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楼会(1 / 1)

这个时间点,街上的摊子都热了锅,各种美食的味道混杂,窜入掀开窗帘的马车内,顿时让内部的人口水直流。

妙娘看着盯着外头咽口水的人,抿了抿嘴,最终没忍注,提着程郁的耳朵道,“东家,这都火烧屁股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紧不慢的?”

“嘶,妙娘疼疼疼。”被美食吸引的程郁从对方手中好不容易解救可怜的耳朵,安抚的说道,“不必担心,本东家也是早有准备的。”

这几天他不是光闲着,通判家的意思明显是想让瑞绣楼接这单生意,他这个东家总不能只看着吧,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妙娘。

妙娘好奇的打开一看,沉默了片刻,道,“你觉得这通判家的小姐会同意?”

“同不同意再说吧,这婚服你以为今日就能定下?”

自然是不能的,妙娘无奈的叹口气,最终将卷轴收回盒子。

依旧是上回的厅堂,依旧是那扇屏风,两人依旧站在外头,看着里面的小姐定了画轴半晌,直到内部的人冷声道,“我原本听说瑞绣坊是城中贵女最喜爱的绣楼,今日一看不过如此,这婚服的样式真真是旧了些,莫不是瑞绣坊看不上我们通判府?”

“阎小姐,瑞绣坊原本是做常服生意,从未接手过婚服。这第一次做,难免手生,又担心耽误您的大事,这才找了几个老裁缝询问了寻常婚服的样式,若您不满意,我再改改。”

一击撞上软柿子,阎小姐即便想发火也不得,城中的人都知道瑞绣坊的定位,通判家的奴仆不可能什么都不查,阎小姐知道这掌柜是装傻充愣,拿话堵自己,偏偏她又怼不了人。

“上回我说的话,程东家可琢磨出什么?”

站在一旁的妙娘面色紧张,忍不住看向一旁的程郁,见他面色如常,语气平静的说道,“阎小姐,在下年少没读过什么书,实在猜不出这谜底是什么。”

厅堂之内寂静一片,妙娘几乎能察觉屏风之内的气氛不对劲,余光扫了眼正在掰手指、不怕死的人忍不住挤眉弄眼。

你这方法不可行吧?

总该试试才知道!程郁不动声色的安抚,此事便听到屏风内的阎小姐说道,“程东家的意思是我给的提示太难了。”

“阎小姐,是在下才疏学浅。如今婚期将近,不如你说的明白些,我好在这婚服上修改一番。”

这婚期将近,你不摊开说,我又不懂,自然只能按照传统的婚礼样式来。

这话表面上并无错处,实际暗含威胁的意思,坐在里头的阎小姐算是听出些意思。若是不解释上回的四字的意思,这瑞绣坊的人只能装傻充愣下去。按这个时间来算,做婚服的时间相当紧凑,再拖下去根本赶不上婚期,要么老老实实交代这晚霞的含义,要么瑞绣坊只能按照常规婚服来做。

这是逼着她交代,真是有意思。阎小姐看着挂在画架下的卷轴,换绣坊是绝对不可能,她曾看过瑞绣坊出的衣服,上面的绣样论精致程度的确不比另外两家好,但花样新颖,这是她想要的,只是想借此拿捏她?不可能。

“今年听说是举办魁楼会的时间,据我所知,瑞绣坊这些年一直在找人举荐。若程东家能做出让我满意的婚服,我可以请柳家出举荐信。”

这话一出,妙娘激动的踢了踢程郁的腿。这魁楼会的确是他们瑞绣坊一直想参加的,依照往年的惯例,能在魁楼会上夺得魁首的商铺,三年内可减三成税。

凤国对商户的税收比例本就苛刻,尤其是这几年各地贪官横行,这税是一年比一年过分,云浙的官员虽说不似外头,但原本的税收就重。程郁是个商人,自然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这参加魁楼会的邀请牌就是加入商会,当初为了活下去,程郁丝毫没想过给另外两家留面子,新品一个接着一个出,导致另外两家绣楼生意萧条,这也给加入商会无形中增添了阻力。

如今想要参赛,只能找城中那些大家族举荐,他一个外来户能在城中做生意都是凭着那点好运,想要攀上那些百年大族,简直痴心妄想。如今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而他不去珍惜,是不是太给脸不要脸了点?

