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未完,他已经挪到门口,冷眼睨她:“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不愿意来这里吗?怎么又来了?”
他一脸铁青,怒火来得莫名其妙,裴樱没想到他这么不领情,她也有些没好气。
干事解释道:“裴小姐也是关心你,还给你送了饭过来。”
裴樱懒得跟他争辩:“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巡查的护士刚好上楼,见苏正则在门口站着,责备道:“怎么又下床了,伤口发炎感染,应该尽量减少活动,赶紧上床躺着。”
安顿好苏正则,护士又指责裴樱:“他感染很严重,已经烧了两天了,都说了,要多休息,少活动,你们这些做家属的怎么也不照看着点儿?”
护士昨日见过裴樱和苏正则,早已把她当成苏正则的家属,好一顿数落。裴樱倒也不解释,
闷声不响地承受下来,待护士走后,裴樱把东西放下,对苏正则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
苏正则面上讪讪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却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道歉。
裴樱刚走到楼下,一个男人从后面追上来:“裴小姐,裴小姐,等一等。”
裴樱回头,那男人走过来:“裴小姐,我是陈巍啊,不知道你还记不得记得,上次我帮正则送东西,在你家见过你。”
裴樱猛然想起来,方才在楼梯间说话的男人不就是陈巍:“哦,是你啊,我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刚才……我都听说了,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就是脾气不太好,我替他向您道歉。”
“没关系。”
“唉,他这人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逞强惯了,发了两天烧,脑子糊涂了,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的事,希望你能原谅。”
“没事,我不介意。”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今天晚上要送洁——”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我要送一个朋友回省城,估计晚上赶不回来了,正则发着高烧,我放心不下,想请你帮我照应一下。
裴樱疑惑:“他病房里不是有个人照顾吗?”
“嗳,那人是水头镇的干部,正则心高气傲,受伤的时候不愿意让陌生看到,所以把人家赶走了。”
裴樱面有难色,倒不是怕苏正则龟毛,而是介意顾怀恩现在就在这里工作。
陈巍恳请道:“我今天晚上抓紧时间送完朋友,明天一大早就来。”
陈巍说得陈恳,苏正则又是因为自己才感染的,于情于理,裴樱也只好答应下来。
她去街上跟陈大叔说一声,请他帮忙把案板工具带回村,又借陈巍手机给二胖家的商店打了个电话,叮嘱小浩带爷爷去王万才家吃饭,这才回了苏正则病房。
陈巍走后,那干部也不在,病房里冷冷清清。
苏正则睡着了,坚毅的眉紧蹙着,睫毛却长得让人感觉有些孩子气。
她在病房里略坐一会,又去楼下小店吃了碗米粉,回到病房,左右无聊,加上杀猪卖肉忙活一天也确实累了,便趴在病床边的书桌上假寐。
不一会儿苏正则呼吸急促把裴樱惊醒过来,裴樱见他面色泛红,不放心地去摸了一下他的头,烫得吓人,她忙去叫护士。
医生和护士进来看了看,给苏正则加了点药,又走了。
苏正则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呼吸紊乱,不安翻滚挣扎起来,裴樱怕他扯到针头忙按住他,见他身上越发滚烫,裴樱又急急忙忙跑去医生值班室。
半夜三更,值班室内医生护士都在场,顾怀恩低垂着头坐在窗户边,裴樱心里哀叹一声,苏正则真是个扫把星。
那先前查看过苏正则的护士认得裴樱:“你怎么又来了?”
“他好像烧得更严重了,现在满床打滚。”
护士仿佛早有预料:“没事,抗生素也已经给他用了,再说,刚打上的针,退烧也要点时间啊,你别担心,估计这两瓶药下去你男朋友就会好转的。你注意按住他,别让他跑了针,也不能牵扯到伤口。”
裴樱想说苏正则不是自己男朋友,可千头万绪,亦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护士忽然想起什么问一旁的顾怀恩:“顾医生,苏正则是不是苏老的孙子,上次就是为了他把你叫到这里来复查的那个?”
顾怀恩没接话,倒是一旁的护士不满道:“可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自讨苦吃。他家里今天派了人来接他,他不肯回去,还把人骂走了。听说那女的还是他爷爷给他定的未婚妻,长得挺漂亮的,千里迢迢从省城开车来接他,差点把人给骂哭了。”
如果白天那位是苏正则的未婚妻,那眼前这位美貌女子的来历便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毕竟前两天苏正则半夜三更把她送来,浑身湿透了,为了眼前的美貌女子伤口进了水,如今感染发烧,这女孩又来陪床,省城未婚妻千里迢迢被骂跑……
值班护士长夜无聊,不由开始展开丰富联想,富家少爷,美貌女子,未婚妻……罗曼蒂克故事的轮廓渐渐被勾勒出来。
马上有护士被自己的联想感动,见裴樱对苏正则如此关心,便道:“退烧没那么快,病人实在难受的话,你可以试着用温水加酒精帮他擦身体。对了,擦□□的部分,手臂啊,额头就行,记得伤口千万不要进水。洗手间里有盆和毛巾,酒精你跟我来拿吧。”
裴樱跟护士拿了酒精,兑了水,耐心地给苏正则擦着手臂,额头。苏正则终于好过了些,迷迷糊糊中觉得那双手似曾相识,他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撒娇一样抓着裴樱的手低低地说了句:“爷爷,我难受。”
裴樱一惊,有些尴尬地想抽回手来,苏正则却抓着不肯放,反抓得更紧了,哽咽地说:“爷爷,对不起。”
苏正则神鬼不吝,却也听镇长说过他父母死得早,从小由爷爷养大,陈巍说他与老头子闹矛盾,要断绝祖孙关系,想必心里其实也十分难过。裴樱想到这里,她有些惆怅,虽然自己也说不上来这股情绪到底从何而来,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护士过来帮苏正则换药,他体温终于降下来,护士见裴樱还没走:“他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你要不要去值班室的沙发上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