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私下也看过一些心理医生,但根本没法放松下来,总是怀疑他们的专业水平,也怕我的真实身份泄漏以后会有麻烦。”沈铄的意愿却很坚定,“刘小姐你就不一样了,你的专业水准,我只有一个字——”
他挑挑大拇指,第三次被警告还不退缩,“总之……虽然这样上门有点不好意思,比我想得要窝囊多了,但还是希望刘小姐能收下我这个病人。”
刘瑕端详他几秒,不再排斥沈铄的就诊。“沈先生的咨询意愿这么强烈,是因为最近碰到什么问题吗?”
“是又开始失眠和做恶梦了。”沈铄点头说,不过表情还行,不算太沮丧,也没有怨恨。“就是那天听到你的分析后开始的……但我并没有感到困扰,恰恰相反,我还有种轻松感,好像是一个脓疮终于被挑破了。总之,那天你的那些话,给我的印象非常的深刻……它让我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你在中学时期的事情?”她说的那番话里,关键词是暴力倾向、校园伤害事件,她猜测沈铄没有出国就是因为他太会闹事,看起来这个假说并没有错。
“嗯。”沈铄垂下头,望着膝盖上交叉的指尖。“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鄙视我,他们说这是心理咨询师的基本素质,他们的工作就是处理这种不正常的东西,但是……可能这也是我找别的咨询师都不见效的原因,直到那天我才肯定,原来你是真的不会鄙视,四叔、三叔,我、大伯,甚至是祖父……我们的所有阴暗面都被你说出来了,可你没有审判,就像是一面镜子,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就只是很客观地在映照而已,你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我们不要再端着伪君子的架子……哈哈哈……其实,我觉得这挺合理的,有时候我自己看着镜子也想,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别人看你人模狗样的,可你自己知道你就是一条狗呀……”
对沈铄这样配合度极高的咨询者,刘瑕要引导的并不多,她简单地“嗯”了一声,给沈铄递上一杯水,“你的暴力倾向出现在什么时候,最严重的是青春期吗?”
“嗯,就是开始发育的那几年。”沈铄自动抓过抱枕,在沙发上蜷成婴儿状,他深吸一口气。“其实从小就能感觉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和沈钦一样,我小时候也很皮,很容易生气,不过别人都不和我一样,生气的时候真的能把一屋子东西都砸干净,有时候我自己回神了都吓一跳,就是……一屋子碎片的画面是很有冲击力的,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经常梦到这一幕,梦到我醒来了,然后醒来以后,世界都被我扯碎了,我就站在黑色的宇宙里,除了那些白色的垃圾什么都没有……”
“但是,在小学的时候还好,因为其实发火的机会也不会很多,当时和我一起玩的朋友都让着我,其实现在想起来,我基本是没有什么发大火的理由,但是当时非常受不了激,一点小事都能让情绪整个爆炸出来,然后就是那种疯狂的打砸发泄……”沈铄的眼神渐渐地空洞起来,他不自觉地撕扯着抱枕,手指隐隐跳动,刘瑕几乎能想象出沈铄当时的样子——一个小男孩在凌乱的房间里惊慌四顾,但除了一样惊慌且沉默的保姆之外,找不到另一个在乎的人。“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就是我介意沈钦的开始……我们都是问题小孩,但沈钦的问题要比我的问题简单很多,可能我羡慕的并不是他得到的那些所谓的关爱,还有他的聪明才智……我羡慕的是,为什么沈钦看起来活得很肆意,不高兴了就尖叫——就只要尖叫、大哭、恶作剧这种就够了,他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失控,会……会被别人……甚至是被自己……”
他垂下头,“被自己当成是怪物……”
“所以,你现在对自己的情绪严防死守,甚至有意活得很浮夸,因为你怕……”
“是啊,因为我怕……”沈铄露出苦笑,第一次直接望向刘瑕,“因为我怕我不能每次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