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于出门(1 / 1)

周寄安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出这趟门有这么地困难。

昨天身处太平洋另一边的虔文娱打着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名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卖惨,说自己不孝,中秋这等佳节都没有在父母膝下尽一尽孝心,老两口只能面对面在家里惨兮兮地干啃月饼,两眼相望,竟无语凝噎……

一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全程引经据典,诗词系统之丰富,情感表达之充沛,不禁让周寄安开始怀疑当年考试她语文没到140以上,问题是不是出在阅卷老师的身上了。

不过她也门清这小妮子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外地,这种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孤单,之前过节都是虔文娱拖着她回家过节的,自从她出国之后,也没有放过周寄安一人过节!且回回过节都要来这么以退为进的一套,她早就看透她了!今年清明上坟还是她给插的香!点的蜡!也辛苦她出国后每年都来给自己唱这一出戏了!

而且虔文娱爸妈都几乎是把她当做第二个女儿来对待,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帮过她许多,即便虔文娱不提,她也必然会去的。

挂了电话之后虔爸虔妈又来电话说了一遍,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今天怎么会这么背?刚提着老家寄来的五斤虔爸虔妈爱吃的香肠出门就被一团来自于鸟的爱的降临浇了头发,把自己恶心了半天。

回家洗了个头又出门,去乘地铁的路上,又被溅了一身水,她黑着一张脸再次回家后一边洗澡一边在手机上面参照东西方的占卜学——黄历以及星座。

不宜出行,不宜安葬,不宜搬家,不宜嫁娶,总之就是诸事不宜。

周寄安心想什么玩意儿?这也不宜,那也不宜,不要我出门我就偏要出门!就是这天下洪水我也要坐皮艇划过去!

占星app一打开,一条推送消息叮地第一声就来了:从今日起水象星座开启水逆之旅,愿水逆期间一切顺利。

天蝎座的她想着这逻辑也是逆天了,都说水逆了还想一切顺利,写文案的时候,只带了手,脑子搁家里了吧?

翻白眼的时候无意瞥到了手机左上角的时间,顿时眼皮抽了一下,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一大堆事情,才匆匆忙忙地把手机丢在一边,加快速度穿上衣服裤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要迟了要迟了。

把门边上的一大堆东西套手腕上,用唯一还闲着的脚把门带上后,想给虔妈发个消息说出发了,结果手往衣服兜的位置摸了两下没摸进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件衣服根本就没有兜,她慌张地放下手上的东西,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不仅手机不在……钥匙也不在……

她呆滞地蹲在门前的楼梯口,头脑风暴般地想着解决办法,钱和手机如果占一样她就可以出门,但事实上她两个都不占,这两样东西都在门的另一面,要打开这扇门需要一把钥匙,而钥匙也在门的另一面,既然这样她就需要一个开锁服务,解锁这项服务需要一个手机,死循环了。

当她在死胡同里打转的时候,隔壁邻居破天荒地在这么早的时间出门了,当然这个早是对于邻居自己而言,但对于周寄安来说,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虔家了!

霍索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似乎没看到她,差点一脚踩上去,周寄安一声早安把他吓了一个激灵,他慢慢地把视线往下转:“……早。”

周寄安适时露出社交式微笑,寒暄道:“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困倦的霍索一边打哈欠,一边抓了一把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家里没吃的了,要出去采购。”

腿脚发麻的周寄安扶着墙站起来,甩了甩纤细的小腿:“你不回家过节吗?”她听霍索说过自己是本地人。

他迟钝了一下,才缓缓摇头回答道:“不。”

要不是他是睁开眼睛的,周寄安都快觉得这人是在梦游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把路上给他:“那你去买点东西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都下了两个台阶一脸迷迷瞪瞪的霍索突然意识到周寄安刚刚蹲在楼梯口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他又转过头礼貌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蹲在这里?”

周寄安指了下门,尴尬地露齿一笑:“我把自己锁在外面了。”

霍索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虽然困的整个人像在云里雾里的,但是该带的东西还是带了的。

周寄安看着他掏出钥匙进门,拿出了一个又长又细的东西就在自家门上鼓捣。

正当她收回被铜丝惊掉的下颌,心里念着这能行吗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霍索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建议你还是换个锁,我只是随便试试就打开了,太不安全了。”

周寄安的视线在他手里的铜丝和开了一个小缝的门之间来回滚动,满脑子都在好奇是怎么做到的,压根没注意他说的什么。

霍索看着她的表情解释:“很久没做过了,还是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学会了这门手艺。”那段时间简直是他的暗黑时光,他的所有通讯设备都被没收了,人也被锁在家里,只能半夜捣鼓着铜丝溜出门,去网吧码字,然后天没亮又捣鼓铜丝溜回家。

