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道:“是苏先生来了。”裴樱自知不受欢迎,已在电梯间停住脚步。
李心雨突然尖叫起来:“爸,别让他进来。我不想看见他。”说着疯了一样抓起身边物事朝门口扔,手上扎着的针管挑破血管,输液管滴着药珠在空中荡来荡去,手背上的血沿着皮肤纹理蔓延流淌,滴在医院的床褥之上,触目惊心。
李心雨大喊大叫:“贱男人,给我滚!”
李心雨情绪崩溃,状若癫狂,李天祥试图控制她,却又怕伤了她。
保姆马上去叫医生,不一会儿脚步杂沓,好几个医生护士抢着往病房来。
病房门一开一阖,苏正则瞅见门口一地狼藉,李天祥目光森冷,心里冷哼,懒得再管,掉头就走。
将将到了电梯间,裴樱也在,苏正则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心一意等电梯。
不一会儿“叮”的一声,电梯到层,金属门缓缓移开,里头走出来个人,苏正则脚一抬,正要进去,却听见身后有人轻唤一声:“苏正则!”
苏正则头也不回,冷冷道:“干什么?”
“别这样。”声音虽然那么低,苏正则却觉得宛如就在耳旁,连尾音的叹息都那样清晰。
苏正则终于回头,裴樱仰脸瞧他,神情恳切,一张小脸失了血色。本不欲理会,却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从门口瞥见李天祥那钉子般的眼神,到底没踏进电梯,这一犹豫,电梯门重又阖上,缓缓下行。
苏正则重新回到病房前的廊椅上坐着。
李心雨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门被打开,医生护士鱼贯步出,苏正则也忙站起来。
其中一位医生瞧了他几眼:“刚才病人就是因为看见你才情绪崩溃的?”
苏正则点头。
医生打量他几分,猜测:“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
保姆道:“他是心雨的男朋友。”
李天祥随后跟出来,听见这话,未加辩驳,苏正则也不管,勉强点头承认。
医生又道:“病人为什么看见你……你们吵架了?”
苏正则未及做声,正思索。
保姆道:“苏先生出差欧洲没带手机,心雨车祸后一直联系不上。”
医生点头:“那就难怪了。”说着招手叫他和李天祥,“家属跟我来一下。”
二人被请到楼层中央的办公区,进了一间办公室,医生邀请他们入座,随即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位中年女医生,敲敲一旁敞着的门,医生忙起身示意她进来,一边向苏李二人介绍:“这是我们心理咨询科的白医生,病人现在情况特殊,可能存在心理方面的一些问题,由他先跟你们聊一下。”
说着二人朝女医生点头示意,那人走过来,先前医生将书桌后的位置让出来,递给她一叠资料。女医生不遑多让,大方坐下翻了翻资料道:“李小姐情况早晨我已经查看过了,经初步诊断,患者应该是因肢体残疾引发了抑郁症。”
说着她放下那叠文件,双手在桌面交叠,略微一沉吟,道:“怎么说呢?肢体残疾抑郁一直都是我们业界关注的一个课题。病人由于躯体上的残疾,生活不便的限制,以及社会地位降低,均会在不同程度上存在自卑心理和抑郁情绪。而社会上的一些言论和歧视更会加重病人心理负担,造成抑郁症状严重,长时间孤独也会加重症状。”
说着又问苏正则:“你是病人的男朋友?”
苏正则勉强点头。
“病人为什么见到你会这么激动?”
苏正则捡过保姆那番说辞:“前些日子我出差去了一趟欧洲,国内的手机没带,一直没联系上,不知道她出了车祸。大概太久没来看她,家里保姆说她生气了。”
李天祥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却忍着没多话。
医生点头领会,又道:“病人现在这种状态最好避免受刺激,你能引发病人强烈的情绪波动是个坏事,但也是个好事,说明你可以影响到她。”
医生顿了顿,才郑重道:“长久以来,社会对抑郁症抱有一种错误的认识,一提起抑郁症就想起性格软弱、自暴自弃、喜欢自虐。但其实这是一种看不见的病症,没有伤口,没有可以测量的指标,却会给病人生活带来毁灭性的的影响。对大多数人来说,即使没有得抑郁症,相较于快乐,人们更容易放任自己的悲伤情绪。一位哲学家说过‘悲观是一种情绪,乐观是一种意愿’正说明了人性中这种自我放弃的自然趋向,所以更需要加倍努力才能抵御它。在抑郁症急性期,与悲伤作斗争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许多时候需要药物的帮助,也需要周围朋友亲人的帮助。家人的关心对于每一个抑郁症尤其是肢体残疾的心理健康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家人的关心和朋友的交往能够疏导肢体残疾人心里的苦闷,分散抑郁思维,使其得到安慰,可以减少抑郁症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