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路稚宁带头走,两人走到中圈大伙又撒了欢儿的跑起来了,路稚宁立马拉住了周寄安,把她护在手臂之后,生怕她这横冲直撞的架势没刹住,被伤到了。
周寄安垂着头看着横在身前那只长臂,眨巴眨巴眼睛,侧过头看着他瘦削的侧脸,挺拔如峰的鼻梁,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光,衬的隐在光与影交汇处的脸庞柔和无比,如墨般沉的眼眸依稀也有了点亮光,就连细密的睫毛都被笼上一层绒绒的金色,平白生出些烟火气。
这两根人柱站着不动显得特别的鹤立鸡群,特别是高个儿的那个,回过神来的周寄安远远地朝外面望去,眼中闪过刚刚宿舍门口遇到的男生,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俩,还朝他俩笑了笑,她似乎觉得靠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十分眼熟,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人就跑走了。
两人折腾了半天才出来,周寄安累的给她一张床她能马上倒下去睡着:“几点了?”
路稚宁见她累的连手机都不想拿,难得宽容:“十一点多。”
周寄安脸上写满了震惊:“我们玩了那么久?”
路稚宁提醒她:“到宿舍的时候就已经快九点多了。”
周寄安打着哈欠,不情愿道:“好困好累,不想打车回去了,只能住附近的小宾馆了。”主要是学校附近也没什么好地方可住的,受众人群主要是学生,一个没钱的群体。
“不喜欢?嫌弃外面小宾馆的床被很多人睡过?”在路稚宁还没有住单人间之前,听室友这样抱怨过自己洁癖的女朋友。
“这也是一方面,主要是不安全。”眼睛里面积了一片水雾的人又打了一个哈欠,顺带着眨了眨眼睛,又补上一句,“当然有的挑的时候才挑,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有的住就行了。”
路稚宁倒是没看出来她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挺强的:“你这是被蛇咬过?”
周寄安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愣了一下:“没有,只是防范于未然。”
其实不光是这一种原因,以前住外面的时候,每次程舟都要强调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的话,第一选择就是朋友亲戚家,不方便再是在外面开房住,一定要那种安全性很好的酒店,晚上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一定要和他开视频,总之是啰里吧嗦地列出一大堆条条款款。
其实前者她根本就没考虑过,她和程舟的家庭情况和经济情况,包括性格都不太一样,她有点生人勿近,程舟则吃的很开,亲戚朋友总感觉天南地北到处都是,去任何一个城市都有住的地方,而她自己近处的朋友就虔文娱一个……不对,就路稚宁一个,小虔现在可是跟她隔着一片大洋。
路稚宁看着她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把揣在衣服包里的手拿出来,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不错啊。”
这一下下来周寄安没站稳差点摔一个大跟头,她也回敬了路稚宁一下:“我说你能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的力度吗?”
路稚宁看着她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我这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炼成的,说别人之前,能先检讨下自己吗?”另一只手对着她正掐着自己的手指,使劲一弹。
“到底是谁该检讨谁?”周寄安无泪望苍天,半晌之后,“好疼。”
路稚宁道:“幸好没打你额头,不然泪洒当场。”
这语气像是在说血溅当场的感觉,周寄安只敢小声地叽叽歪歪:“明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怎么我这么痛,你就跟没事人似的。”
路稚宁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做出要弹射的姿势:“需要研究研究吗?”
周寄安乖乖的闭上了嘴巴,没过一会儿又活络了起来:“这么晚了,你宿舍楼不关吗?还是先回去吧。”
路稚宁自顾自的走,并不告诉她没有门禁这回事,免得她羡慕过头:“不缺这点时间,再说了,关了就睡在外面,正好和你挤一个屋。”
周寄安一听就有了危机意识,开始了自黑模式:“其实我晚上,打呼打的惊天动地不说,还磨牙,咔嚓咔嚓的,跟嚼脆骨似的,而且时不时地还来个梦游,你就别虐待自己了,你敢来,我还不想辣手摧花,我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你也是知道的。”
这编的恶劣睡眠习惯搞得像大甩卖似得不要钱地往外面丢,买一还赠二。
见路稚宁没什么表示,准备再进行一次唐僧式念经,半天却只憋出一句:“我睡觉动静真的很大的。”
路稚宁一下子就乐了,调侃她:“你这身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我还真没什么兴趣。”
周寄安一下就明白了这人又在逗她,顿时没好气道:“做个人不好吗?”