阎小姐放下这句话便离开厅堂,留下心情激动的妙娘以及失魂落魄的程郁,出门的那一路妙娘脑海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她虽然不是账房,但这几年都是她管着瑞绣坊,稍微合计一番都能算出少了这三成税,瑞绣坊能多出多少钱入账。

“东家,这单我们是非接不可了。”

“话是会说,我们还不知道这小姐到底什么意思。”若是想在婚服上加点东西,明着说便是,偏偏遮遮掩掩,这其中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再说,你想想这事要是简单,万绣阁自己为什么不接?”

对啊,万绣阁的吴娘子别看平日笑脸相迎,实际此人心眼似针小,平常没少使小绊子,这次怎会如此好心让他们接这单。

“那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妙娘面露惋惜,“一年省下来的钱都够东家再买几个铺面了。”

除了瑞绣坊,程郁执着于买地产,从现代学来的经验,多置办产业肯定没错。这瑞绣坊每年的盈利基本都被他拿来买铺面、田庄。这几年时间积攒的财富不少,除去城外刚买的庄子,他名下还有两个庄子,城中半条街的铺面,老胡巡的街就是这个。

“我在想想。”程郁双手揣袖,像个小老头似的。

妙娘见状不敢打扰,让小馒往程府走,正想事的程郁连忙说道,“小馒,去早市一趟。”

“东家,你去早市干嘛?”

“嗯嗯,去买点黑狗血驱邪。”

……

云浙城是茶香之城,城中到处都是茶楼,最近生意最为火爆的便是城中周家的茗香楼。楼下大堂嬉嬉闹闹,隐约能听见说书先生正说着脍炙人口的故事,相比于楼下的喧闹,楼上包间安静,一头戴斗笠,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四处观望,见无人关注此处,迅速窜入包间,刚准备将斗笠取下,便听到身后的声音传来,“难得看到虞小侯爷这般鬼祟的模样。”

摘下斗笠的人面色不悦,“要不是为了来见你,我何必如此?”

端着茶水的人抬头,露出的那张脸异常熟悉,正是姚舒云。眼睛落在那张黝黑且满是胡子的脸庞上许久,他道,“不错,很适合你。”

虞小侯爷摸了把脸,得意道,“我也觉得适合我。”

“京都局势如何?”

“你也太过分了吧,我这从京都偷偷溜出来,还没喝口水就问话。”

面对虞小侯爷的指责,姚舒云淡定的将倒好的茶水递过去,果然堵住对方的嘴。待他润足喉咙,虞小侯爷才道,“近日,陛下已经不出现在朝堂了,如今沈国舅与王太师把持朝政,欲要收取苗老将军的兵权。”

“其余各城呢?”

“你不担心?那可是你外祖父。”

姚舒云淡然一笑,“若是此局已定,你早该传信来了,只怕是那两个还在为谁接兵权而争论不休吧。”

奸计一下就被识破,虞小侯爷顿时没了兴致,颇为垂头丧气的说道,“真是瞒不住你,这两人为了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反倒没闲工夫管理家国之事。也多亏他们两人争论不休,苗老将军才有一丝喘息,要不是苗老将军这个屏障,北境怕是要长驱直入了,只是苗老将军的年纪摆在那处,怕是支撑不了几年了。”

虞小侯爷隔着茶杯看对面的人,见他依旧平静如常,最终自己先挂不住,道,“你就说说,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如今朝局动荡,此时起事不失一个好时机。

“不,还不是时候。”姚舒云沉默了许久才回复。如今的局势还不够乱,要等,等到这个国家失去民心之时,才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虞小侯爷大概猜到姚舒云会这般说,没多意外,只是提醒几句,“有你外祖父,一旦起势北地定然轻松入手,重点还是南方,这些年莫家的威望越来越盛,他们一族忠于君王,我们起事必定会遭到他们的反击,你与莫家交情不浅,不如你写封信由我交给……”

“正如你所说,莫家忠于君王,我又如何劝得动。”

这话说的冷漠无情,丝毫不顾及他这个为此事到处奔走的人,再加上那冷酷无情的脸,虞小侯爷面色垮了下来,刚准备发几句牢骚,便听到窗外吵闹声不断。这次他本就是偷溜出城,更是不敢开窗观看外头的情况,隔着窗纸只瞧见那模糊的场景,“这外头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几个百姓闹事吧。”姚舒云对这些不感兴趣,今日叫虞小侯爷来另有他事,“今日,让你来,是希望你能去一趟湘南……”

话刚到此处,窗外的吵闹声愈发激烈,其中夹杂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姚舒云的话戛然而止,皱眉同身后站着不说话的男子说道,“你去打听打听。”

突如其来的关心,虞小侯爷挑着眉头道,“你不是从不管这些事吗?”

