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在樾阳侯府设宴款待两名司天监同窗好友,两名“他乡重逢”的同窗好一场双簧表演,引得朱珠落了两滴欢喜泪。
宴毕,朱珠留王因然在自家说话,送常余到门外。
天空低沉沉压着浓云,北风卷着细沙尘呜呜咽咽地刮着,一派肃杀景象,丝毫没有盛夏的样子。
常余再次叮嘱:“你家府邸占地较高,虽说用不上太担心,但也要留神,万一水淹上来,赶紧上房!”
“你放心吧,水就淹到东山头也淹不到我家,你先回吧,等我爹爹回来,再请你吃酒!”
常余辞别朱珠,顺着大道向靖王府走,两边路上看,百姓依旧自顾营生,丝毫没有面临灾难的紧迫。
碰上一个卖货郎,常余拉住询问:“这位大哥可接到了官府关于水灾的通知?”
卖货郎白眼睛一翻:“好好的靖王府怎么做起风水先生的生意了,他也不打听打听,寂磬城五百年来哪里遭过水灾,旱灾倒是年年有!”
再询问一个酒馆小二。
小二摇摇头:“听是听说了,但没见啥动静,没人当真!”
又问了卖豆腐的老奶奶、卖木莲花的大姐、赶牛车的大爷,无一不是回答“没事”。
常余心里着急,赶到王府,王妃却不在,荣沐涛说是安顿葳菱道长去了。
葳菱道长听着有些耳熟,但常余没想起来在哪儿听过,又敦促荣沐涛尽可能想办法减少水灾危害,荣沐涛应下,叫常余回去休息。
这天等到傍晚也没见一滴雨,常余站在山头巴巴地望着天,不用别人质疑,他自己先怀疑起自己的推算了。
阴天天黑得早,刮了一天的沙尘风叫大家没什么聊天的兴头,早早地钻到了帐篷当中。
常余和姜儒挤在一顶帐篷,姜儒最终忍不住,还是把大家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今天真有水灾?”
常余咬了咬嘴唇:“按理说大凶是在昨天,要有水灾的话应该来了,你看这云压得,指不定会有多大暴雨呢!”
“这云都挂一天了也不见下,即便下下来,一时半会也不至于淹了城吧?”
“但愿是我勘错了吧,这样最好!”
没一阵姜儒打起了轻呼,常余实在睡不着,听着帐外松一阵紧一阵的沙尘风不住发愁。
常余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我是听到雷声了么?
他把头探出帐外,看着天,静静等了一会。看来是错觉,没有雷声!
刚躺下,贴着枕头的耳朵又传来隐隐的雷鸣,常余干脆附耳贴地,这次听得比较真切了,是雷声!
可是雷声为什么在地下而不在天上?
一定是战马骑兵,看来靖王回来了。常余自作聪明。
起初雷声只能在地面听到,可渐渐的,雷声越来越响,竖着耳朵已能听到,同时地面传来微弱的震动,常余感觉有异,爬出帐篷,站在没有树的地方向城内眺望。
城内灯火稀疏,远不如钟玄的夜景,不过看上去安泰祥和,没什么异常。
正在出神,靠近山包的东城门楼突然喧闹了起来,一片火把慌乱地搅动起来,隐隐能听到喊叫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
从东城门响起一连串短促紧急的锣声,巡夜兵卒并打更人听着锣声,立刻传递警报,一时间,满城锣声梆子声大作,无数火把冲上了各条主街。
秦无伤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出事了?”
还未等常余回答,夜空倏然闪亮,照得满城惨白,云中游过一条电龙,身后紧跟着一声碎裂肝胆的巨响。
雷暴声中,众人脚下的山包微微一震,慌得所有人都冲出了帐篷。
“怎么了,地震了?”秦簪慌张问道。
姜儒眼尖,将手一指东门内:“看那儿!”
原本东门内聚集着一大片火把,忽然间,一股黑暗吞没了火星,沿着火线一口一口将光明吃掉。
“怎么回事?”秦无伤惊问。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空又是一条霹雳,惨白光照下,可以看到自东城门喷进汹涌的洪水,正巧洪峰撞到一座民宅,顷刻间,砖石结构的房子被洪峰卷得没了踪影。
众人齐刷刷望向常余。
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雨滴打疼了常余的脸,几乎就在同时,暴雨如注而下。大家谁也不肯躲进帐篷,就这么冒着雨感受着大自然的怒吼。
雷鸣?怒涛?
已分不清这恐怖的声音是由何而起,暴雨的声响更增加了毁天灭地的效应。常余用手遮住打向眼睛的雨点,死死盯着东城门。
东城门涌进的洪水已经将靠近城门的民居悉数冲垮,洪流裹挟着残木与瓦砾吞噬着仓皇逃命的百姓。
城头上扑起来一丈多高的浪花,也不知外边的洪峰到底有多恐怖,兵卒早没了影子,也不知是躲了起来还是给大水冲走了。
忽然,门楼向一边歪了下去,紧接着,城门塌了一边。
已经不再牢固的城门最后护佑了寂磬城一刻时间,随后在一声闷响中轰然倒塌。
洪水终于寻着了突破口,顺着决口狂泻入城,在鬼神之力前,城墙显得像沙堆似的格外松散,缺口一点一点被冲大,洪流越灌越凶。
土腥味已被鱼腥味盖住,呼啸的风裹挟着盐臭,弥漫在整个寂磬城中。
“怎么是海水的味道?”秦簪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