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关注着洗手间的动静。
苏正则竭力想隐藏小便的声音,但是他行动不便,又憋了那许久,是以声响格外大,在这样寂静的晚上也格外叫人尴尬。完事后他在里面磨蹭了半天,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裴樱原本在外面客厅,等了等,没听见声音,还怕他又出了什么事,于是过来敲敲门:“你好了么?”
苏正则终于别扭着把门打开了,这个人,平时死皮赖脸从来不知羞耻为何物,没想到今天却不好意思起来,他这样,裴樱也就忸怩起来,扶着他躺到床上去,转身便告辞了。
苏正则瞪着天花板,半天缓不过来,都没注意裴樱是大半夜地回村上。
苏正则心内纳罕,按照裴樱那种记仇的性子,他那样骂她,她应该打死不会再来看他一眼,更何况这里还有她不想见到的顾怀恩。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还守了半夜,为他擦身降温,累得在他床前睡着了。
裴樱连夜赶回家,到家后天刚蒙蒙亮,她顾不上歇息,又找人把家里第二头猪宰了,拉到镇上,卖完猪肉后拎着保温壶来了镇卫生所。
苏正则的病房门掩着,只听见苏正则在门内气急败坏:“我跟你说,我不会回去的。”
“你伤口感染,这里条件差,老爷子也是担心你。”
“不是跟你说了,我和他的事你就别管了。”苏正则仍旧是这一句。
“这么多年,老江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你又何苦非要闹成这样……”
“我和他的事,不是你们管得了的。你回去吧,不要劝我了,我就算是感染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这时病房门一开,苏正则突然拄着拐杖冲出来,大约是没想到有人,不妨一头撞在裴樱身上,定睛一看是她,他眼神闪了闪,没说话,越过她又往天台走去。
苏正则脚上有伤,走得并不快。裴樱想了想,才慢慢跟上去。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楼梯间只有苏正则的拐杖笃——笃——笃在响着,裴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上前帮忙。
一路艰辛地爬上天台,苏正则累得咳嗽起来,他扶着栏杆弓起身子,大概是伤口又被牵扯到。
裴樱终于走上前:“你没事吧?”
“死不了。”苏正则没好气地说。
裴樱拎着保温壶向他示意:“我炖了一些骨头汤,医生说你需要多补钙,这样才能尽快修复伤口,你等会记得喝。”
苏正则斜睨她:“刚才你都听见了?”
听墙角被发现,毕竟理亏,裴樱做小低伏:“嗯,我……我……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苏正则一瘸一拐走到天台栏杆前,凭栏眺望着远处的青山河流。
裴樱尴尬地被晾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苏正则顿了顿,靠着栏杆,低头瞧着楼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低声道:“你在牢里呆了十年,觉得苦吗?”
裴樱愣了一下,有些黯然。
“我知道你肯定心里也很苦的,十七八岁,花一般的年纪,在里面生生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熬过去了,你不说,我知道。”
等了半天,不见她言语,苏正则转过身定睛端详她的脸:“如果有人让你坐了十年牢,你会原谅他们吗?”
裴樱心里一顿,突然想起姑姑,想起心雨,那些久远的往事袭上心头,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苏正则以为失言,自顾自解释:“我虽然没坐十年牢,可现在我跟你,其实也差不多。”
“如果你最亲的人,疼你,护你,跟你亲亲热热过了几十年日子,到最后你才发现他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会原谅他吗?”
苏正则难得有如此真情流露的时候,裴樱道:“是你爷爷吗?”
苏正则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