姚舒云扫了眼看戏的人默不作声,这男人去的快,回来得也快,不过半刻钟就匆匆跑了回来,“主子,打听清楚了,外头的人说程东家昨夜梦到万绣阁吴娘子被蛇吞了去,今日问了算命先生,说是吴娘子最近容易招邪祟,特意起早买了黑狗血来给吴娘子驱邪……”

楼下,茗香楼对面的万绣阁前,被四五个打手保护的程郁面容带笑,瞧着良善,看着站在台阶上气得跳脚的吴娘子,内心的郁气终于消散了大半,大喊道,“各位兄弟,这狗血可要泼的均匀些,但凡有一点缺口,让吴娘子沾染邪祟,这就要扣工钱了,要是泼得好,本东家重重有赏。”

“是!”

几个兄弟提着装满鲜血的桶,格外敬业的将万绣阁铺面淋上,表情上是说不出的喜悦,简简单单一件事便能得到奖赏,谁不乐意?

鲜血的味道腥臭无比,令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面色难看,纷纷退避三色,原本打算买衣服的客人更是不敢靠近。

一时不察,被泼了一脚的吴娘子脸都要绿了,瞪着眼前的人道,“程郁,你什么意思?”

“吴娘子,我这不是说了吗?昨夜梦到你被蛇吃了,我这寝食难安,一早就去问了算命先生,这泼血啊,是人家算命先生给的主意。”程郁掏着耳朵,语气多了几分恳切,实际内心乐开了花。他早就看不惯着吴娘子,今日终于能把这种不快宣泄。不过,这种心情他可不会表现出来,反倒苦口婆心的劝道,“吴娘子,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看这泼你的商铺疗效不是很大,你人站好些,我让几个兄弟帮你淋一淋。”

“程郁,你放肆,你再这样,我可要报官了。”吴娘子吓得一颤,连忙躲过正准备往这里泼的人,气急败坏的喊道。

“吴娘子,你这就有些恩将仇报了。我这完完全全是为了你好啊。你也知道,我瑞绣坊如今接了通判家的生意,原本听说人家是定你们的,这一转头又定了我们瑞绣坊。我这担心万绣阁没生意,这几日还少吃几碗饭。”

在吴娘子眼中,这人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天底下哪有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气的吴娘子哆哆嗦嗦的指着被人护着的程郁,脸色苍白。

程郁见状连忙说道,“吴娘子不必感动,我这也是惜才啊,若是没有万绣阁的鞭策,我瑞绣坊何有如今的辉煌,也不必道谢,此事放在心里即可。”

话音慷慨激昂,一旁看热闹的人掩嘴偷笑,这东家说话倒是搞笑,万绣阁上回暗地抢人的事还没过去多久,今日反倒情真意切起来。

“大家加把劲,晚上东家再另外给你们加一顿餐。务必保证万绣阁驱除邪祟,财源广进,客迎八方。”

这话一落,本来被人扶着的吴娘子眼皮一翻,直挺挺的躺到在身后的绣娘身上,此时人群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喊声,“吴娘子被邪祟附身了,还不快去请个大师。”

本来在一旁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作鸟兽散,生怕惹上麻烦,一时间万绣阁前除了被血浸染的铺面之外,就剩些哭闹不停的绣娘,就连带头闹事的程郁等人都不见踪迹。

“东家这事做的不太厚道。”隔着车帘,外头匆匆赶来的老胡不满的说道。

“先使绊子的是她,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坐在里头的程郁恨不得翘着二郎腿,高歌一曲。再说,他也算是仁至义尽,招数都是明着来,哪有她阴险。

“这么一来,妙娘怕是难做了。”

虽说两家之间的战争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当众撕破脸皮只会让瑞绣坊难做,在外面的人看来,万绣阁毫无错处,反倒是瑞绣坊当场惹事,还将人家吴娘子气晕,理总是在受害者这边。

“前段时间辛苦瑞绣坊的那几个姑娘了,正好这几日让妙娘给排一下假,大家好好休息,埋头做绣工多累。”