周寄安震惊了,开始控制不住地头脑风暴霍索的职业,最终暂停在:失足少男回归正道,甚至乐于助人。

从不歧视人,尤其是改过自新的人的周寄安诚恳道:“多谢了,等我回来再请你吃饭。”

霍索压根都不客套:“我想吃你烤的饼干。”

周寄安刚搬过来时,送了他几袋自制的饼干,他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别人吃了,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着的极致香甜诱人的味道,着实让他一个喜好甜食的惦记了许久。

周寄安检查完自己要带的东西之后,再次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家门,好在这次没再出什么意外了。

刚按了下虔家的门铃,门就给打开了:“虔爸,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虔爸笑呵呵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嚯,这么重!就知道不该听你的,应该开车过去的。”

虔妈闻声而来,身上还穿着围裙,把周寄安手指扒开,看到勒得一条一条的红痕,心疼道:“你这丫头,都说了来接你。”

“您要是再晚点扒拉可就要消了。”周寄安的心弦如一滴露水落在水面而泛起的涟漪,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触动,半抱着虔妈,拍了拍她的肩膀,毕竟在所有认识的长辈中,也就只有虔妈会对她这般心细如发了。

虔妈给她揉着手指,被她逗笑了:“你这是带的什么过来?这么重。”

“老家寄的香肠我带过来了。”

虔爸拎着香肠的手臂往上抬了两下:“你这是把家底都给掏光了吧。”

周寄安笑着抓了抓头发:“没。”

虔妈一看就知道她给全拎过来了,话都说不全了,她拍了一巴掌到虔爸手臂上:“都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转头又对周寄安道,“也懒得让你带回去了,你工作要不忙了就随时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还可以一块聊聊天,我们老两口子一天天的大眼瞪小眼,死丫头又在国外,好在有你还过来看看。”

“上个月你没来,老虔还念叨你好几次,后来才听见英说你上个月忙的脚不沾地。”

“还要在门口聊多久?小丫头过来了连口水都喝不上,还不让人坐着。”虔爸生怕虔妈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说出去了,便打断了她,但转过身就不服气似的嘟囔了句:“也不知道是谁隔一会儿要往楼下看一眼。”

周寄安笑得几颗大白牙都露出来了,眼睛也弯成了小月牙:“虔爸,我把上次在这边拿的书先放回去了啊,读书笔记也夹在里面的,您一会儿给我讲讲。”

一进去发现客厅里面还坐了几个人,看起来像是虔爸的学生,其中一个女孩道:“你好,你就是虔老师的女儿吧?”

另一个男生纠正道:“虔老师的女儿在国外。”

虔妈搂着周寄安:“这也是我女儿。”

虔爸拍拍她的肩膀:“对对,这是我家小女儿。”

周寄安倒也没不好意思,直言道:“你们好。”

相互问候了一番后,虔妈还想着和周寄安说悄悄话,所以一声令下:“老虔你们继续聊,我和周周去厨房。”

周寄安把书放回书架后来到厨房,虔妈才关上门。

“虔妈,这些学生怎么知道你们住这里的?”她以往倒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虔妈似乎也有些苦恼:“有次老虔帮一个同事上了一节选修课,那个班有个学生也住这楼里,应该是看到了老虔,学生之间又是相互认识的,所以……”人都到了门口了,也不好让人就这么直接回去。

看样子,并没有提前打招呼,不然虔爸应该会拒绝的。

“一会儿还要让他们把带的月饼拿走,不然这里面要是有点什么东西,那可真的是说不清楚了。”

周寄安听虔妈说过虔文娱曾经念过的学校里的一个老师就因为这种事情被开除了,但其实那个老师经常在学校无偿给学生补课,好几个家长给他塞钱他都不要,非常尽职尽责,不过他爱人也是因为这事在去学校找他的路上出了意外,身故了,留下一个和虔文娱年纪一般大的女儿。

“不说他们了,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周寄安说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把虔妈给乐惨了:“感情是这么回事啊。”

周寄安一脸庆幸道:“幸好我邻居是个神人,居然会用铜丝开门。”

虔妈好奇地问:“男生还是女生啊?”

