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奇人不南不北要传授缪成武艺,却吃了个闭门羹,蓝色人影眨眨眼睛一时没了言语。
按理说习武之人没有见绝艺而不心痒的,但缪成搬出一个师门不成文的条例来搪塞,等了百年才遇到如此天资卓绝之人,授艺者的渴望自然强过学艺者百倍,他哪里肯放走缪成,思虑片刻后说道:“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迂腐!非常之时非常之地,何必墨守陈规?”
缪成回道:“只是师门有规,弟子有信,非是我不想学。”
“就是学了你也未必能出得塔去,不学就连一丝一毫机会都没有了,你刚才不是身有要务么,怎么这会儿不去管啦?”
缪成深感矛盾,一方是师门禁律,一方是颖王重托,此刻左拉右拽让自己十足为难,看来忠孝当真难两全。他再问道:“除了学艺一法外,当真再无出路了?”
“有哇!”
缪成闻言一喜,急忙问道:“那是何法?”
“你也会那傻孩子的机关术,破了机关就出去啦!”
缪成心中刚刚阳光乍现,这一句话又催得阴云密布,一时决断不下。
不南不北劝道:“年轻人做事怎么如此扭扭捏捏,大丈夫行事果决,今日破了师门戒律他日诚恳解释便是,我就不信能教导你这么个好徒儿的师父那么不讲道理,能把你活剥喽?就算真有翻脸那日,你从我这里学去一身本领,不是我夸口,只要加以时日,这江湖上再没几个人是你敌手,你又顾虑个什么!”
缪成眼前现出高荃活泼俏丽的脸庞,平日里他常随伴颖王左右,对这个可爱的小郡主十分喜爱,何况自身受罚与救条人命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自己为何如此糊涂,此刻心意一定,抬头应允:“那便请您指教。”
“哈哈,孺子可教也,来来来,看这里。”
不南不北一挥手,昏暗的佛堂渐渐明亮起来,周围又出现了六个不南不北的光影,只是光呈柔白,身后摆着如同前六殿内的兵器架,架上列满刀枪剑戟各色兵器。
不南不北介绍道:“大抵天下武功,先分内外,再分白手器具,兵器又分着六大类,分别是剑刀枪棍四大门和两杂门。你使何兵器?”
“长剑。”
不南不北一弹指,一物自空而落,嚓地一声轻响,却是一柄长剑插入铁地板,剑身没地长有三寸,仅凭一坠之力便深入铁板,显然是柄宝剑。
缪成拽出长剑仔细观瞧。剑身阔有三指,长有五尺,整剑长逾六尺,如镀膜般灰暗无光,只有剑刃剑锋处锋利异常,藏着逼人的寒光,剑脊暗刻飞霞流虹纹,剑格如祥云翻腾,剑柄如天宫擎柱,剑镡似如意倒嵌。缪成轻弹剑脊,但觉剑身坚实而不失柔韧,一剑刺出,破空之声有如筝鸣,再转格横削,声似风哮。
缪成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剑”。不南不北道:“此剑名曰‘水虹’,当年是一位大师的兵刃,时隔百年,此剑无人润养,七色瑞彩也已黯淡,既然跟你有缘,你便拿它一用,若能出得了凌霄殿,你定要好好养护它,待你神功大成之时,此剑也将会大放异彩。”
不南不北伸指虚点一名白色身影:“现在我便开始传授你绝世奇艺,你无需硬记,我自有方法叫你记牢。”
白影光芒渐盛,从身后兵器架抽出一杆白影方天画戟。
“这六人每人教你七件兵刃,四十二件兵刃基本已囊括绿林行家,便是再有创新那也万变不离其宗,每一件兵器招式都是当年神兵榜高手集合天下武学而提炼的精华,我先教用法,待你学会再教破法,破法是我自己创出来的,二者皆是绝艺,你需全部学完破完方可开启楼内机关!”