路稚宁反唇相讥:“你是网瘾少女吗?这么多网络用语。”
周寄安不满道:“我很忙的好吧。”
这句话简直是她过去这段时间的写照,刚和程舟分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每天下了班都控制不住情绪地崩溃,长的时候还不知不觉地哭了三个小时,整个人又颓又丧,也提不起来劲儿去做任何事情。
后面她就全身心投入工作,老是马不停蹄的赶航班,东南西北飞,睡觉都是一沾枕头就睡着,哪有时间去东想西想啊,所以那时她几乎没有半点刚刚失恋彷徨痛苦的感觉。
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办法去分散这段感情对她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说她逃避也好,至少有效果不是吗。
而且哪个老板不喜欢她这种视工作如命,视假期如粪土的中国好员工?老板高兴坏了好吗。
不过她的老板很人性化,十分的体谅员工,偏偏要强制她休息几天,可能是被她生病打着吊针也要工作的精神所折服了。
其实实际情况是老板姓虔,虔总是怕被自己的堂妹虔文娱开视频电话叽叽喳喳,说虐待员工,前几次让周寄安休假,都被周寄安以我热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这个借口挡回去了,这次实在是熬不住自家堂妹的紧箍咒向周寄安托盘而出,之后虔文娱给她腾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语音通话,内容尽是些扯嘴皮子的废话,最后还是周寄安自己堪堪拉回了主题。
虔文娱把她这般拼命的原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让她把事情想清楚,不要再回避了,不然给她再多时间她都走不出去。
虔文娱是她高中转学之后认识的,也对她和程舟之间的事基本是一清二楚,开始她以为两人要是分手的话,多半是因为程舟家庭的原因,没想到竟是程舟劈腿。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都出于惊讶差点问出是不是误会这种话,虽然知道程舟历来女朋友很多,但着实没有听说过劈腿这样的前例。
她出国之前,程舟对周寄安的喜欢全在眼里,行动上,没有人看不出来,所以即便他圈子里的朋友再不喜欢周寄安,只要他在的场合,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这段感情之外的人都不相信两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分手,以她自己对于程舟的信任就更不想相信了,但是现实就是那样,她亲眼看见的,他也自己默认了,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这个只顾沉思也不看路的人终于遭到了报应,只听哐当的一声,撞在了路灯杆上,路稚宁爆发出这几年最开心的笑声,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笑了多少次了,果然还得是她。
周寄安os:真是哔了狗了。
她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痛得要命!
好吧,她承认角色替换过来,她也会这样,说不定还会笑得打跌,捶地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路稚宁笑得八颗大白牙都露出来的可爱样,她捂着发痛的额头,想笑又有点鼻酸,高中时候的他们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幸好,和他在一起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感觉。
也幸好,那么多人都变的面目全非了,他不是的。
路稚宁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手背蜻蜓点水般地贴了一下周寄安发红的额头:“脑袋撞傻了吧。”
周寄安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辜负你对菩萨许的愿了。”
两人气氛很“和谐”地进入了小宾馆,站台上收钱的男生暧昧地看了看一个嘴唇上的伤,一个脖子上的印,差点大手一挥来个情侣主题套房了,被周寄安那句大床房活生生打断了。
“普通大床房还是豪华大床房?”