周寄安听到虔妈这语气就闻弦而知雅意了,虔妈从她分手后就一直对她的终身大事很是热衷,若非虔文娱在国外,那今天承受这一切的就是她虔文娱了。

若是虔妈能听到她的心声,此时此刻只会很有深意地回答她:非也,非也。

她把饼干放进烤箱,帮虔妈处理起蔬菜,既无奈又刻意地强调:“是个小男生。”以此表示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但实际上其实周寄安也不知道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霍索到底多少岁。

虔妈朝她笑了笑:“周周喜欢这种类型的吗?”看得出来虔妈只是在打趣她而已。

周寄安小脸发烫:“虔妈,你可别取笑我了,他只是我的邻居。”

“要是你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带过来让我们看看,别像之前的程舟就好。”话音刚落,她便暗道不好,一抬眼便看到了周寄安微微有些怔愣的样子。

看样子那茬儿还没过去,那今天中午这个可怎么办哝!还说让两人先认识认识,知根知底的也好啊,老虔那个门生是真的没什么可挑出毛病的,可惜了,怎么就让周周先遇上那么一朵烂桃花了呢。

哎……这孩子也太长情了……

虔妈想到程舟就颇有一种自家的大白菜都被猪拱了的气愤。

锅边上溢出的水蒸气绵延升起,像一只手试探性地触碰到她的脸上,在确定她不会动弹之后,放肆地倾巢而出,蔓延到了眼下,湿润又火热。

周寄安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当然也有自己一直刻意避免的原因,因为即便新伤成旧伤,表面愈合了,但无意间碰到的时候,当初那种痛到窒息,难过到说不出来一句话的感觉又会周而复始地出现。

但随着一次次的条件反射,她也就会同巴甫洛夫的狗一样,逐渐不再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因为人已经麻木了。

只是从分手以后鲜少有人会在她面前主动提到程舟,许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

沉静的双眸忽地被眼皮盖住了一半,似乎是为了掩饰骤起的波澜,她把去掉皮的蔬菜放到水下冲洗,顺便也冲走了上面的丝丝血迹,语气故作轻松道:“其实也没什么的,谈恋爱遇到不合适的也很正常。”

“你们也不用太在意他,如果他自己不吱声,我早就把他忘了。”

虔妈却听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他还找你?”

周寄安顿住了,虔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停滞,整个人差点炸了:“他怎么还有脸缠着你!不行!这我得想点办法,可不能让他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周寄安捏着刚刚被刮皮刀划出来的伤口,小心的拿出烤箱里面的东西,轻声却不失果决:“耽误不了我的,这不是他回头找我我就会原谅他的事。”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吃个饼干消消气。”

“真是气坏我了。”虔妈恶狠狠地张口咬住周寄安喂到嘴边的小饼干,仿佛咬的是程舟,饼干一入口就后悔这么粗暴对它了,因为它是如此的香甜可口,充满了黄油奶香,口感绵密细腻,令人食指大动。

虔妈又塞了两块小饼干到嘴里,小饼干能有什么错呢?

“这个太好吃了!怎么做的?”

周寄安已经把饼干装盘好了:“下午教您,我先把饼干端出去给他们尝尝。”

没一会她又进来了:“虔妈,下午你记得提醒我装一份回去。”

虔妈的雷达又动了,试探道:“行啊,是给那个早上帮你开门的小青年吗?”

周寄安点头:“毕竟人家帮了我一个忙,而且他好像很喜欢这个饼干。”

虔妈打趣道:“还说不是对人家有意思,这一来二去的不就成了吗。”

周寄安摇头笑道:“还别说很多人都是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啊,这事儿还是得看缘分,我和菜市场的大叔大妈们还一来二去的,怎么没见我和他们成了?”

虔妈嗔道:“你就是嘴皮子利索,不逗你了,顺其自然吧。”当然有点人为因素存在也不错,周周值得那么好的。

没一会那几个学生就主动提出要走了,临走前,有个女生加了周寄安的微信,说是要询问饼干的做法。

周寄安在厨房给她发教程的时候,听到门铃响了几次,应该在客厅的虔爸迟迟没有去开门,虔妈才道:“老虔又跑书房去了,耳朵真是越来越聋了,周周去开一下门啊?”

待周寄安刚出厨房门,虔妈才探出了头和同样从书房探出头的虔爸相视而笑。

周寄安急急忙忙地打开门:“不好意思,久等了,请……”看到来人后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路稚宁也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就像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一样:“你好,我叫路稚宁。”

周寄安痴愣地望着这张在人群中会很扎眼的冷峻面容,一头凌乱的鬈发并未压制这通体的清冷半分,张扬肆意的眉宇与内敛凝静的眼眸浑然一体,不显违和,大理石雕塑般的鼻梁,嘴唇厚薄均匀,嘴角下熟悉的那颗小痣似乎在她眼前跳动。

淡淡的广藿香浮动在鼻尖,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她的心里震动,胸口鼓噪万分。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呆站了半天,直到虔妈都走到她后面叫她了,她才回过神:“我是……周寄安。”

眼底隐约还带着些探寻和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若有似无的怯意,她蓦然抿住下唇,垂下了薄得泛粉的上眼皮,抬起的脑袋随之收了回来,只是眼眶中的剧烈晃动做不得假。

路稚宁嘴也不张,声带振动从喉咙发出一声嗯:“麻烦借过一下好吗?”