程郁满不在乎的回应,真到了没生意的地步,大不了就不开这瑞绣坊,他总能给这些绣娘找到出路,说起来上回去通判家,看到那扇屏风很不错,若是找到合适的木匠,结合绣娘的功底,绣一副异面绣做屏风。想到此处,脑海中各种想法混杂,程郁恨不得立马回去将这些想法画下来。

此时,车辕上的老胡忽然说道,“东家,姚大夫就在街道边上。”

想得入神的程郁回神,急忙说道,“别停,快回府。”

话音刚落,马车戛然而止,老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姚大夫,可要回药堂?我们东家说可以捎你一程。”

老胡,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姚舒云掀开车帘正好对上程郁撅起的大腚,眉头蹙起,“程东家,这又是在找钱袋?”

钻不进车缝的程郁此时尴尬无比,趴在在椅子上半晌,最终还是起身,朝着外头喊道,“老胡啊,这车厢实在有些旧了,明天找个木工重新打一辆。”

说什么鬼话,这车厢刚打不到一个月。老胡白了眼里头的人,手上鞭子一挥,悠哉的马儿任劳任怨的朝着前方走去。

没听见老胡的回应,程郁看了眼淡定坐在一侧的姚舒云道,“姚大夫,这是出门看诊?”

大抵是见识过程郁的厚脸皮,姚舒云没多惊讶,反而认真说道,“今日你闹这一出,阎家小姐也不会放过你。”

“你怎么知道的?”程郁回头一想,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很难不让人知道,只是没想到姚舒云能看透他的想法。“我是做小本生意的,不想与这些官场人混在一起。如今我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我不信阎家还找我这样的绣楼做婚服。”

“有时候我觉得程东家的想法有些天真。”

程郁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瞪了他一眼,“所以你上车就是来说我天真的?”

“自然不是。”姚舒云扯了扯褶皱的衣摆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阎家小姐一定要让你做婚服的原因。”

“是什么?”说实话,他确实好奇阎家小姐为什么非让他猜字谜,而不直接告诉原因。

姚舒云突然朝程郁伸手,马车内光线昏暗,他的五官背着光,阴影反倒让他柔和的曲线多了棱角,变得更具攻击性。本来想躲开的程郁当场愣在原地,头发被轻轻触碰了一下,这点感觉像是蚂蚁撕咬般,酥麻感放大,脸上的温度感觉被烧起来。

“你想知道的话,今夜来药堂找我,仅限今晚。”

一说到药堂,程郁犹如炸毛的猫,直接退到马车一角,“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是吗?”

姚舒云对外头的老胡说了一声,给程郁留了一个琢磨不透的背影,回府的这一路,程郁都没想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站在马厩外,程郁捏着鼻子问正在刷马的老胡。

“你觉不觉得姚舒云在钓我?”

拿着刷子正卖力伺候马的老胡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芒,正如现代男人都想拥有一辆好车,这马大概就是老胡心中的玛莎拉蒂,程郁表示能理解,就是这马厩臭了些。

“我觉得不是……”

“是吧,我也觉得不太像。”他这五年明示暗示都用上了,对方怎么都不开窍,难道就因为上回那件事把人家芳心打动了?说得程郁自己都不相信。

正自我否定之际,一旁的老胡接着说道,“这姜太公钓鱼也得下个钩子才行,姚大夫放条鱼线,您都顺着线往上爬,怎么能说钓呢?”

无力反驳的程郁蹲在边上憋足了气,最后忍无可忍,“老胡,你今年奖金没了。”

他还是脾气太好了,员工都开始蹬鼻子上脸。

刚走两步,后面的老胡不紧不慢的说道,“东家,今天小馒回家探亲,你晚上用不用车啊?”

程郁没搭理,步伐颇有几分六亲不认的基调,他晚上又不用车。

然后……吃完晚饭,程郁明里暗里问老胡要不要驾车出去散步,老胡全当没听见,气得程郁面色难看,眼看宵禁的时间越来越近,程郁最终屈服于老胡,提出扣除一半的奖金的诱惑,让老胡送他去姚家药铺。

刚到门口时,他还在安慰自己,他是过来办正事的,但见到穿着寝衣,披头散发的姚舒云顿时不淡定,趁着对方没注意,立即抹了把嘴角。

还好没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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