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盈,人团圆,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甜瓜石榴脆梨香果蜜柚葡萄软硬柿子,满街芬芳;枣泥五仁豆沙玫瑰椰蓉蛋黄甜咸月饼,阖户喜庆。
原本中秋佳节是属于夜晚的,可靖王的一纸通告叫欢庆提前到了白天:
全城文武官员并百姓同赴上下海畔观礼阅兵。
上下海最繁华的地方是西北岸的西坞,此间商铺云集酒肆密布,更有时令大集,观礼阅兵的地点便特意选在西坞南边的空旷之地,这一来,西坞的风头登时给演武场夺了去,各位老板却乐得眉开眼笑——观完礼,大家总是要吃午饭的。
官府早早地搭建起一趟观礼芦篷,阅兵场整治得寸草不生,重新又用干净黄土垫了厚厚一层,演武区和观礼区百姓不得进入,但后边一大片空地任由百姓驻足。
本次阅兵主要是陆军演武,但因靠着上下海,干脆从沽淐港拉过来一支海军并数支小艇,演武科目是抢滩登陆。
百姓见惯了陆军,都不清楚海军是个什么模样,因此早早地拖家带口提着果篮食盒来占位子。哪知莫道己起早,更有早起人。稍微磨蹭一些的,到了后发现靠前的好位子已经满了,只能委屈着将就在后面。
倒是半大小孩灵光,逮着大树就爬,观礼芦篷后边顶多也就二三十棵树,能瞅到演武场的粗枝丫上早已坐满了孩子,一个个猢狲似的窜上跳下,一旦孩子们欢腾起来,这节日的气氛就真得出来了。
再看演武场内,青赤黄白黑五色战旗迎风飘扬,盘蛇似的一圈圈将演武场密匝匝拢住,参演部队已各就各位,一个个盔明甲亮耀武扬威,冷森森的兵刃反射着晨光,与上下海的粼粼波光遥相呼应。
辰正,战鼓徐徐敲响,吉时已至,靖王携文武官将落座观礼台。
樾阳侯朱镇幽担任阅兵司礼官,他披挂整齐,武神一般立在演武场正中央,以注目礼向靖王致敬,靖王示意可以开始,他抽出佩剑遥向天指。
“启武神!”
随着长剑挥落,乐阵里战鼓轰鸣。武神坛上祭祀官屠宰三牲,以血醮兵。观礼台左右各有一个火盆,里边倒了火油,点火兵动作如一,两团火焰登时冲天而起。
一趟黑盔黑甲乌黑长矛的寂磬玄甲步兵跑到场中央。玄甲长矛阵横竖各二十人,方阵列得整整齐齐没有半分瑕疵,朱镇幽突在阵前亲自指挥操演。
朱镇幽弓步突前,长剑自胸前平举突刺,一击威武万方,凛凛生威。
玄甲方阵喝出如一的号子,长矛平端,弓步突刺,空气似乎为这整齐一刺而破裂,脚下大地在健儿们的踏步下抖了一抖。
朱镇幽撩剑,转身,下劈,左手虚按持剑右手,马步稳端,怒目远视。大将军威风八面,魑魅魍魉震颤摇曳。
玄甲方阵随之齐踏步共喊号,长矛竖直指天,再转身,换步踏位,矛杆向前砸落。整个起矛落矛,转身踏步,整齐划一,也不知演练过几千百遍才能有如此协调和默契,完全就像是一架机器一般整齐,看得场外百姓山海价喝彩。
朱镇幽忽而横步三跨,借势拧转身体,长剑在腰间一抡,横在胸前。
玄甲方阵亦是三步横跨,齐转身共抡矛,四百杆长矛极速划破空气,发出共鸣的啸叫,上下海近岸湖水似乎也给震得飞起了水花。
莫说是百姓,便连观礼台内的主臣官员也看得目瞪口呆。靖王砸吧砸吧嘴,心道:“亏得那日在樾阳侯府没有同玄甲兵硬碰硬,就照这架势,狼纛骑兵在他面前都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其他官员各怀心肠,有的嫉妒有的羡慕,有的钦佩有的不服,不过都撑着眼睛关注着朱镇幽和玄甲方阵下一个动作,在眼神上倒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常余坐在观礼台最左边角落,旁边就是百姓堆,他特意把竹声安排在旁边,说起来是圈内圈外,实际两人之间就隔着窄窄的一根隔离带。
常余聚精会神观摩玄甲方阵,不住地喝彩鼓掌,突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若是我来领军演武,那可又是另一番气象,我这么劈,这么迎,再如此领,虽少了些许威风,却多了七分潇洒!”
常余回头看去,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大胡子居然钻到了竹声身边,看眉眼十分熟悉,嬉皮笑脸地给竹声解释演武的细节,熟悉的声音登时叫常余想起他是谁。
常余狠狠瞪了一眼乔装打扮的邵尽秋,邵尽秋假装没看见,继续和竹声说话。
竹声侧着半边身子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尴尬得红着个脸,场内表演也看不下去了,眉毛眼睛尽管挤弄着向常余求助。
常余索性将隔离带子一提,对竹声道:“到里边来吧。”
竹声如蒙大赦,一猫腰钻了进来。
邵尽秋杵在隔离带外没了办法:“常公子此举与制不合呀,官民不分公私混淆,哎哎我说竹声姑娘,里边进不得,你还是出来吧。”
常余抛给邵尽秋一个得意的笑容,故意一搂竹声细腰,吓得竹声赶紧跳开,气得邵尽秋转身挤出人群。
这段小插曲结束,演武场上玄甲军的演武已近末尾,精彩部分全叫邵尽秋给耽误了,好在第一个行阵已经这么精彩,后边的指不定得精彩到什么程度。
第二个上场的是靖王府兵,这可以说是靖王从南边带来的步兵精锐,一色皮甲轻衣,左手皮盾右手长刀,阵列看上去松松散散,似乎映衬着战士也不如玄甲军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