周寄安倒是没想到这么个小宾馆还有豪华大床房:“普通的就行。”
那个男生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路稚宁:“这哥们太高了,床太小,你们折腾不开。”
周寄安脑子卡了一下:“是我住,他不住。”
话痨男生道:“这就是兄弟你的不对了,送女朋友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坐坐?女朋友还是要多陪陪的好,不然转眼就跟别人跑了,相信哥们儿的经验之谈。”
容易跟别人跑了的周寄安都不想解释,因为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解释到麻木了,而且她今天玩的太累了,现在嘴巴都不想张。
她看了一眼路稚宁,结果那位老神在在地说道:“跑不掉的,给她大床房。”
有被老王经验的这位男士被他的自信伤到了,不再多说,把二维码对准了路稚宁刚掏出来的手机。
“你干嘛?”周寄安按着他的手不让他付钱:“我自己付。”
男生见状,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路稚宁见状把她往后拉了几步:“你没看出来吗?”
周寄安疑惑道:“什么?”
“他在说我做男人太不行。”
周寄安眯着眼,疑惑地侧耳聆听,一边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一边又摆出了愿闻其详的态度。
“不仅如此,他还认为我是个连女朋友房钱都不愿意付的渣男。”
周寄安此刻只想说懵逼树下你和我,前台说话了吗?我聋了吗?还是我瞎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甚至在说我被绿也是很正常的!”
周寄安看向前台,似乎从他‘故作’无辜的神情中琢磨出了一丝这点意思。
路稚宁握住周寄安的双肩:“事关我的名声!你下次请我吃饭。”
周寄安甚至都开始觉得主谓颠倒了,但好像又没问题。
前台都开始不耐烦了:“兄弟你到底还行不行了?”
周寄安闻言,双手反射般的在柜台上猛地一拍:“行!当然行!”
她夺过路稚宁的手机,只听滴的一声,名声保住了!
路稚宁看着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周寄安,憋着笑意:“你先上去,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周寄安:回来?回哪里来?该不会真的要和我一起睡吧!
她浑浑噩噩地走进房,迷迷糊糊地扑上床,没一会就有人敲门:“谁啊?”
路稚宁道:“我。”
周寄安爬下床开门,满脑子都是不会吧不会吧:“你怎么真回来了?”然后手里被塞了一个袋子,里面摸着有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瓶热饮,还有毛巾牙刷,还有一管药膏。
路稚宁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你不是说怕不安全吗?所以我住你隔壁。”然后凑近周寄安的脸,看了看她额头上的包。
“这么贴心,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这可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
路稚宁按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乌青:“你是不是享受不来好日子?”
周寄安嗷了一声,碍于他完全钳住了自己的脑袋,挣脱不出来,不过是他本人没错了!
“痛!”
“别动,知道痛就说点好听的。”路稚宁把她下巴支棱起来,看了看脖子上磕出来的印,眼睛都睁大了些,难怪刚刚那个男生那么暧昧地看着他们,这个印也太……不可描述了,他有些后悔没有买创可贴了。
“谢谢帅哥今天的打赏。”周寄安故意学着网上主播娇娇的语气膈应他。
没听到回应,仰着脖子的周寄安,目光从他精致的下颌线突然转向刚刚动了一下的喉结:“怎么了?”感觉脖子很酸的她想垂下头,但路稚宁都按着不让她动。
她感觉什么东西如羽毛般在被磕出来的那个伤口上掠过,她有些被痒着了,所以瑟缩了一下。
“药膏可以擦。”路稚宁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困了,要睡了,有什么事就叫我。”然后把她推进房间,关上了门。
周寄安面对着门,呆站了一会儿,刚刚好像看到路稚宁脸红了,买了东西之后是跑回来的吗?话说刚刚脸也这么红吗?
不过……她抓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心里也和那瓶热饮一样暖,心想:吾家的好大儿终究还是成长了!
她暗暗道:以后还是要对路稚宁好一点,他要是毒舌我的话,就勉强让让他吧。
然后糊了一点药膏在脖子上面,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战斗能力本来就不如路稚宁这个问题。
次日一大早上就被路稚宁弄起来去吃早饭,去早餐店的路上被他粘了一个什么东西在脖子上,似乎人还在梦里的她毫无知觉地脖子上带着创可贴大摇大摆地就走在路上。
“眼睛怎么肿的这么厉害?”十分浮肿的眼睛显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周寄安困难地用力睁了睁眼睛:“不熟悉的环境,所以睡得不好。”
路稚宁看着她原本白中泛蓝的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这副样子倒不像是没有睡好,反倒像是……哭出来的。
“昨天额头给撞的疼哭了?”