周寄安手忙脚乱地给他让位,玄关处被送的月饼如果还在的话,铁定会被她踢个两脚,说不定自己还会给绊倒,她慌乱中道:“不好意思。”

路稚宁朝她展颜一笑,面部惯带的冷凶气如烟雾般消散,随后又随着唇角弧度恢复平直而重新凝结,胳膊上的布料摩擦过她的肩膀,同她错身而过。

周寄安捏着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处,关上了门,方才的每一帧如同放电影般的在她脑中回现,她终于体会到了多年前别人言语中所描绘的路稚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什么感觉了,他以往从未这么对待过她,以至于她差点觉得眼前人并非相识之人,仅仅是一个面容和名字一样的陌生人。

指甲不住地剐蹭着伤口,她暗自叹了口气,究其所以,也是自己理亏在先,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

虔妈的声音再次让她回到了现实世界:“周周啊,来帮忙端一下菜。”

周寄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虔爸谈笑风生的路稚宁,及时止住自己的回忆,规规矩矩的去了厨房。

没有注意到她转头的下一刻,路稚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的手。

她端着菜刚迈出了厨房门,差点撞上了来者,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路稚宁就带着自己的答案转身离开了。

她无措地僵直在原地,在他再一次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有点难以面对他的冷漠,不敢抬头地给他让了一条道方便他去厨房。

哪知他从她手里接过菜,把一个创可贴塞她手心:“一边呆着。”

周寄安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的背影,面上的阴云一扫而光,笑容压都压不住。

菜很快就被摆满了桌子,虔爸和虔妈一脸喜庆地看着他们,周寄安莫名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相亲的感觉,侧过头与路稚宁对视了一眼,随后又不自在地各自看向两边。

最后还是虔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介绍一下了,这是阿娱的好朋友,我们的干女儿,周寄安。”

“周周,这是老虔最得意的门生,路稚宁。”

两人似乎被按头,同时礼貌地看了一眼对方,同时撇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

这该死的同步让相亲的气氛更浓了……

虔妈差点笑出声,朝虔爸挑了挑眉:看吧,是不是配一脸!

虔爸接收到信号:你说的都对!

“还愣着干嘛?你们两个动筷子呀,难不成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吃?”

周寄安对虔爸虔妈做了一个你们先请的手势,收获到两人瞪眼四枚。

路稚宁等虔爸虔妈开吃了之后才夹了一筷子菜:“师娘又开玩笑了,我这几天的饭都没好好吃,就是惦记着您这一顿。”

周寄安直接夹了一大块牛肉在嘴里,发出的嗯的声音都带着钩子,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有多满意虔妈做的菜,心里想的却是路稚宁刚刚那几句话。

这可一点儿都真不像他,好似变了一个人。

虔妈笑道:“油嘴滑舌。”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夹菜,“周周你别看这臭小子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有事的时候可不是一般的可靠,平时老虔带他做项目也是稳重又认真。”

周寄安在插科打诨后面画了一个问号,稳重可靠她还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基于某种了解的赞同。

路稚宁蹬鼻子上脸,装模作样地拱手:“我才知道师母对我的评价原来这么高,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那语气完全不像是不好意思。

虔妈当然也听出来了,笑骂:“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路稚宁自然很配合塞了一嘴的菜,戳了戳紧实的两腮,表示说不出话了。

这下虔爸虔妈都被他逗乐,连周寄安都侧过头笑了,他以前可没这么开朗,一面为他这种变化高兴的同时,一面又对他这样陌生的一面怅然若失。

“周周你的手怎么了?”

周寄安见众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食指小幅度蜷了一下:“不知道撞到哪里就刮破皮了。”

路稚宁筷子一顿,他知道伤口是刀划出来的,但是却没拆穿她。

“当心着点。”

虔爸的目光在路稚宁和周寄安之间逡巡,吃饭前路稚宁找他要了一张创可贴,现在被贴在周寄安手里。

路稚宁装若有似无地把目光瞟向周寄安的行为他也尽收眼底,只要周寄安一说话,路稚宁就沉默下来,似乎在听讲话内容的样子让他不禁生出一种两人像是认识的感觉。

谁知竟一语成谶。

“周周,要不你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你看的那本书的问题小路都可以跟你解答,他的见解很深刻,比起我的解读,你们年轻人的思想碰撞更有意思。”

“好。”周寄安拿起手机后,余光瞄到了路稚宁做了同样的动作后才舒了一口气,真怕他会直接拒绝,毕竟他以前可没少干这种事,高中的论坛还专门起了一层楼,名叫我那擅长拒绝的路学长,里面净是路稚宁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拒绝人的段子。

