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剥开奶糖,在嘴中狠狠咬断奶糖,传来清脆的“嘎嘣”声。
看他那样子,就像是恨不得吃了谁的肉一样。
苏清风试着打听了一句,索性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钢厂传得到处都是。
“还不是那几个外国专家!知道我们在技术上落后,即便花了一大笔外汇储备,买回来了对我们而言,先进的机床,但是始终无法吃透关键的技术。那些黑心眼的,就故意在某个零件节点上卡着我们,想再赚一笔外快。”
孙工知道苏清风不懂这些东西,也没有说什么专业的词汇,只是简短地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形。
可即便如此,苏清风也能感受到,孙学农的话语中,那种深深的气愤和无力。
在这说话的间隙,他突然眯了眯眼,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孙工,你今天下班后还有事吗?”
孙学农把奶糖吃完后,到底还是点燃了那根烟,听到这话,撇过头看了苏清风一眼,“没。你小子想干嘛?”
苏清风露出一个笑容:“请你感受农家风气,吃一顿……农家菜。”
……
什么农家风情,孙学农是不想感受了。
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赶紧到苏清风家里去,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然后躺在炕上好好睡一觉。
这路上的土坷垃是真多,苏清风在前面骑着孙学农的自行车。
孙学农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地坐在后头,但是没想到,愣是被这些土坷垃颠的,屁股都快裂成十六瓣了。
等车骑进村里的时候,俩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孙学农松气,那是因为总算快结束受罪了。
苏清风则是松气,这孙工看着瘦弱,没想到还怪沉的。
俩人顺坡下行,只是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经过一处牛棚,那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响动。
只是周围除了苏清风等人外,根本没有人经过。
孙工看着牛棚,神色有些复杂。
他也是知识分子,自然知道这里面有谁。
甚至……他的一些师长朋友,说不定也在这个地方。
出于这样复杂的心情,他从自行车上走了下来,面色有些复杂地靠近牛棚。
苏清风见他走在前头,脸色登时就沉下来了。
果然,还是出了意外。
……
牛棚中。
马成功看着躺在炕上的老人,冷笑道:“唐教授,你可别不识好歹啊。你手上的那点东西,现在根本卖不出去,只能砸在手上。”
“你年纪又一大把了,又是这样的身份,想要熬过这场病,可不容易。我现在是正儿八经来跟你谈买卖的,你手上的玉麒麟,换三颗消炎药。这买卖究竟做不做,你……可要想好了。”
马成功看着躺在炕上,就像是一把干枯的柴火的老人,想到之前惊鸿一瞥,看到他手中的玉麒麟,心下就不由得火热一片。
说来这事也巧。
就在昨天,他家柴火堆烧起来后,大半夜他为了打水,弄得整宿没睡觉。
因着这件事情,他心里烦闷,只觉得钱不经花,才刚赚来没多久,就又各种杂七杂八的破事,要让他花钱。
难不成他马成功天生就留不住钱,就是个破财穷鬼的命?
想到这里的时候,马成功心里就像是窝着一团火,不知怎地,跟鬼迷了心窍似的,晃悠到了牛棚。
这大半夜的,牛棚这群人虽然掩饰的再好,但是马成功依然能看出,从窗户孔里透出的亮光。
这深更半夜的,这群坏分子、臭老九不睡觉,在憋着什么坏呢。
马成功吞了口唾沫,突然有些兴奋,鬼鬼祟祟地靠近窗子,透过那个孔,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老头手上的玉麒麟。
他别的不知道,只知道那是玉,再结合牛棚老头的身份,只怕这块玉来头不小,能卖不少钱。
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就在马成功的心底生了根。
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马成功本来心里还想着对策,但是没想到事情就是那么巧,第二天,那老头就重病不起了。
他亲眼看到江锋那狗崽子,穿着一件夹袄,就踉踉跄跄地跑向镇上,就是为了给这老头找药。
连带着其它人也被他用各种方法哄骗走了,只剩下唐教授一个人。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至于他手上的什么消炎药,那也只不过仗着唐教授近视眼,看不清,用面粉和水,揉搓成团子。
面对马成功,唐教授没有说话,只是猛烈地咳嗽起来,双手紧紧藏在被子里,将一个小小的玉质麒麟握在手中。
他还记得,那是老妻生下大儿子后,他们夫妻俩,为这个麒麟儿准备的抓周礼——玉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