周寄安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你在说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路稚宁似想起了什么,不再多言。
早餐店里,周寄安仍旧睡眼惺忪地咬着插在豆浆上面的吸管,眼神迷离没有焦距。
路稚宁拿掉她钳在嘴上的那根吸管,以免睁着眼睛睡着后戳到自己,周寄安听话地松了口,为了不让周寄安把脸扣到碗里面去,用鼻子吸豆浆,他需要隔一会就叫她一下,可惜这人耐心有限:“最后一次了。”
周寄安屏蔽了这句话,放纵了睡意,被路稚宁揪着耳朵疼得神志清醒了一分钟,然后拍开他的手,哑着声音:“我想睡觉,睡觉,睡觉。”
路稚宁把吸管塞回她的嘴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完你就回家睡。”
周寄安吸了两口又停了,路稚宁都快无言以对了:“昨晚做贼去了?”
她打了一连串的哈欠:“是啊,快看看你裤兜里的宝贝还在不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坐在两人背后的老爷子嗖地一下转过身,压着声音,“小姑娘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污言秽语呢?”
周寄安环顾四周,不知道这老爷子在说谁。
“别转了,说的就是你!简直伤风败俗!”
周寄安一脸茫然地和路稚宁对视一眼:“不是……我……污言秽语?伤风败俗?”音调越说越高,对这几句评价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爷子斟酌着措辞,劝道:“这店子里坐满了人呐!你怎么能……哎,裤裆里那点事儿还是你们俩小夫妻关起门来说比较合适。”
周寄安涨红一张脸,热气都快从七窍冒出来了,她无辜又赧然地辩道:“我说的是裤兜里的手机!不是裤……”她拽了一下不说话的另一位当事人,怎么能她一个人独自尴尬呢!休想幸免于难!
“快点!解释!”
路稚宁则是侧过头,上齿咬住下唇,一手放在额头挡住脸,耳根发烫:“你说的对。”
周寄安瞧他这没出息的小媳妇样儿,心一横:还得是自己来!
和老爷子车轱辘般来回解释了好几遍,他才半信半疑地道歉,说自己可能听错了。
焦头烂额的周寄安:半生清白差点毁于一旦!您这听力如果和您的身手一样敏捷就好了。
被这么折腾了一通也算是好事,周寄安从一大早上就低落的情绪回升到了正常状态。
吃过饭,路稚宁催促着她坐地铁回家补觉,她竟是不想回去。
因为在那种安静的环境里,她害怕又陷入情绪的泥沼中,变得不像是自己。
昨晚上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全是程舟。
她再见到程舟以前,本来以为她能够顺利的忘掉那段过往,顺利的让程舟淡出自己的生活,然后以一种很平常的心态去看待他们的这段感情。
但是无论是见了面也好,还是昨晚的梦,她都感觉到,无止息的难过一直持续到醒来都依旧积压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分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可她连把一切堵在自己心里不舒服的东西全发泄出来,都做不到。
为什么分开已经那么久了还是会产生这般沉重的感觉?因为之前程舟的出现让心底的情绪解了封?
所以其实只是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时间长了就会淡化掉那些曾经存在的回忆?但现实给她了当头棒喝,其实她在见他的那一天就隐隐感觉到了情绪会卷土重。
直到昨天梦里,那扇逃避的镜面才被打碎,镜中那个小心翼翼地抱着尘封着自己和程舟所有回忆的匣子的人不就是自己?