虔妈盯着两人加了联系方式还互通了手机号后,夸赞般的朝虔爸眨了下眼睛。

虔爸乐呵地k回去:“周周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见英哥那么照顾我,哪还有什么困难。”

虔爸:“前段时间听见英说你们老是出差。”

虔妈给她加了一筷子菜:“难怪你瘦了一大圈,多吃点。”

“如果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你不好给见英讲的,你告诉我,我来说。”

周寄安乖巧地点了点头,路稚宁看着她纤细到骨节尤为明显的手腕,不经意地蹙了下眉。

下午路稚宁陪着虔爸在书房下棋,周寄安和虔妈在厨房继续鼓捣小点心。

虔妈:“周周,你把这个拿给他们吃,让老虔少吃点,小路挺喜欢吃甜食的。”

周寄安心道:我知道,就没见过比他更喜欢吃甜食的男人了。

书房里面十分安静,两人下棋下的专心致志的,她轻轻把茶点放在桌子上面,连虔妈刚刚叮嘱的事都忘记说了,她退出房间正打算关上门,抬眼朝路稚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埋头下棋的人此时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眼睛在心猛跳的那一瞬间睁大了些,连放在门把上面的手都僵住了,没有了主人的吩咐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路稚宁如同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一般,开始明目张胆的看着她,眼神转而肆无忌惮。

虔爸唔了一声,似乎还在想这一步棋应该怎么下,周寄安闻声慌乱的关上门,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虔爸低头低的真得很累了,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两人刚刚的一系列目光交集,但是他能深深的感受到啊!路稚宁的眼睛跟x光线一样赤裸裸的扫射在周寄安身上,还是往复来回的!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不含蓄,越来越不矜持了,不过……他在心里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小路同学有他当年的风范。

而且他们绝对认识!而且一定很熟,否则小丫头面前怎么会摆的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哪有这么巧的事?况且小路就是再怎么喜欢第一次见面的姑娘也不会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而且两人的老家好像还是同一个地方,虔爸越是这么想,蛛丝马迹就越多。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虔爸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认识?”

路稚宁倒也没否认:“认识很多年,不过也有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虔爸闻言想到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啊!直接忽略后一句话:“那不正好吗!男未婚,女未嫁,还早就认识了!难怪你师母想撮合你们俩,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路稚宁嘴角抽动了两下,他一向敏锐的直觉再次得到了印证:“感觉到了,不过她没有男朋友吗?”

其实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师母他们的意图,就是不知道周寄安这个笨蛋看不看得出来,不过多半没想这么多,跟个单细胞生物似的。

虔爸叹了口气:“她之前谈了一个,但那个孩子不太行,脚踏两只船,把小丫头的心都伤透了。”

路稚宁执子的手倏尔顿住:“什么时候的事情?”

虔爸唔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分手应该是在小姑娘大四的时候,但具体什么时间,我们也怕她伤心,所以都没怎么问。”

“那个孩子的家庭环境我知道一点,他母亲约束他很多,父亲很会做生意,他人是很优秀的,只是……哎,没看出来呀,早知道还是让家里的人多打听一下。”虔爸面含愧疚,他是真心把周寄安当女儿看的,这孩子孝顺又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心,遇到麻烦都是自己解决,家里人也不见得有多关心她,让人心疼啊。

正当两人展开周寄安的前段恋情你来我往之时,这边溜出门的周寄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上面充斥着,明显能感到脸上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她还刻意在外面待了一会才进去的。

刚刚回到厨房,虔妈指着她两边脸蛋上的陀红,问道:“这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了。”听到虔妈这话假作淡定,并住五指,手如同扇子一样朝自己的方向扇了扇:“走的有点快。”

虔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周寄安生怕她看出来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出去喝点水,有点渴了,天气太热了。”

虔妈旁边被打开的窗子时不时地吹过凉爽的风:“……”

了解了大概情况的路稚宁冷着脸把棋子按在棋盘上,双指之间各自出现一个小凹痕:“太笨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的虔爸把‘你对小周有什么看法?’这句话又活生生地如同刚喝的茶一般咽回了肚子里。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其实小周还是挺聪明的,工作也挺努力认真的,很上进的一个小朋友,就是感情上这事儿吧,太容易被欺负了。”

虔爸是真心觉得周寄安很不错,能和他家虔文娱相处了那么多年,光是这一点他就觉得这是个好孩子,虔文娱都认定的人,他自己是不会怀疑自家孩子挑剔的眼光的,而且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也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虔爸越是这么想越是喜欢周寄安,恨不得两人能立刻马上在一起,反正都是自家种的大白菜,不会有被猪拱掉的可能,而且肥水不流外人田。

路稚宁看着棋盘,瞳孔黝黑如手中所持的黑子:“是,她从小就爱受委屈,是个受气包,而且老师,我想她应该不知道您和师母的用意吧?以她的智商来看的话。”

生活中鲜少见自家学生这么毒舌的虔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俩以前感情不错吧?不然你怎么那么生气。”

虔妈这才记起自己之前一直惦记着那点事情,迫不及待的想让两个小孩单独相处,这不就来敲门了,嚷嚷了两句:“两个大男人在书房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出来玩!”

