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裴樱在医院蹉跎良久,故意错过话剧开场时间才坐车回了李家。
裴美心那边虽然不好交代,但找个借口,也算勉强能应付过去。
回到家,照例翻着从前的东西出神,保姆萧阿姨敲敲门,道:“裴小姐,有你的电话。”
裴樱住在李家,自从买了手机裴美心找她都不往座机上打,她以为是医院,忙赶下去接。
“喂?”
听见她接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噗嗤笑了:“你果然在家?”
裴樱已经听出来,极为警惕:“你有什么事?”
他竟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不来?”
裴樱不说话,考虑着此时挂电话的风险。
苏正则话锋一转:“你一个人在家?”
裴美心有演出,李心雨被他接走了,家中除了她就只有保姆萧阿姨,此人明知故问。裴樱想明白后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苏正则却柔声道:“我来找你好不好?”
裴樱语气坚决:“你不要来,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苏正则轻声笑,吊儿郎当地说:“我才不怕。萧阿姨会给我开门。”
裴樱生硬道:“我挂电话了。”
“嗳,等一下,”话未落音已被裴樱挂断。
好在,苏正则没再打来。
第二天中午,裴樱给舅舅送完饭菜,独自坐在门诊部的天台上。
省医到处都是人,成天闹哄哄的,个个神色焦虑,心藏戾气,只有这天台偷得几分清净。许是医院也知此地之妙,天台角落摆着两组藤条咖啡桌椅和阳伞,可是医生平日又太忙,无福消受,倒是叫她偶然发现这个地方后常来此地消遣发呆。
坐在藤椅上,手上仍旧捧着自考书,李家在师大和省大都有关系,裴美心希望她能参加自考,有了文凭到底好找工作,裴樱这几日却看不太进书。
一个人坐着发呆,不多时注意到顾怀恩从楼道门里走出来,裴樱抓起书本,起身离开。
顾怀恩原也不是故意来寻她,只是心中气闷,上来抽支烟。见她避自己如瘟疫,心里不由来了气。她总是这样,见到他掉头就走,却整天跟那个苏正则夹缠不清。顾怀恩做小低伏,忏悔道歉,她总是视而不见,听耳不闻,他终于懒得再做出那副惭愧内疚的样子。
待那人方走至小门处,顾怀恩扬声挑衅:“那天晚上,我知道你们在上面!”
那天晚上自然是指李家吃饭的晚上。
裴樱身形一滞,却依旧准备下楼。
顾怀恩忍不住又道:“我听见你们说话了,所以我没上去。”
裴樱终于停下来。
门诊楼与住院部的高楼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建筑一高一矮,此刻门诊天台上的这一幕,正好落入高干病房前一位男人的眼里。那男人隔着玻璃望着底下那对激动的男女,神色有点严肃,眉眼低沉,周身散发一股森冷气息。男人看了一会儿又退到墙根的长椅上瘫坐着,想抽烟又不愿动弹,有些发懒。
不一会儿,长廊尽头电梯口走过来一个年轻女人,在他面前站了站,微眯了眯眼,像是在审视。
苏正则靠墙闭目养神,波澜不兴,眼皮都不抬,已知来者何人。
来人站了半晌见他没有反应,神情极为不悦,没头没脑冲他摔下一袋东西。
苏正则略一拢,接住了,懒得睁眼:“是什么?”
那人不语。
苏正则微一抬眼,看清怀中物品,却懒得多瞧,拂到一边。
那人轻哼:“去档案室碰了一鼻子灰,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他的确是碰了一鼻子灰,但东西最后还是看到了。王洁瑜比他厉害,他看一眼都难的东西,她直接给带出来了。不过他这会儿的重点不在这里,他疲惫扶额:“姑奶奶,算我求您了成吗,不管你们王家这些年把我当成什么,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一样,别再缠着我结婚了,跟*似的。”
“订了又退,你以为我在王家就好交代吗?”说着赌气要走。
苏正则叫住她,难得认真地指着纸袋:“我和你,跟这人没关系。”
那人瞄了瞄他,神情悒悒,心里想“那你先时同意跟我订婚还不是为了她”,犹豫一会,见他神色肃然觉得多说无益,负气离开,至电梯处恰逢陈巍,二人互相点头致意。
待人进了电梯,陈巍朝阖上的电梯门虚一指望向苏正则,眼睛一唬:“来看老爷子还是来找你的?”随后见苏正则神色平和,倒不像被找过麻烦,放下心来。又见他身旁纸袋上的logo,便走过来自顾自拎着纸袋翻找起来,一边看那上头的红色封条,一边咋舌:“这东西都带得出来,不愧姓王。”
陈巍拿着个密封袋看来看去,袋里是件破烂的衬衣,映着大片干涸的血迹,荷花领上绣着个樱字,一块破布坠在密封袋末端。陈巍正待细看,纸袋里头又掉出来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六寸合影,主角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和一个外国妇人。
女孩剪着短发,青涩稚嫩,带点儿婴儿肥,眉目抑郁,神情冷淡,嘴角僵硬,有点儿酷,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有点儿闷,像那种在学校从不出风头,死气沉沉,平时绝不惹事,一旦被惹到脾气也不是很好的女同学。
照片中的女孩,身上着的正是密封袋中的衬衫。
女孩看起来脾气不咋地,倒也不像是会杀老师的感觉。
陈巍又翻出几张资料照片:“翻墙出去上通宵网,正好碰上查岗的班主任,失手将班主任从高台上推下来?”说着拿着那张“高台”的现场照片,估摸道,“这也不高啊,顶多一米五六,这能摔死人?”
苏正则斜了他一眼:“资料不全,说是从高台上掉下来摔死的,但尸体实际是从湖里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