潜意识里面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在梦里就越是会发生。
匣子被打翻在地,里面的所有东西倾泻而出,每一次喜极而泣的和好和每一次的声嘶力竭的争吵都历历在目,包括那次去偷偷的找程舟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到现在为止她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女生的脸,她那天穿的衣服以及那个地点,她的笑容和熟悉的羞涩与多年前刚刚和程舟陷入热恋的她自己一般无二,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使这个梦境开始崩溃,坍塌,然而她并没有走出去,而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经过治疗,如同巨大裂缝的伤口是不会自己慢慢痊愈的,它是会随着时间的增加,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把整个人都撕毁。
其实她的内心是害怕的,害怕自己会失去底线,害怕自己之后会忍不住再次接受程舟和他重归于好,害怕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再像自己了。
她想着还是她太天真了,五年的相处哪能想忘就忘,她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分手了之后也会像她一样反反复复的记起,但如果当初知道结果会让她自己这么难受,她宁愿什么都不要,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没有那么坚韧。
所以早上那会听到路稚宁的的声音时,宛若得到了救赎,路稚宁给她打电话不接,敲门也不理,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跑下楼找前台拿了房卡正要打开门,周寄安一脸恹恹地把门打开了,那瞬间他是想发火的,眯着眼睛的周寄安都仿佛看到了他眼睛里面的火苗。
但是她朝他笑了笑,他又勉强压抑住火气,路稚宁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样的表情看起来很需要一个拥抱。
回到家里的那一刻瞬间就解放了自己,没有任何姿势可言地瘫在沙发上面,一只腿伸直了放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面,另一只垂在地上面,过了一会发觉太累了,干脆两只腿都丢在沙发上面,面对着电视,脑袋不自然地扭了扭。
周寄安现在已经冷静了一些了,所以开始振作起来,正视并且承认自己的问题。
虔文娱说她活得不像之前那样精神,只知道每天工作,就像行走的工作机器人,而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很正常,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面的她除了因为熬夜而出现的黑眼圈,其他什么东西她都看不出来。
虔文娱如果是担心这场结果不好的恋爱影响到她的生活,那她可以证明,自己完全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如果后面程舟不来找她,那在处理和程舟这件事情上,确实做的快刀斩乱麻。
虔文娱也不过是偶尔的视频通话或者从虔见英那边知道关于周寄安的情况,然而这样的频率下,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周寄安她真的……不太好,感觉身上的精神气像是被抽干了,能看到的只是浮于表面的笑,如果不化妆整个人显得憔悴又疲倦。
况且,她怎么会看不出周寄安的勉强,只是没想到她会硬撑那么久,越到后面她反而越不敢点醒她,总感觉说穿了会发生不好的事。
所以从一开始的暗示到不能让她再继续下去了才戳穿了她,她们上一次吵架的源头就在这里,虔文娱原话是说: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鬼样子了,不就是场失败的恋爱吗?犯得着一直过不去吗?天底下男人那么多,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能找一个跟程舟不相上下的给你。我跟你讲,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这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我就和你恩断义绝!
周寄安甚至收到了要她立刻哭马上哭,以及辱骂程舟的要求,不过让虔文娱很失望的是,她这个没出息的一个都没有做到。
后面电话挂了没一会儿虔妈就来了,找她说了很久的话,那个时候周寄安被虔文娱的那一通发作弄得还有些恍惚,虔妈看她这状态,越发的觉得虔文娱让她来陪着是对的。
当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之后,周寄安就回过神了,感觉虔妈说话有点怪怪的,怎么话里话外都在劝自己不要做傻事?前后一想就有些疑心了,问了虔妈是不是虔文娱对她说了什么,虔妈看她不似刚刚她来的时候那样,便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后面即便跟虔妈说她不是会做傻事的人,她也还是陪她住了好一段时间。
她竟不知道原来自己看上去是这样的糟糕,难怪每次都能看到虔爸虔妈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担心的神色,还有大老板时不时地提出让她休假的事情。
被他们这么一通操作下来,那根紧绷的筋倒是松快了许多,只是会经常发呆,不过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她才好想想清楚这件事。
说起来这几年周女士也不催她带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男朋友回她那里看看了,难道她也知道了?虽然这个猜想很可能是她过度揣测。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视频上的声音依旧清脆:“哈啰,小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老周。”
虽然两人各自住在距离很近的城市,一年却也见不了几次面。
视频里看到周寄安的脸,周絮才有些像母亲的样子,一直不停歇地碎碎念:“都知道是好久不见了,你还拿这张脸对着我?哎,你看看你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皮肤糙的跟砂纸一样,再看看这黑眼圈,啧啧,不化妆是不是出不了门了?”
