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宁礼制,年号必须使用整年,宁武宗高阚于黄龙十八年中秋宾天,三天后幼帝登基,号为永贞,但黄龙的年号要一直使用到除夕,当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才进入到永贞元年。
黄龙十八年入冬,钟玄郑聪集团挟天子以令诸侯,密令蠲州正东、东南、东北三镇督抚屯粮积草,永贞元年正月初一下达总攻令,三路步骑大军共计六万人马奔袭蠲州。
蠲州全境的兵马也不过四万,除去边防部队,实际保卫治所的人马将将够上两万。原本倚靠的山川天险被宁军一触而溃,七零八落的大舜败兵于正月初四尽数退入蠲州城中。
初五黎明时分,蠲州城东,觅灵江江右旌髦森森,六万骄兵饱餐战饭耀武扬威,不费吹灰之力便涉过了深不过腰的江水,未至正午已尽数西渡,分东、南、北三个方向将蠲州城三个城门围住,只留下西门不围,接着结营扎寨埋锅造饭,一拨拨探马斥候出营探望破城之策。
天府蠲州历来冬暖夏凉四季宜人,老百姓过着恬淡富足的生活,本以为大舜复辟惹不起大宁多少注意力,毕竟河北那边正在鏖战,谁知几乎在一夜之间,宁军就杀到了家门口,老天爷也跟着凑热闹,呜呜嗷嗷地抖起了北风冰霰,吓得阖城百姓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缩在家里求神拜佛。
宁军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一路高歌士气正旺。反观舜军,丢盔弃甲良莠不齐,这一仗没什么悬念,蠲州区区二万人马必将倚城死守,断不敢出城迎敌,只要连营壕垒一起,里边急了自然会在西门空处打主意,那样便是破城之时。
老天送来的凄风冷雨卷起了漫天的冰雾,城外万籁俱寂,就连宁营打桩子的声音都显得苍白无力。就在宁军营寨还未扎稳之际,蠲州的东门悄然洞开,三千精锐重甲骑兵像一柄铁钎狠狠扎进立足未稳的敌营当中。
大舜重甲骑兵几乎不用兵器,仅靠战马带起来的速度和人马的重型盔甲,就将宁营刺穿。
宁军在短暂的惊慌后迅速调集人马,将这三千不要命的蠲州骑兵团团围拢,长矛硬弓纷纷向舜军身上招呼,奈何这些兵器对重甲威胁不大,只能将其速度一点点阻下来,令其丧失动能优势。
当拒鹿和冲车将舜军围拢之后,重甲骑兵终于停了下来,宁军步兵一拥而上,各个红着眼要为铁蹄下的亡魂复仇。
就在宁军近五步之时,已摆成铁桶盾阵的舜军中突然从盾牌缝隙里探出两千把长筒火铳,铳管向四面八方爆豆价喷出腾腾硝烟,一时间天地的凝霜被舜军的火雾吞噬,十步的战场上,一发齐射之后瞬间消失了千百条生灵。
宁军又吃了一阵的亏,待烟雾稍稍散去,看清对手使的是火铳阵,宁军暂停攻击,调集重盾手在前保护,一步一步向圆心压去。
重盾虽然有效地保护了步兵,但举着它行动不便,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步兵等不及,趁着对手填药充弹的间隙又冲了上去。
大宁的火铳是由西洋引进的样式,经改良后配置到军队,分为单管铳、双管铳和三管铳。
三管铳一次可填三发弹药,但受限于重量与长度,其弹丸的威力并不很大,只有狼纛军在冲锋时使用,三弹用光之后,便将沉重的铳管抡起来当重锤使。
单管铳一次一弹,铳管长度可达四尺,填弹量足,射程远威力大精确度高,宁军火铳队大部分配备单管铳,但火铳队精锐在钟玄护卫,不可能远派到这里。
双管铳介于两者之间,比较鸡肋,用的最少。
舜军使用的是单管铳,力道虽猛,但弱点在填药时间长,一般战场若有三排火铳手轮流射击,这阵还有的守。
可蠲州三千孤军可可怜怜两千支火铳,竟不分队,尽管地齐射,这填药时间可不要太长。
宁军思忖着都不用骑兵冲刺,仅靠步兵冲锋,便能够在填药空隙碾碎圆阵。待最后一声枪响过后,宁军将官把马鞭一挥,乌泱泱的步军立时围剿进去。
常理中的填药时间并未存在,待宁军围至十步时,舜军圆阵中又是一圈齐射,将冲在最前面的宁军精勇掀翻在地。
宁军略一迟疑,猜测舜军可能随身带有两支火铳,此番过后应该再无连射,于是跨过死人堆继续涌来。
偏偏舜军的火铳仿佛根本不需填药,接着又是第三次齐射,将合围的宁军又削减去一大圈。
铁桶盾阵外围此刻已堆起半人多高的尸墙,宁军这才明白过味来,人家的火铳邪乎,赶忙躲在尸墙背后不敢前进,可也不敢后退,只将弓弩暴雨般朝铁盾墙上无意义地倾泻。
便在东城僵持之时,蠲州的南北城门豁然洞开,各自杀出五千名长铳轻骑兵。这些轻骑全部用的是单铳管,但这单管铳长得却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