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眼前全是紫苑痛哭的画面。
谌卢深深地自责,不应该这么冒冒失失,不应该这么头脑发热,可是,却真的情难自禁。
而紫苑呢,她不也是情难自禁么?
次日清晨,冷姗登洲,专门请谌卢和西野羽美赶赴鹤坂城主府。
待客船靠上东湖西岸,已能看见栈桥根上候着两顶红绒四抬软轿,轿子双侧各有一队宁军护卫。
为首的一名武官请谌卢、西野羽美上轿,转上主路一趟向西,一刻钟的时间落轿,面前一座宽大的门脸,门庭左右立着两只满身绿锈的高大铜鹤,檐下高挂匾额“鹤坂府”。
武官请二人入府,不走中轴的官厅,径由偏廊进到官厅后的议事堂,早见黛桐陪着一老一少两个文士打扮的人候在门首。
“许大人,这些就是我的好朋友,南洋卤邪国的谌卢、翔醴。”
黛桐扫了谌卢一眼,神色间并未显出什么异样,脸上端着典雅的微笑。
“各位好友,这位是鹤坂城城主,七县八十五乡百姓的父母官,许优之许大人。”
她先指年长者,再指年少者。
“这位是许大人的爱子,黄龙十五年武举探花,许去顽许公子。”
两个人都是文士打扮,老子又是文士,本以为儿子也是文士,却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外貌下居然是大宁的武举探花。
谌卢和西野羽美深深鞠躬以见礼,许优之略一拱手已算客气,许去顽却也左手轻搭右手,傲慢之色溢于言表,与文质彬彬的外表十分不搭。
西野羽美看在眼里有些不快,谌卢因昨夜的事情满腹忐忑,这些小节根本钻不到眼里去。
议事堂内宾主落座,上茶毕,黛桐道:“许大人你们谈要事吧,黛桐不便旁听,这就先告辞了。”
未等许优之说话,许去顽大声道:“黛老板请留步,这事且走不开你呢,安心留下献言献策可好?”
别看许去顽对谌卢西野爱理不理的,对黛桐却是十分热情。原来他是雾岸听雪的常客,爱慕黛桐已久,谌卢众人初到鹤坂的那天,就是他死缠着黛桐不放,以致黛桐登洲见客迟了一会。
儿子显然是老子宠出来的,许优之也不介意儿子插嘴,对黛桐道:“小子所言不假,尚有些事情要求助于黛老板呢,你这时候可不能走。”
黛桐明白左右走不开个“钱”字,主官既然发话挽留了,便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谌卢开口问道:“不知两位大人招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许优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令侍卫官递给谌卢一份折子。
折子的封面正中写着“溯峡战报”,左下角落款时间是“永贞元年三月初八”,右上角仍能看到残存的鸡毛。谌卢连忙展读:
……敌舰队二十五艘于清晨出峡,我即拉起三道铁索。卯正,我军水陆两军布阵已毕,正待江流将敌舰冲至铁索后围剿,敌阵猛然响起炮声,连绵不绝,将东西两岸索基尽数炸毁,铁索遂沉江,我舰队正待阻截,敌炮火转而群击我舰阵,我舰艇十损其九,水军伤亡惨重,陆军在岸上除弓弩攻击外一时无计可施,敌舰炮转而轰击陆阵,短不及长,为避免无谓伤亡,步骑暂退夜狼关……
待谌卢看完战报,许优之神色严肃地说道:“这是八百里加急文书,一封发往京师,一封发往桓桦城,一封发到了鹤坂。”
“桓桦城?”谌卢一个地球人,当然不知道紫星的地理。
许去顽替老爹回答:“桓桦城是七祖龙山山口外的关隘,扼守着百越出山的咽喉要地。”
谌卢问道:“这么说来,百越方面已有异动了?”
许去顽答道:“据探子回报,百越七大族共十五万大军已于七祖龙山分三路集结,虎视眈眈觊觎桓桦城,只等北线蠲州逆军的战报。”
谌卢斟酌着字眼问道:“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不知大人找我等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许去顽浅浅一笑,随即打了个响指。
两名军曹抱着一卷地图走到堂中央,就地缓缓展开后,其上详细绘制着西南的山川城关。
许去顽接过一根长杆,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旧舜残党沿江东下,百越蛮夷出山北上,鹤坂城正在风口浪尖上。”
他质问似的盯着谌卢:“这消息不是你们托黛老板来示警于我们的么?”
谌卢道:“正是如此,大人们既然已经警觉,自当增兵固防,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们恐怕帮不上多大忙吧?”
“且慢!”
许去顽一转长杆,先在鹤坂北边划了一道。“旧舜如弃水路,改走旱路自江北掠过……”
他又兜着桓桦城划了一条曲线:“……若百越绕过桓桦城东下,再从山南仓北上……”
长杆一北一南戳到代表鹤坂城的墨点:“……二敌绕到鹤坂东、南侧背,两江天险岂不变成了毫无退路,不知你是怎么看的?”
谌卢对军事并不在行,从未想过会出现如此情况,一时瞪着地图哑口无言。
许优之这时才缓缓说道:“并非吾儿信不过二位朋友,只是他主管鹤坂全域军事,兵者凶也,国之重器,丝毫大意不得,这样也是为了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