周寄安反射性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依旧光滑,心想今天没化妆路稚宁不也看过去了吗,看着镜头里面那个一身套装,脸上化着精致妆容的漂亮女人,不由得埋头怀疑起自己:“夸张,哪有你说的那么糟?”
周絮听她不以为然的口气,加上无所谓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自己仔细看看你的皮肤状况,还有你给我站起来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周寄安跑到小称上面站了一会儿,朝着镜头竖起一个大拇指:“妈呀,您火眼金睛啊,这都能看出来?”
周絮听她略带惊喜的口气,骂道:“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谁会来爱惜你?”
周寄安听到这话一愣神,那个猜测的可信度似乎又高了几分,她带着万般无奈的口气:“妈,你是不是知道啊?”
周絮避开了她的目光:“知道什么?知道你和你之前那个交往很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你这不是知道吗?水仙不开花。”
“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不主动来和我说,我怎么好和你谈这个事情?”
“我知道如果我问你是不是分手了你肯定会说是,我问你原因,也许你也能说点什么,但是在这件事在你心里还没有过去之前,我非要谈这件事,你就要把它从心里取出来,这个过程是会疼的啊,你说我一个当母亲的能对自己的女儿做这样的事吗?除非是你自愿把他挖出来。”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还不清楚你的秉性吗?你除非是把这件事看透了,认为它已经过去了,或者你已经在正视这个问题了,你才会主动跟我开口说,你是第二种。”
周寄安不服气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没让它过去。”
周絮就只是看着她笑,笑得她没脾气。
她看着周寄安肿胀的眼睛,心疼道:“胆小鬼小周,现在才敢面对。”
话音一落,周寄安眼眶立刻红了。
相较同龄人年轻几分的周絮此时神态里也带着些许沧桑:“我知道他曾经很好,除了下不了厨房,他可算上得了厅堂,打得过流氓的全能型男友,运动细胞和音乐细胞还很发达。”
“我也知道他人又高又帅,阳光大气,性格好,人缘好,家世好,对你也好。即使在我看来,他并没有你眼里的那么好,甚至有些方面你们并不适合,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谈恋爱就是合则聚,不合则散。”
“不要只看到自己被伤害的结果,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也是很有意思的。”
“特别是他把他手中的所有力所能及的东西都摆在了你的面前,琳琅满目,眼花缭乱,追求你的时候热烈的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最后把你也点着了,当时你觉得好像他就是你的整个世界。”
“你爸以前追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们那个年代不像你们现在花样那么多,但他很会哄女孩子开心,我以为和他在一起会很幸福,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那样。”
周絮那边沉默了一瞬,周寄安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妈……”
周絮摇了摇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介意这件事情,不过别人硬是要怀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记得这个就行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们也管不着。”
周寄安依旧记得自己母亲当年哭的肝肠寸断,跟暴跳如雷,毫不相信她的父亲懦弱解释的样子,看她现在已经看得这样开了,心里不由的好受了些。
“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恨他,怨他,我也没有否认过他曾经爱过我,因为没有怀疑过他最开始对我的真心,那是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给你看,充满了爱意和珍惜,应该很难有人扛得住。”
“那个男生也是这样的吧?即使他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但不能否认的是你们也曾经有过许许多多难以忘记的经历,伤心的,快乐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我女儿对这个世界仍然抱有对爱情的期望,即使他后来变了,但是在那之前他都还是好好对你的。”
周絮也陷入了回忆当中,喃喃自语:“况且变心这件种事情本来就很正常,从一而终从来都不是被要求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