师母一言,驷马难追,路稚宁甩下一句:“同学而已。”

虔爸看着他连贯起身离开的背影:“……”

难怪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路稚宁盯住背对着他正在沙发上面拿起水正要喝的那人,几步匆匆迈过去,似乎带着要踹某人一脚的架势,而后他突然顿住,深呼一口气,脚步缓缓而去,完全看不出之前急匆匆的样子,随后很是自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周寄安的旁边。

周寄安潇洒的姿势立马变得端端正正,有些紧张的闷了一口水,很是正常的被呛到了:“咳咳……咳咳咳。”

路稚宁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杯子里漾起的水面如同她心头的波澜。

不过她很快就忘记手上被触碰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注意力转向了后背,因为他正一下接一下地轻轻地拍着那里。

她可从来没在他这边有过这样的待遇,一般来说都是几掌下去,午饭都得给拍出来的力度,她这只山猪吃不来细糠,真是怀疑他被人夺舍了,要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如果后背能起鸡皮疙瘩,那么早就掉了一地了。

她侧过头面带怀疑地观察着他。

路稚宁把刚刚忘记放在桌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轻声问:“怎么了?”

他平静的语气让都开始让周寄安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好似他一向都是友善的关爱朋友的人,她反射性回答:“没……”食指下意识地抵了一下鼻头,“没事。”

正在两人背后不远处和虔爸说悄悄话的虔妈一脸星星眼,双手握拳,很激动地并在胸前:“进展真快!”

“这俩孩子真的很般配!以这个进度,再过不久就能在一起了。”

虔爸默默地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明天就能。

看着与书房里判若两人的路稚宁,感叹一句:“你可别瞎操心了,这俩孩子熟着呢,看那热乎劲儿。”看这装模作样的好徒弟!

虔妈只顾着高兴,漏掉了重点:“看我干的好事。”

虔爸抬头望向天花板:“……”

下午路稚宁并没有待很久,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周寄安陪着老两口赏月到临近九点才离开。

……

周寄安一下课就快速冲出教室,在经过路稚宁的时候,拍了正在收拾书的他一下:“等我。”

路稚宁侧过头正好看见她狂奔的背影:“干什么去?”

然后紧随其后,眼睁睁的看着周寄安一头扎进了男厕所,当时高中的男女厕所跟单间没什么差别,再加上新换的教学楼跟之前的格局完全相反,对周围环境还不熟的周寄安自然也没发现什么。

路稚宁把一块牌子放在门中间,慢慢的晃了进去,检查完只有一扇门是锁着的,其他门里面没有人之后就敲了一下那扇门,周寄安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的感觉,不禁觉得欲哭无泪,想着如果敲门的是认识的人就好了:“谁啊?”

路稚宁哑着嗓子,却满脸笑意道:“我。”

周寄安心下一紧,怎么是个男的?立刻脑补了许多有关厕所的社会头条事件:“这……这……这里是女厕所,你走错了吧。”

一边回答还一边用眼睛寻找厕所里面有没有什么武器之类的,路稚宁听着她结巴的声音,闷笑两声,要说刚刚周寄安一时没辨别出来是谁的声音也算是正常,现在听到这么耳熟的声音还不知道是谁她就去死:“……我去,你有病啊!你一个男的怎么进女厕所来了?能好好说话吗?不要装怪好吗?”

路稚宁正经道:“第一这是男厕所,第二你的裤子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周寄安:“……”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周寄安敲了一下门,路稚宁道:“你在检查我的耳朵聋不聋吗?”

周寄安:“我只是想看你还在不在。”

路稚宁:“说吧,我还在。”

周寄安一手撑着头,做好了被趁火打劫的打算:“你帮我买下……吧。”

路稚宁佯装没听懂:“你说什么?”

周寄安怒吼:“姨妈巾!”

路稚宁道:“一个月的衣服。”

周寄安生怕他再提什么条件,立刻道:“成交。”

但路稚宁看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感觉自己亏了,于是又加了砝码:“再加一个月的袜子。”

被握住命运的咽喉的周寄安:“不要得寸进尺!”

“就说行不行?”

