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真观上清宫前香烟缭绕,瑞霭层叠。
宫前丹池内鹤鸣九声,玉清宫下十三记礼炮响过,达真观执法道长明鉴、监院道长知微引领身着团龙出海云袍的钦差邴青宁由中门而入。
邴青宁身后跟着锦衣玉带的百人依仗,个个挑旗树髦,对对合牌搭钺,好不**威仪。
达真观第十八代掌门人须芥子道长身穿洗得泛白的道服恭立上清宫宫门,两边候着达真观各宫六名职司道长,再后,恭立着第十九代的九名弟子。
宣读圣旨与祭拜三清的礼仪繁繁杂杂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完毕,须芥子将邴青宁让至首座,后者毫不谦逊,大大咧咧坐了上去。
这钦差年近五旬,武官出身,精悍之色溢于言表,他端着刺耳的声音道:“当今圣上登基伊始便大尊儒释道三教,此盛举不啻为万千百姓之福,更是三教兴盛的基石,掌门道长还需乘风直上,为朝廷为国家谋心谋力呀!”
须芥子仍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陪在邴青宁下首回道:
“三清道讲究个出世,倒不如儒教释教入世化人那般广积功德。我等平素里自称方外之人惯了,本以通天地之大道为毕生之所求,敢承当今天子的盛情,可惜恐怕以我们这些牛鼻子的微末道行无力为朝廷分担多少忧虑啊!”
邴青宁闻言一愣。
他这样的封疆大吏寻常见到的都是奉承巴结自己的嘴脸,从前便黄龙帝对他也是客气三分,想不到来到这穷山僻壤,第一句话便吃了噎,这嘻嘻哈哈邋里邋遢的老道摆明了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他知道北方江湖素以达真观马首是瞻,其势力盘根错节,交织整个北方,但江湖终究大不过朝廷去,牛鼻子如此不给面子实在可恶。
本次他奉郑聪的特令,明里是领圣旨宣抚达真观,实则是来打探达真观的风头,防止其与木鳖城那边互通声气。
近日得到的可靠线报称,钦犯游云正在观中,他企图以此为契机拿住达真观的七寸,所得之利或许远大于拿个钦犯这芝麻绿豆大的事。
邴青宁压了压火,强挤笑脸道:
“掌门道长何以如此自谦?邴某虽说身处庙堂之高,但也耳闻达真观所处的江湖之深远,若以贵派万千豪杰效力于今上,何愁教业不立于儒释之上?何愁不万古流芳?”
这邴青宁乃是武将出身,读了半吊子的书就强吐文墨,哪里有人自称“居庙堂之高”的。
须芥子听得白眼一翻,打了个喷嚏,拧着鼻子揉了半天。
“不敢不敢,万古流芳那是死人的功德,我老道年方五十过八,正在道业壮年,若好好地将养,再折腾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流芳这个事老道是不敢想的!”
他转而向明鉴、知微道:“要不你们考虑考虑?”
看看邴青宁涨得青紫的脸膛,知微道人连忙圆场。
“如此隆重的场合,师兄怎么还撒着顽童性子,邴大人是一片好意,你倒驴头不对马嘴地开玩笑。”
言罢对邴青宁陪笑道:
“邴大人有所不知,我观中自曹参祖师爷创派时便立下几条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不参政,几百年来达真观只向寻常巷陌去化缘,未敢高瞻金銮紫巅的荣耀。”
知微摇头晃脑大谈特谈:
“不过话说回来,我等清道只是不问国政大事,但若朝廷有利国利民的小事需要我等出力,达真观还是义不容辞的!”
见须芥子和明鉴道人投来诧异的目光,知微急忙回避开来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