白影屈膝竖戟摆好起式,接着戟刃下劈,刺格夺砍舞动起来。这套戟法大开大合威风凛凛,隐隐似有万马奔腾之势,两侧戟刃极尽巧妙,能功能守,两只戟眼夺人兵器鬼神莫测。不南不北在一旁嘴里没闲,每招每式为缪成释法,将舞戟要领一一传授,一趟戟法直传了三百余招。
蓦地蓝光一闪,不南不北仗剑与持戟白影斗在一处,白影仍使戟法,蓝影却施展出破戟法。
缪成从未使过大戟,本以为其多是野战将士破阵攻伐所用,此刻观看蓝白光影实战,一招招一式式精妙绝伦,大觉自己见识浅薄。
方才独自演招,白影一枝画戟旋转翻飞,戟刺戟刃戟眼处处均有妙用,合枪刀戈钩为一身,变化巧妙威力无穷,缪成思忖自己在他戟下走不过三十个回合便要挂彩,本以为就此已是造极之术。待看到蓝白双影对决,一只下巴险些掉下脖子。威武雄壮的白色大戟在蓝色长剑下处处捉襟见肘,长剑多抢近身,招招刺向大戟挥挡不及之处,大戟稳重雄浑,但被轻巧灵动的长剑招招刺向弱点,一时间连遇败招,白影被长剑刺中后均是一滞,伤口瞬时被染上蓝色,不一会身体各要害已是蓝莹莹一片了。
缪成看得心神俱醉,心想不南不北哪里是在传授兵器绝艺,这明明是以此为媒,在向自己传授破兵绝艺。
他转念又想,万一入楼的是个使戟之人,不南不北岂不是要教他用戟法一一破了众兵刃,场内四十二件兵器,件件相破不得有上千部套路,这古怪影子好大的本事!
蓝影破戟结束,白影已被染得如青花瓷一般。不南不北虚指一划,白影复净,空中多出一枝光影画戟送到缪成手中。缪成本以为拿之虚无,没成想光戟入手沉重,压得双臂一坠。
不南不北一指白影:“你应已记下不少,不过还需加强,再同白影同步习练一遍。”
缪成记性虽佳,但若在平时学这三百路戟法怎么也要三天,也不知此处或是此人有何异法,只觉脑袋里已然牢牢刻上了白影舞戟的身形,然而一练起来才发现脑子里有没有和能不能使出来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路大戟舞下来,记忆虽半分不差,但是手脚却总跟不上节奏。
不南不北又叫缪成习练一遍,这次勉强舞和,不南不北说练习尚需时日,慢慢融会贯通即可。接下来又教习破戟法,哪里出剑哪里是法门,不南不北直是毫无保留细致入微地凝神指点。
水虹在手略感沉重,挥舞起来速度略慢,但与大戟相较,长剑终究是使惯了的兵刃,练起来得心应手,破戟法学起来比戟法快了许多,一遍即成。将将一个时辰过去,缪成已渗汗珠,体力倒是其次,脑力着实耗去不少。
不南不北也不问缪成领悟了多少,又把光戟扔给他,叫他再舞一遍戟。缪成依言舞全,不南不北点头,说已成了七成,手一挥,不南不北的白影化作缪成的身影,他道:“这便是你舞戟身影,你不是一直想着出去么,只要把自己的影子逐一破了,机关便开了。”
缪成嘴巴撇到了耳垂,四十二件兵器先学再破,就是不累死也得渴死,这机关也不知是何人所设,明摆着难为人。
不南不北貌似读懂了缪成的心思,挥手一指,楼板某处翻下一块机关,墙内露出一只兽首,口中吐出一缕清水,翻出的那块是槽小池,接住落水再吸向他处。
缪成知道此楼玄机颇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捉摸不透的,与其费尽思量,不如施愚公之恒,早些脱困才是上策。他走到小池边饱饮一肚子清冽甘甜,不南不北出现在身后,伸掌抵住后背,只觉一股绵力传来滚滚暖流,沿着督脉上大椎穿行至百会,继而飞流直下印堂,在人中汇入任脉,转性化为一支冰凉爽快的清流,下廉泉过膻中穿关元,潜入二阴便又化为暖流,行长强走命门徐往上行。在不南不北的助力下,缪成小周天行了三周,顿感疲劳消尽神气清爽。
小憩之后开始破戟,白影依戟法舞将开来,招招锋芒毕露,缪成习练之时并未体验出多少戟法的威力,如今站在对面,方觉不南不北传授给自己的戟法有多凌厉,刚躲过刺来的戟刺,戟刃便随之横扫,自己长剑一格,戟眼便跟着绞来。缪成一慌,破戟法一招都没用出来,使出了自身功夫抵御,不一刻小臂一痛,长剑握之不稳,咣当一声跌落地上,白影随即停攻。
缪成右手被戟刃刮伤,抬手看伤处完好,只有淡淡消退的白印,但是痛楚真实。不南不北在一旁连连摇头:“我教你的戟法何等精妙,你自身功夫能抵挡几招,下次一上来便要将破戟法使出来,莫慌神,死不了人的,让他戳几下,疼疼就习惯了,再来!”
缪成拾剑再斗,脑中破戟法唤现,这次破了两招后,一个心快手慢,被戟眼绞下了水虹。拾剑再战,每次便进步一些,破的招数越来越多,身上中戟便越来越少,白影就越来越蓝。约莫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戟法终被一一破解,当水虹沿戟杆削去白影手指时,整个光影化成一缕轻烟飘然散去,方天画戟亦随之消散不见,楼内传来一阵机括运作之声,想来这第一关算是破了。