周寄安从牙缝里面崩出来一个行字。

路稚宁乐呵呵的走出去,周寄安突然道:“知道它什么样吗?就是有点像创可贴的。”

说完就觉得自己蠢了,难不成他还能拆开看了:“不知道就问阿姨吧,要xx这个牌子的,别买错了,钱在我的书包里。”说完才发现路稚宁早就走了。

等他回来把一包纸巾从下面塞给她之后,为难的看了看手中的另外一个大家伙,全塞是肯定进不去的,从上面丢的话,以周寄安的智商肯定是接不住的,所以他把它拆开递了一个给周寄安,两只修长白净的手指中间夹了一张姨妈巾,周寄安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的声音,路稚宁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朵骤然一红。

周寄安站在隔间里面半天没出去,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而后突然灵光一现:“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路稚宁下意识地讲条件:“一个月的裤子。”

周寄安麻木道:“行,从上面丢给我。”

路稚宁道:“掉在地上的话,后半生的衣服裤子袜子就都是你的了。”

周寄安:“……”完了,要被赖上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没说洗内裤,不过袜子都洗了还有什么不能洗!

她灵机一动:“把门开一个缝不就好了吗?”

路稚宁哼笑一声:“真聪明。”

周寄安:完全没有感觉到被夸了!

穿上衣服才发现有多大,衣摆只在膝盖弯上面一点,周身萦绕着属于路稚宁的味道,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然后打开门。

刚开门就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路稚宁面无表情地操纵着手中被他拆开的一片姨妈巾进行正反交替运动。

周寄安红着脸一把夺过姨妈巾,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嘶拉一声,她顿时就僵住了,路稚宁咦了一声,她才羞恼地夺过他手上剩下的部分,干了她今天干的又一件蠢事,她把姨妈巾丢进了垃圾桶。

路稚宁也没提醒她,只是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唇角,似乎已经预见了第二天男生们热火朝天地谈论男厕所里来历不明的姨妈巾的场景。

年少的周寄安红着一张脸,转过头在对路稚宁激烈地说些什么,但是场景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她的意识也逐渐清醒,那个少年路稚宁的影子也变得模糊。

周寄安翻了翻身子想要回到刚刚的梦境,可惜这并不是她能控制得,瘫在床上许久后她终于放弃,睁开眼睛望着被夜灯照的昏黄的的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明明认得她却装作不认识,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再联系她。

引得周寄安胡思乱想了几个晚上,现在做梦都梦到他。

有时候她都觉得遇到他其实是在做梦,唯一能证明两人重逢这件事不是在做梦的证据是手机app上新加了一个人,上面有系统默认的路稚宁发的自己名字的消息,serendipity,头像是一片有绿黄红三色的七角枫叶,周寄安看着被放大的头像怔住了,原来在他那里。

他们上的高中校内和校外有很多枫树,一到秋天,清灰的石板路上铺满了金黄色的叶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温暖却不刺眼的阳光照耀下,让人惬意地恨不得躺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只是她很久没有回去了,也很可惜最后那次回去的时候是冬天,冻得人头皮发麻,丧失思考能力的那个冬天。

她拉开床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相框拿在手上,眼睛所注视的毕业照上,两人凑在一块互相捏对方耳朵,路稚宁被捏着耳朵也是一派云淡风轻,唯有略微勾起的唇角显出一点他的情绪来,反观周寄安,即便一脸的痛苦也不肯撒手。

军训时拍的照片有两张,一张很正规,另一张就完全是群魔乱舞,照相机差点没把人兜住,所以两人的姿势并不出奇,但出来的效果竟然略显正常,也十分……和谐。

等她回过神时,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起身喝了一杯凉水,才平静的坐在床边。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路稚宁了。

以前在她随父亲去外地念书的那段日子,很难理解周围人的方言,再加之自己当时因为家里的问题根本没心情去融入那个环境,后来倒是有过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那段时间可能是想路稚宁频率最高的时候,不过因为后面的一些事情,她就克制自己减少了这个频率。

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经历的事情变多,她就想明白了,确实不该因为一些事情就刻意把路稚宁放到一边,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有程舟了。

他参与了那段几乎是改变了她性格的昏暗时光,那个时候的他可谓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所以他之后出轨,她难以置信,更是难以原谅,但她始终对他都恨不起来,因为他对记忆中那个孤立无援的周寄安伸出过援助之手。

当然也不是说不够喜欢,只是那种感觉太过复杂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对程舟的喜欢里面掺杂了多少感激,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且他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他们有过那么多的经历,却依然没有走到最后,她应该更多的是遗憾,遗憾为什么偏偏是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周寄安舒展开唇角,看来从分手到现在,她还是有一点长进的,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掉的,对于她来说是这样,对于程舟来说也会是这样,她下意识地忽略掉刚分手那段时间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自己。

但她很清醒的知道去挽回一段不可能再继续的感情,结果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那些在他们分开前的美好回忆终究会被埋没,分开后的某些期盼也在他迟来的挽回之前消散殆尽。

