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自问,又似是在问刘瑕,“难道我就永远都摆脱不了这条轨迹?”
刘瑕张开嘴,又合拢,她沉默地与李先生对视,见证着他眼神激烈的挣扎,一个决定正被做出,一个决心正在构建——
李先生一咬牙,他忽然伸出手,在半空顿住,犹豫片刻,又伸过来,飞快地夺走了刘瑕面前的药瓶,手指紧紧扣住,把它塞进了背包里。
“我知道了,刘老师。”他说,不敢和刘瑕对视,站起身匆匆往外遁逃。
刘瑕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当然也并没有阻止他。倒是李先生,脚步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
“刘老师……”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语气是心虚又试探的,“我要是……”
他扬扬背包,“在过程中遇到问题了……还能来找你吗?”
刘瑕暗叹一口气,露出包容的微笑。“当然可以,遇到任何问题,你都随时可以回来和我倾诉,李先生。”
她的注视,一定包含了什么内容,传递到了李先生眼中,让他的眼睛,稍稍明亮了一点,肩膀也挺直了一些。
“谢谢你,刘小姐。”他说,那双忧郁的、勾魂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一丝烦躁以外的情绪,“你是个好人……祝你幸福。”
刘瑕牵牵唇,只是保持微笑,目送李先生坚定又轻柔地迈步出去,反手为她合拢房门。她忽然感到一丝疲倦——公孙良接受了本我的真实,而李先生选择抗争到底,但,耐人寻味的是,等着这两人的,似乎都并不是太好的结局。人类似乎真的很难在和命运的抗争中找到合适的姿势,不论是顺流而下还是奋勇拼搏,尽头总是那个永无止境的黑色漩涡。
人生至此,岂无感慨?不知不觉间,手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沈钦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屏幕上停留,【刘小姐那我睡了先晚安好期待明早起来和你道早安如果你能给我录一段早安铃声该有多好】,就像是有个沈钦,在她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嚷着这句话,用气喘来掩饰提出最后这个要求的害羞。
【这都不说话,你很忙吗?】
一手撑着下巴,她迟疑良久,还是没有忍住,就像是偷吃巧克力的女孩一样,有些匆忙地按下了发送键。
沈钦可能的回应,一一在脑海中上演,她的唇瓣扬了起来,这个笑有些秘密的甜蜜,他会怎么回?激动还是装酷,表情轰炸还是无标点流?还是干脆又一次杀到办公室里?
想象中的沈钦,随着沉默的拉长一点点破灭,刘瑕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盯着屏幕,良久,点开拨号盘,拨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熟悉,是因为它不知什么时候被存在了快速拨号和号码簿的第一位,陌生,是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拨打过它。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sorry,thenumberyoudial……”
很快的,机械的女声给出了回答,刘瑕唇边最后一点笑意,也随之慢慢凝固。
不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不是‘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格拉拉’,桌椅发出刺耳的擦地声,沉重的电脑桌,被她推开了几寸距离,但刘瑕对此,一无所觉,她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去,经过惊讶的张暖,手抖了几次才拨通了连景云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