负钟松龄的,用尽他这辈子也弥补不了。

她摇头,勉强振作精神。“你别这么说,我长得这么漂亮,难道还怕嫁不出去?”石川明雪故意语气轻松,以冲淡自己的哀伤。

对于石川明雪的成全,关静感动得无以复加。

“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历经那么多磨难,她虔心祝福关静和钟松龄从此不离不弃。

“谢谢你。”这亦是关静最大的心愿。

原来那天关静去医院,荻原透在走廊上巧遇到他,便进病房跟钟松龄说了。怎料钟松龄得知后,便不顾荻原透的劝阻,拖着伤重未愈的病体,匆匆离开医院。

荻原透只好载她回家拿了证件和一些简便的行李,在她坚持下到旅馆暂住。

“你何必躲他躲成这个样子?”荻原透看不出关静除了空长一副好皮囊外有什么好,让钟松龄无怨无悔为他牺牲这么多。

她冒不起任何风险,她也不愿关静为了她而可能背弃和石川明雪的婚约,只有选择逃离一途。

“荻原先生,把你牵扯进来,我真过意不去。”实在是她无人可以拜托。

“为你做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他对她的敬爱犹在。

当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方春意。她得知女儿要“放弃学业”回来,方春意在电话中又喜又叨念:“早该回来了,一个女孩子在外头流浪,吃不好、穿不好,不知道瘦了多少”

两母女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下电话。

行止已有了定处,钟松龄在旅馆中静心养伤,做好回国前的准备。回国的事宜,都由荻原透一手包办。

小田切对钟松龄不告而别大为震怒,下令追查是谁帮她离开医院。

她怕酿出事端,牵累好心帮她的荻原透,主动去见小田切。

“你为什么从医院跑了?”他喝问。

“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回台湾了。”

“关静来找你。”他平静了些。

“我知道。”

“他要带你回去。”

“我还是要回台湾去。”她为他来日本,也为他回去。“我这次是来拜托你不要怪荻原先生,是我请他带我离开医院的。”

换作是天王老子,小田切一样不买他的帐,非得好好教训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但这是钟松龄说的情,他便不吭气了。

“你就这样走了?”他仍是不明白她。

“嗯。”轻轻一点头,什么都不带走,她缓缓一笑,宛若一朵清水白莲。“小田切先生,你多保重。”

是非爱恨,都让它永远沉睡在湖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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