程舟太后悔了,他明明是那个眼看着周寄安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人,本来要和她携手度过一生的人,最后却只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心栽培的花被别人采走。

他不甘心。

刚从酒吧出来的他喝的烂醉如泥,一个劲地打周寄安电话都打不通,最后打了一个车跌跌撞撞地走到周寄安楼下。

而周寄安这边在和樊司通电话:“你找我干什么?他现在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会来找我。”

要不是她这个点正好醒了,她是绝对不会浪费睡眠时间和樊司说除了喂之外的任何一个字的。

刚拉开窗帘想要透透气就看见楼下有个走路拐来拐去的人,还撞路灯杆子上了,她正想发笑,突然发现这个身形异常熟悉:“我收回刚刚说的话,我已经看到他了,你过来吧。”

对于大半夜使唤樊司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这人在程舟劈腿期间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打掩护的好帮手,典型的“好伙伴,好兄弟”,此时不用,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连串的称号?

樊司这边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过来,他顿了顿:“嫂子,你和哥真的不可能了吗?”

周寄安心里嗤笑一声:“以后别叫我嫂子,担不起。”

樊司作为程舟的头号追随者,对程舟的任何行为都是带有滤镜和光环的,在他的心里,男人有几个女人都很正常,尤其还是程舟这样的天之骄子,周寄安这样的普通人能被他看上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程舟以前交往过的基本都是同阶层的女孩子,要么家世显赫,要么医学世家,要么书香门第,周寄安一个犄角旮旯出来的,没有任何背景,也无法给程舟带来以后事业上的任何支持。

门不当户不对,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程舟能看上她,只是提醒了程舟一下,让他免遭绑架这种事,完全可以用钱来解决,犯不上赔上自己吧。

他也完全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闪光点……人长得普普通通,没有特别漂亮,程舟的所有前女友都比她漂亮,她也就是人白了点……好吧,白的透亮。

另外,善良算一个,可是善良的人很多,并不稀奇,不过她善良的有点不太一样,别人因为自己的善良吃了亏,多多少少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会避如蛇蝎,她不是,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都会愿意吃这个亏,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特别的固执,这个他并不觉得是闪光点。

但其实某些方面的固执是缺点,但是换到其他方面也许就是优点了。

她也是一个各方面都很认真的人,跟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完全不一样,也挺单纯。

也许这些就是程舟所看重的地方。

但即便这样,在他们这些拥趸眼中,也不觉得她配得上程舟,他是他们圈子里面最优秀,最拔尖的一个,永远都是父母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除了她周寄安。

但她就这么跟程舟分手了,他一开始还觉得分了好,本来两人从各个方面来看都不匹配,后来看程舟的状态是一天比一天差,人越来越消瘦憔悴,他又想把周寄安找回来,先把人‘医’好再说。

交往那么多年就这么分了好像也挺可惜的,重点是程舟那么喜欢她,而且两人分手的原因本来就另有隐情。

他正想透露一丝半点,就想起程舟对他的警告,听到周寄安的话后,为她的不识趣而十分恼火:“之前那点小事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哥都已经向你低头了,你又何必一直揪着不放,他这几年已经过的很不好了。”

他憋了很久的一肚子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说完整个人都顺畅了多了。

周寄安对程舟的这群朋友的秉性可谓一清二楚,背着他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她的样子,最开始的时候她被这群富家子弟恶心得不轻,后面想开了也无所谓了,她和程舟谈,又不是和他朋友谈,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看法和眼光。

她没有借程舟女朋友这个身份受他和他朋友的任何一点恩惠,所以脊梁骨从始至终也从来没弯过。

樊司把大肠往大脑里面装的行为习惯没有让周寄安失望过,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个人在他们眼中的标签是什么,所以对于樊司的这番话她一点都不意外,也觉得不生气,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非正常人能理解的言论了:“他过得不好,那是他自找的。”

“你交往了多年的女朋友背着你和别人在一起那么久,你能原谅?”

樊司虽然已经尽力避免往周寄安设的的圈里面钻了,但是越是控制自己的想法,越是跑偏,他也就是对程舟的一切行为没有底线,但是如果他的女朋友真的出轨,‘三刀六洞’,‘你死我活’总是要选一个的。

“还有,想跟我说话就把你居高临下的语气改了,以前忍着你们是看在你们是程舟朋友的面子上,现在你搞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周寄安想起以前被他朋友各种排挤羞辱的各种事,垂眼冷漠地看着楼下跌跌撞撞的人:“我和他没有任何复合的可能性,请你在他清醒的时候转告他。”

他鲜少见周寄安这么硬气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听出了语气中的坚决,那个想要透露当时隐情的想法又冒了出来,悬在他的心上,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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